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冤家路窄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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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恩人回过头来，看身形似是一位瘦峭的少年，他戴着一个极富童真的橘猫面具，露出温柔的下颌。
漫天焰火中，绿衣少年衣袂纷飞，喧嚣又华丽的夜空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他的背景，更衬得他温润如玉，清雅如竹。
绿衣少年勾起唇角，朝她浅浅一笑。
他的声音干净又清澈，如薤叶上的朝露。
“这里很高，别松手，请抱紧在下。”
洛桢一听这话，微微蹙眉。
不等她开口，两人身后又是一轮焰火升空，绚丽的花朵在无尽的黑暗中闪烁盛开，复又零落成金色的粉沫，坠下凡尘。
烟花绽放的一瞬间，少年的轮廓被勾勒得更加清晰。
炫目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只见他眸清如水，瞳孔里倒映的全是洛桢的影子。
四目相对的刹那，猫妖只觉心脏一紧，险些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叶池。
但她迅速冷静下来仔细分辨，眼前的少年，除了一双眼睛澄明如镜，与叶池有几分相似外，身形和气质都与挽尘真人截然不同。
她之前还担心会与叶池那冤家不期而遇，现在倒是松了一口气。
绿衣少年虽是清隽俊逸，但与鹤骨松姿的前神霄廷金光院掌宝使相比，差得还是有点远。
洛桢一直在想自己的心事，全然没在意，此刻绿衣少年面具后的眼神已有了变化。
他的眼眸变得比之前更加深邃清澈，宛如深潭之水。
又如一滴执着的松脂，渴望着将此刻怀中的洛桢永恒地凝聚在其中，成为一颗只属于他的琥珀。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打破了两人之间宁静的氛围。
横亘在鼻梁上的两条发带仍然让洛桢痒得慌，越想忍住就越是忍不住。
绿衣少年闻声双眉一扬，这才回过神来。他自觉刚才有些失礼，便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洛桢本想用眼神示意少年赶紧拿开发带，但这少年却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猫妖无奈，也不知道这绿衣少年究竟在想些什么。
算啦，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洛桢决定还是自己动手。
她正准备换个姿势，好伸出手来解决掉这两条恼人的发带，背后却传来雷鸣般的巨响，一时烟雾弥漫，少年脚底的剑也跟着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洛桢惊呼。
她眼神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瞟向下面的城池，黑暗的深渊中游人竟如蚂蚁一般大小，洛桢只觉得有些恐高，身体本能地向少年那一侧倾斜，紧紧搂住了他的肩膀。
“这一轮烟花马上就要结束了。”绿衣少年沉稳地回答道。
他一边迅速稳住脚底的飞剑，一边关切地察看她是否无虞。
十二道金色光芒迅速划过夜空，犹如十二条灵蛇一般忽然闪现。
在高空中它们又幻化成十二条星光瀑布，奔涌着金色的流水，倾泻而下。那瀑布仿佛是从万丈悬崖上咆哮而来，一路上拍水击石，声音震耳欲聋。
看身边火光四溢，亮如白昼，爆炸声接连不断，洛桢也被吓了一跳。她扶着少年的肩膀，抱怨道：“这龙鱼节的烟花是不要钱吗？”
洛桢的一只手温柔地绕在绿衣少年的脖子上，肌肤的触碰传来温热的感觉，透过手指，她能感受到少年此时的脉搏和体温。
与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亲密接触，她的心越跳越快。
猫妖不觉老脸一红，尴尬地低下了头。
绿衣少年见此却没有丝毫的羞涩，反而轻笑道：“你也有这么害怕的时候？”
洛桢一时心下大震，此人到底是谁，难道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绿衣少年却用稀松平常的口气继续说：“刚才你在天上翻跟头不是挺厉害的吗？”
洛桢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警惕，面对这不知底细的面具少年，她装作讪笑着回应道：“承蒙小哥夸奖，在下学艺不精。不过，能不能请你把你的发带从我脸上拿开？”
绿衣少年闻言，这才直勾勾地看向她。
慢悠悠地说：“差点忘了。”
“……”
少年忽然展颜一笑，俊美的脸庞逐渐靠近洛桢，越来越近，仿佛要直接吻上她的脸颊一般。
感受到绿衣少年身上弥漫的男性气息，洛桢的心如戏台上的急鼓，咚咚咚咚跳动不停，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但此时她的脑子十分清醒，少年的种种言行让她颇感意外，不知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心中涌起疑惑和不安。
这边绿衣少年依旧是眉眼含笑满面春风，他停住了靠近的动作，侧着头，用排贝般的牙齿咬起洛桢鬓边的两条绿色发带。
甚至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戏谑的温柔。
洛桢刚才却被他此举吓得一激灵，一双耳朵都已微微发红。
缓了一会她才强装镇定道：“多谢，这位大橘小哥。”
猫妖内心：吓死本喵了，差点以为晚节不保。
少年一听大橘二字，不禁莞尔。
不过，有一说一，这绿衣少年在夜空中昂头咬着自己两条绿色发带的场景，倒是颇有几分野趣。
像极了自己年轻时偷偷翻阅过的艳书《花神锦传》中的一幕，葡萄架下，苍苍藤蔓，一绝色男子露出精悍的半身，被人用绿色绸带缚住眼睛和双手……
联想至此，洛桢唇角不禁露出新月般的笑意。
绿衣少年看她一脸窃喜的表情，本觉奇怪，后又想到了什么，顿时闷闷不悦。
他突然咬紧了后槽牙，后又吹开发带，漠然地开口：
“舒服了吗？”
洛桢看这救命恩人有些气恼，赶紧点头。毕竟还被人在高空里拦腰抱着，万一他发疯把自己直接扔下去怎么办。
猫妖乖巧地低声恳求道：“小哥，你还是放我……”
“下来”二字还未说出口。
这绿衣少年却再次凑过脸来，直盯着她一双剪水双瞳，两人的距离比上次还要更接近。
看着怀中美人露出惝恍迷离的神情，少年神秘一笑，用恶作剧的口吻道：“龙鱼灯舞马上就要开始了，想看吗？走吧。”
他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俏皮和挑逗，也不管洛桢答应不答应。
少年径直调转飞剑的方向，朝着摩诃千寻塔的位置飞去。
耳边风声咻咻作响，百川城的美景在眼前一一急掠而过，洛桢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这绿衣少年御剑飞行的速度也太快了。
因为害怕，却把这始作俑者抱得更紧了。
猫妖：不行就吐你身上。
夜风中，两人身后传来姜刻羽骂骂咧咧的声音：“前面的你谁啊？快把姐姐放下！”
*
摩诃千寻塔是伽罗半岛内最高的建筑，塔身十六层，雄伟巨丽。
千寻塔的正门前立着一块巨石照壁，上面镌刻着“永镇百川”四字。传说在上古时期，此地为龙泽，水患频繁，世传龙性敬塔而畏鹏，遂以塔镇之。
今夜的摩诃千寻塔巍然屹立，每一层都被红色灯笼点亮。盛世的烟火在高塔周围依次绽放，将古老的佛塔映衬得更加神圣庄严。
绿衣少年抱着洛桢，御剑飞行到摩诃千寻塔的塔顶，找了一个看起来平坦又好落脚的位置，才将怀中美人小心翼翼地放下。
洛桢觉得这人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个瓷娃娃。
一落地后，她赶紧与少年隔开一段距离，真不习惯被个陌生男子如此亲近地抱着。
绿衣少年见状冷冷哼了一声，适才如藤蔓绕树，相依相偎，现在又装得与自己如此生分。
“……”
“……”
两人仿佛赌气一般，都不说话。
这摩诃千寻塔的塔顶上立着一个鎏金的金翅鸟铜像，神鸟喙爪锋利，立于一莲花座上，它头戴宝冠，怒视前方，做振翅欲飞之状，尾羽后是一圈身光，犹如升腾的火焰，工艺十分精巧，每一处细节都被刻画得栩栩如生。
眼下，金翅鸟张开翅膀看着座下的白衣女子和绿衣少年，仿佛在期待着表情越来越严肃的二人即刻便展开一场生死角逐。
洛桢心想，没必要在这里跟一个刚莫名其妙救了自己的人再莫名其妙地打上一架，不如随机应变，于是率先开口道：
“传说摩诃千寻塔的大鹏金翅鸟像下藏有稀世珍宝，不知今日你我二人可有缘得见？”
少年淡漠地答道：“我对奇珍异宝没什么兴趣。但在一本古书上看过，当年建寺的方丈曾把佛家秘宝藏于金翅鸟像的莲花底座之下，姑娘要有心，不妨亲自一试。”
“姑娘？”洛桢看了一遍自己的装束，衣衫完好，发髻没散。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都穿了男装，有这么明显吗？”
少年点点头，语气变得温和了些：“都好看。”
猫妖：哈？
*
年少时，她看过几本摸金校尉的话本子，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对冒险寻宝之事执念颇深，后来因此出海，还找到了帝屋宝藏。
现在，来到一个久负盛名的藏宝之地，作为一个寻宝的行家，难免有些手痒。
洛桢摸了摸下巴，仔细观察着眼前的金翅鸟像。这千寻塔是一个覆钵式的塔顶，一般来说此种塔顶的圆形塔肚里都会藏有很多宝贝。
那不如……
洛桢绕着金翅鸟像认认真真地查看了一圈。
居然在大鸟的屁股后面找到一块松动的石砖。
不会吧，运气这么好？
她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那块松动的石砖，确定抽出它不会对整个塔顶的建筑产生不良影响，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后，才决心动手。
结果刚一抽出砖块，就发现受骗上当，这藏宝的塔肚居然是实心的，里面的石砖块垒分明，一看就极难藏宝。
也是，要是这里藏着宝贝，哪轮得到自己。
洛桢正想把那块松动的石砖再插回去，却觉得石砖背面有点粗糙，翻过来一看，石砖背面刻着两行字：欲成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
这是《华严经》里的一句偈语，意思大概是想要成佛，就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才能实现目标。
洛桢不满地撇了撇嘴：老生常谈。
但把这句偈语搁在此处，当年修塔之人倒是挺有九国第一诈骗组织笑妄谭的风格，就爱逗逗你们这些想不劳而获之辈。
“如何？”绿衣少年笑道。
“无趣。”洛桢柳眉一竖。
话虽是如此，她却在心里把这句偈语重复念了好几遍。
欲成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
不知怎的，看到这句话，就猛然想起延笙。
自从获得了延笙的紫炁之力后，去找高家少主复仇的心思便愈演愈烈。
利用延笙向高云谧复仇，她虽嘴上不说，但心里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这个想法。
炼出那缸暗黑卤水之前，洛桢就曾思考过九种复仇之法，但这九条计策甚毒，难免会伤及无辜，思虑再三，最终才没有动手。
自从得知延笙的身份是鸿蒙紫炁之后，她的复仇之心又开始动摇。
为了向高云谧复仇，就值得牺牲一直陪伴她的延笙吗？
延笙现在虽然还不是太岁菌神，但他毕竟是鸿蒙紫炁。每逢世间出现大灾大厄，紫炁便会现世，他的出现是否预示着一场不亚于千年前黑核污染的大灾难即将到来。
大灾大厄与她的复仇相比，孰轻孰重？
“姑娘，龙鱼灯舞马上要开始了。”绿衣少年出言打断了洛桢的思考。
“……”
“你刚才表情很凝重，在想些什么？”绿衣少年温言道。
“鱼和熊掌我都喜欢，到底该要哪一个。”
“既然都喜欢，那就全都要好了。”少年笑道，仿佛这根本是个不值得为之烦恼的小问题。
洛桢泱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这么贪心，小心鱼和熊掌都得不到。”
“无所谓，反正在下都不喜欢。”少年潇洒地回答。
“那敢问大橘小哥在这世间最中意何物？”
“自然是猫，师父的猫。”
洛桢心中一紧，警惕的弓弦已拉满了，她神色如常道：“不知小哥的师父是当世的哪位仙首？”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冤家路窄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