《缄默 春色 落花客》瑾霜

5、“没有舒服日子过！”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君在此。”这是《言叶之庭》里的台词，暑假里的苏恬，把言叶之庭刷了一遍，从此在新海诚的世界里走不出来了。
　　言叶之庭讲的是一个在下雨天逃课的男学生孝雄，在亭子里邂逅了爱逃班的女老师雪野。她喜欢巧克力配啤酒，不喜欢穿高跟鞋。孝雄在故事的结尾想起了那句“即使无风雨，我亦留此地。”也把自己亲手做的鞋子送给了雪野老师。
　　为什么苏恬在新海诚的世界里走不出来了呢？她本想借《言叶之庭》回顾自己和严应年老师相处的时光，却在《秒速五厘米》中，窥见了自己的剪影。
　　如前所述，严应年老师在7月8日，告诉苏恬接下来顾凉会成为她的数学老师。虽然很早之前，苏恬有过那样一闪而过的猜想，但真正的事实扑面而来，她还是难以接受。
　　她不喜欢告别，和在意的人，敬爱的人，留恋的人。但一路上，能以这样身份陪苏恬走过一程的人不多，严应年老师，算一个吧。
　　再说回《秒速五厘米》，苏恬意难平的倒不是贵树和明里最终分道扬镳。而是站在澄田花苗的视角，都看见了自己无法抵达的远方。澄田的远方是贵树那双深邃的眼眸，映着那个明知道她不在那里的明里，那苏恬说的远方呢？是没有严应年老师的未来吗？是她抵达不了，还是抵触到达？
　　一个睡不着的晚上，苏恬甚至都会把严应年老师和郁言暗暗比较。如果说她自己只是在意郁言是否欣赏自己，那么她在意严应年老师的点，仅仅是温柔罢了。这种感觉，也不过在苏恬心底升起了一阵朦胧的，情愫荡漾的轻烟，但它显得单薄无比。
　　暑假过后，苏恬要考钢琴十级。所以暑假里，她基本上每天都是在琴房里泡一整天的，耳边回荡着的《波罗乃兹舞曲》，在晚上睡觉前也断不掉。
　　苏恬自从小雷达生日之前闹矛盾以后，不怎么主动和她有来往。不过放了暑假以后，微信列表里能与她一起聊天的，好像也只有小雷达。有事没事两个人都会唠上两句，不过7月里的某天晚上，小雷达和苏恬互相拉黑了。
　　这次苏恬记起来为什么吵架了。小雷达不那么喜欢严应年老师，听到她被换掉了其实心里还有点高兴。主要是小雷达为自己的数学成绩担心，这点苏恬其实知道。可她，那时还是不能理解小雷达说严应年老师的坏话，尤其是在苏恬那么那么舍不得他的情况下。
　　“严应年觉得他自己教书会误人子弟，说明他还识相。”说起这个，苏恬心里就难受，仅仅因为一个老师的教学经验不足，从而否定他的拼劲和用心，是不可取的。她甚至觉得一个老师的教书水平是否高超都无关紧要，因为她更看重的是老师的态度。她在这一点上很有感受，尽管看法有些片面。
　　现在仔细一想，和小雷达的种种矛盾。就像一根根刺一样扎进了苏恬心里，苏恬上学的时候其实本来就没什么很交心的朋友，可能，小雷达对她而言也算不上知心。主要是苏恬害怕维系一段勉强的友谊，又浪费很多不必要的经历，在内心深处，充满矛盾的是她又特别想要一个心里寄托。类似于信仰，所以可能以前的严应年老师对苏恬而言，是这样的寄托吧。
　　反正暑假过后的八年级，苏恬什么也没有了。

　　“奋斗正青春，青春献给党！”
　　“请党放心，强国有我！”
　　慷慨激昂地朗读声，从小学德育处里传来。苏恬和另外三个学生在进行紧张地排练。其中给苏恬留下略深印象的，是一个比自己小两届的女孩芷瑶。她很活泼阳光，朗读的时候也富有情感，气息停连的把控特别到位。
　　8月29日，苏恬踩着暑假的尾巴，来到学校排练朗读节目《请党放心强国有我》，小学部的老师特别看重，也特别看好这次开学典礼上的开场朗诵。
　　当然，苏恬也特别特别在意这一条暑假的尾巴。她特地扎了一个丸子头，配上新买的藏青色蝴蝶结和金框眼镜，这天是衣着也是精心搭配的。她要去奔赴一场特别的相遇，当时的苏恬可能是为了见严应年老师而特地打扮的吧。
　　小学老师的要求比中学部高得多，不过好在大家的配合度都很高，排练很快就结束了。苏恬拉着芷瑶，一起到食堂用餐，刚刚在排练的过程中，她就和芷瑶聊了好多好多有关严应年老师的事情。
　　“哪一个是严应年老师啊？”芷瑶端着饭菜坐在了苏恬对面，而苏恬无心吃饭，低头望着手机。
　　“诶，刚刚给他发了消息的啊。”苏恬低头见严应年老师没反应，再抬头环视整个食堂，目光锁定在一个身着黑白格纹衫的男子身上，苏恬一下子就认出他是严应年老师了。
　　她在举起手机，想把严应年老师吃饭的照片拍下来发给他，放大镜头时，苏恬看见严应年老师对面还坐着一个男老师。当天他仅仅是穿着一件纯色衬衫，好像是领口有三颗扣子的那种，苏恬从之后记忆里翻了又翻，这天的这件衣服他穿得不多。
　　“顾凉。坐在严应年老师对面。”苏恬勾连起暑假里的记忆，她正在熟悉顾凉这个即将降临到她生命的新身份——————陪她走完剩下初中生涯的，新老师，老师，班主任，数学老师…….描述身份的词有太多，但人只有顾凉一个。
　　然后，在苏恬眺望的目光中，严应年和顾凉起身，倾倒完饭菜，顺势走到她身边……因为现在的自己算不上回忆的当事人，那么就站在顾凉的视角感受吧：
　　顾凉径直走向苏恬时，他眼前很快浮现出一个背影，藏青色蝴蝶结与过耳短发。撇开那些被大家都遗忘在角落里的，断断续续的邂逅，那是正式见到她的第一眼。
　　“苏恬。”
　　那天的她闪着明眸，望着顾凉放心，虽然他知道女孩并不在看自己。可是几翻抬眼，见她的目光迟迟不肯挪移。
　　不过她的笑容还是抛给了身边的另外一个—————前任数学老师。
　　“这是你们的新班主任。”严应年把顾凉他拉向苏恬。此时的她，象征性地问候了一遍，仅仅只是点头。
　　“以后我在，你们没有舒服日子过。”
　　一上来的话语就是沉重的，顾凉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给自己立下这样的人设，或他或许也不会想到，自己给苏恬立下了一个人设。以至于很久之后，苏恬都拿来反复品读，妄图修补当事人遗漏的细节，当然，以第三者的身份。
　　排练完了，苏恬说好要和严应年老师叙叙旧。在大热天的学校大厅，苏恬半披着的头发都黏在了脖子上，等严应年老师时，苏恬闲着没事，就在刷计算题——————二次根式和分式的运算。
　　苏恬和严应年老师一言一语地聊着，苏恬感叹自己其实还会犯弱智错误，她很想把数学这么学科学好学透，但总差那么一些。
　　“所以我希望顾凉老师能把你教得更出色啊。”当时的苏恬其实不那么喜欢严应年老师这样的话，因为主观感情上得舍不得，她宁可不要以分别为代价，换来提高。可站在理性的角度考虑，换老师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提高成绩，想到这儿，她又觉得很矛盾：青春萌动和自我提升间的矛盾。苏恬必须做出取舍，那时的苏恬讨厌理智的取舍，也没有权衡轻重的意识，她丰富的内心体验，有时却把她困在了一片隐形的海洋里，对于骇浪惊涛和风平浪静的感受，她认为飘忽不定，也无法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