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冤家路窄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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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刚刚吃完一顿大餐，姜刻羽却觉得心情十分低落。
洛桢反倒是没受一丁点影响，早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与那些拿着鲤鱼灯的孩子们欢闹嬉戏，沉浸在过节的气氛里。
小姜不由得佩服起她从事情中抽离的能力。
一身男装的猫妖，模样极是清俊，笑起来时艳光照人，引得旁边簪花的仕女频频侧目。
感受到路人灼灼的视线，姜刻羽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洛桢，之前在菱角村时，她总是作村妇的打扮，虽是柳眉星眼，身姿窈窕，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现在一袭白衣，手里把玩着一把黑色檀扇，双眉一扬，倒显得清贵无匹，像极了天风国那些大世家的风雅公子，也难怪走在路上一直有女子暗送秋波。
洛桢对他回头一笑，一双柳眉微微挑起，双眸中透着一丝俏皮：“姜刻羽，我有二十年没有御剑飞行，今天实在是想得紧。”
姜刻羽看着她孩子般的笑颜愣了一下，才道：“姐姐想御剑，当然没问题。但我现在既没有剑也没有钱。青夜姐姐那么宝贝无边青瞑剑，估计也不会借给我们御剑飞行吧。”
洛桢闻言直接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姜刻羽的脑门：“你在想什么？无边青瞑剑还敢拿来飞行，要真如此，青夜估计会当场嘎了我俩。”
“那怎么办？”
“当然是，去买一把，你不是还有吊坠吗？”猫妖盯上了他挂在脖子上的家族信物玉鹰吊坠。
“这不好吧，现在已经用家族信物赊了很多钱，要再拿去买把宝剑，估计回家我得被父亲抽死。”
“不愿意就算啦。”猫妖任性地拉长脸道，她忽然又想出了个好主意，笑吟吟地说：“剑庄的剑我们现在是买不起，但说不定可以找个铁匠铺租一把。这点小钱钱我还是有的。”
“租？”姜刻羽惊得目瞪口呆。作为清玄宗的弟子，他可干不出这样没品的事。
但最后还是拗不过猫妖，两人一起离开伽罗半岛，去外城的平民区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铁匠铺。
铁匠铺的老板本来还好声好气地接待二人，一听是要租一把剑，那表情直接想把他们扔出去。
但猫妖可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一直没脸没皮地缠着铁匠说好话。
最后，铁匠无法，怕他们在此逗留会影响自己做生意，便指了指旁边的废料堆，道：“那里有几把生锈的残剑，你们先拿去耍吧。”
别人一家三口穿着新衣服开开心心过龙鱼节，姜刻羽和洛桢却像是两个收破烂的，从一堆废料中好不容易寻出两把勉强能用来飞行的破剑。
“姐姐，你确定今晚我们用这个飞？”
“那不然？”
“这么短的剑，可是违反御剑法则的。而且你刚刚还喝了不少酒。”
“不想就拉倒。”猫妖没好气地说：“你小子就没有听说过四象门，他们家的弟子连菜刀都能御，还可以在上面翻跟头。”
姜刻羽辩白道：“四象门那都是器修，专业对口的御物师。能跟他们比吗？”
“得嘞，我先飞走了。待会儿在内城的城墙上汇合。”
说完，洛桢便单手掐诀，将灵力注入到剑中，生锈的残剑当即浮空。她潇洒地一跃而起，跳上残剑，迫不及待地御风离开。
“喂！这么快？你等等我。”姜刻羽见此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赶紧在她身后大声喊道。
洛桢的身影如流星划过夜空，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
御剑的洛桢，此时感受到了二十年来未曾有过的畅快。她灵巧地驾驭着一柄残剑，飞翔在百川城的上空，自由而无拘束。
夜风拂过她的脸庞，轻抚着她的长发，帮她驱散了闷热的暑气，带给她神清气爽之感。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风的流动，这久违的对力量的掌控让她心潮澎湃。
二十年的困顿和束缚，在此刻烟消云散，她再次展翅高飞，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底下是西蓉国繁华的百川城，万家灯火照亮了这个夏至的夜晚。
街道上人流如织，喧嚣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色商铺鳞次栉比，琳琅满目的商品被人摆放得整齐有序，玩杂耍的老艺人在街头巷尾展示着高超的本领，吸引了不少观众驻足围观。
大街上挂着的各色灯笼如繁星般闪耀，将整个百川城装点得如梦似幻。
灯笼的光芒洒落在大街小巷，映照着人们的欢声笑语。每个人都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忘却了烦恼和疲惫。
“猫妖姐姐！”洛桢的身后传来姜刻羽的大声呼喊。
她没想到，这小子手脚倒是挺快，居然御剑追了上来。
洛桢回头灿然一笑：“小姜来比赛吗？看谁先飞到内城的旗杆上。”
“你慢点，别走那……”
姜刻羽话还没说完，他正想劝阻洛桢的冒险行为。但那猫妖快如闪电，已加速御剑离开。
小姜此时心急如焚，他知道城墙上即将开始放焰火，而洛桢的御剑路线恰好会经过那片区域，这十分危险。
"姐姐！快回来！"
飞在前面的洛桢显然没听见刚才姜刻羽说了些什么。她把御剑飞行当成一场比赛，眼中只有旗杆这个目标。
就在洛桢快要抵达终点之际，忽见下方火光四溢，城墙上的人欢呼雀跃，原来是焰火即将腾空。
“姐姐！小心！”姜刻羽声嘶力竭的吼声从身后传来。
洛桢见此，并未有丝毫慌张，反倒兴奋地一笑。她毫不退缩，顺势加速御剑往更高的地方飞行。她的身姿矫健而自信，腾空的焰火在她身边次第炸开，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姜刻羽御剑悬停在洛桢身后的安全区域，紧张得不行，但见洛桢自由穿梭于各色烟花之间，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曲线，她的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将烟花的灿烂定格在她周围。
城墙上围观的人们都惊叹不已，被洛桢炫技式的表演深深吸引。
御剑的洛桢与盛开的烟花交织成一幅危险又迷人的画卷，每一次转折都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又美丽异常，显然洛桢被他们当成了今年龙鱼节的特别节目。
听到城墙上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姜刻羽心中的紧张与担忧才逐渐转化为对好友的钦佩与骄傲。
洛桢感受着夜空中风的流动和烟花的灼热，她的心沐浴在极致的喜悦之中，不再受地上任何事物的束缚。
正当她以为城墙上所有的烟花都已升空盛绽之际，回头却注意到姜刻羽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洛桢立刻放慢了御剑的速度。
“喂，小子怎么啦？”
与此同时，一株刚刚哑火的烟□□直升空，朝着洛桢所在的方向疾速飞来。它散发着刺眼的光芒，速度之快令人难以避让。
洛桢心中一紧，毫不犹豫地御剑避开了烟花的轨迹，但由于两者距离太近，仍然被烟花所携带的炽热气浪所伤，手背上的皮肤瞬间被灼烧，留下了明显的伤痕。
她下盘不稳，想在残剑上保持身体平衡，却一脚踩空，居然从漆黑的高空中直直跌落下来。
触目惊心的一幕，让城墙上的人们尖叫声不绝于耳。有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剧吓得惊慌逃窜，有些人则被吓得哇哇大哭，还有的人被吓得呆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而在这混乱的人群中，两道身影一红一绿，如闪电般御剑而来，飞速接近坠落的洛桢。
此时的洛桢，却依旧嘴角含笑，没有丝毫惊慌失措，反而是有点享受这个坠落的过程。她知道，体内的紫炁之力足够她落地时撑起一个保护自己的菌床。
但下面的人叫得实在太大声，还是不要让他们太担心为好，她这样想着。
侧头一看，正好坠落到了旗杆附近，洛桢准备释放指尖的菌丝缠住旗杆。
就在此紧要关头，一个神秘人以惊人的速度御剑飞到了她的正下方。那人身影笔直，双臂张开，将猝不及防的洛桢稳稳地接入到怀中。
城墙上的人们目睹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场景，先是惊叹，后是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神秘人见状只是微微颔首，虽然他的一双臂膀坚定又温暖，但洛桢只觉得有点尴尬。
猫妖：我是被英雄救美了？？？
洛桢奋力抬起头，想看清楚来人的脸。
此时黑暗的天幕上又有烟花腾空，那人似被声音吓了一跳，急忙侧头确认身后的情况。
这位戴着面具的救命恩人乌发一甩，顺着夜风，两条长长的绿色发带，便不经意地垂落在洛桢的鼻梁上。
绸缎质地的发带，闪着微微绿光，横亘在她因饮酒而微微泛红的脸上，那触感仿佛在她鼻子上挠痒痒。洛桢轻轻皱起眉头，努力忍住了想打喷嚏的冲动。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救命恩人，正欲开口，请他移开自己的发带。
但当洛桢轻轻一嗅那绿色发带上散发的气息，顿觉浑身一颤，熟悉的香味让她内心一阵悸动，这正是叶池最爱的郁沉引。
那三年时光，她想彻底遗忘的那三年，如同浮上海面的幽幽水草，缠住了她的思绪。
她曾有三个名字：
洛水银，她原本的名字，云梦的山魈，当世的大妖，妖界的富婆。
白花花，高家少主为一只濒死的流浪小猫取的名字。
白心心，神霄廷叶池为一只出现在小竹亭的乖巧小猫取的名字。
潜入神霄廷做谍猫之时，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出身穷巷的流浪孤女白花花，是被高家少主捡回来的卑贱猫妖，是高家培养的妖族死士，接受了最严苛的训练，随时都能为少主牺牲。
但她又常常做梦，梦到另一个自己，那个猫妖叫洛水银，天资聪颖，家境富庶，无忧无虑地长大，有最好的老师和最有趣的朋友，就连运气也异于常人，一出海就找到了宝藏，是九国艳羡的妖界富婆。
梦里财貌双收的猫妖，就像那话本子里的主角，令人羡慕嫉妒，但终究难以企及。
她这卑微流浪猫只能在舔爪子的时候回想一下，明明都是猫妖，妖生为何会有这么大的不同，难道这就是世界的参差？
越是想这梦中猫妖的事情，她就越是头疼，后来竟然发展到半夜梦到洛水银，便会突然惊醒，头痛欲裂，再难入眠。
每到这时，暴躁小猫白心心便会跳上叶池的床，坐在他的胸口上，闹得他也睡不了觉。
叶池每每被她折腾醒，总会温柔地给自己的小猫顺毛，安抚她狂躁的情绪。
后来，为了彼此都能安心睡个好觉，叶池便会睡前在香炉里点上一小块郁沉引。
郁沉引有静心宁神驱散噩梦的奇效，是离海国王室最爱用的宫廷熏香之一，制作过程极其复杂，传说会用到十几种名贵香料，其中最重要的两味便是千金难买的黑角沉和龙涎香。
只有在那袅袅香气中，她才能一夜无梦，一觉睡到自然醒。
若不是偷书得手后被白花花的主人高云谧一掌推落山崖，她死也想不到自己的脑子里原来被人插入了二十五根定魂针。那金针深入颅骨，封印了她本来的记忆，又将一个陌生猫妖的记忆植入到她的识海中。
当年她宁愿折损掉自己的妖丹，也要亲手拔除脑子里的二十五根定魂针。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剧烈的疼痛，随着最后一根针从脑子里被拔除，她才感到了久违的解脱。
不管她曾经有过多少个名字，不管记忆被人如何篡改，她只是她自己，她是洛水银。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冤家路窄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