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千仞雪

24、第三章---（6）

　　窗上的人影一直维持着背手站立的姿势。直到卓羽蹲到腿都酸了，不得不怀疑里头的那尊是不是只是骗人的石像时，那人才撤手前移了一步，以连卓羽都能清晰感受到的无奈的语气很深很压抑的叹息。

　　里头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传出来，轻得几不可闻。卓羽愣了下，才知屋中原来并非一人，只是那人坐在背光暗处，又被外头这人一挡，故而刚才并未看见窗上映出影像。

　　屋里的人又是僵持似的一阵沉默，然后刚才还仿如石像的人忽然激动起来，几步上前似是一掌拍在了桌几上，“啪”的一声闷响，带起让人心惊的气流。

　　那坐着的人也是被唬了一跳，微微的提高了音量。仍是低而轻的嗓音，听不清楚，卓羽却觉得有什么突然从心底划了过去，隐隐的透着凉意。

　　站着的那人明显的僵了下，接着是瓷器之类轻微的破碎声，“难道我是为着自己？都是为着自己？” 那低咆般的声音中的悲哀分明得连卓羽这般外人也觉心痛。

　　坐着的人几乎是惊得扑上前，“你这是做什么？”

　　只这一句，便有多少担忧无奈，责怪叹息的情绪在其中。也只这一句，便让外头的卓羽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顾不得会被发现的危险，卓羽直接贴上窗棂。用手指点破窗纸，里头那个不能再熟识的身影此刻正以一种暧昧的姿势被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紧紧抱住，身上尽是他从不曾在那人身上见过的柔情。

　　卓羽几乎是颤抖着撤后，直到手臂碰上廊柱才停下。身体的某处好像突然开了个洞，冷风呜呜的直达心底。就算面对生死关头也不曾有的不知所措，现在却清晰的浮在心头。原想着此行必定有所收获，可谁又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到如此地步。

　　也就是在卓羽呆愣的这一瞬之间，里头的人已猛地将窗推开。屋里两人敢调开守备暗岗自是仗着本身修为非凡。卓羽手臂和廊柱的碰撞声虽不大，又怎能瞒过两人的耳目。只是真待烛火流泻，映照出了彼此面貌时，那窗里的人反而也如卓羽一般，刹时间苍白了脸色。

　　慢慢的退到廊外，身边早有闻命赶来的护卫将卓羽围在其中。看着那个从来自若的人一瞬显出的仿佛惊惶般的神色，卓羽不知道自己是该毫不客气的先大笑三声以示嘲笑，还是该咆哮怒吼。

　　端王府的人无疑都是训练有素的，明处的守备仍在照旧巡视一丝不乱，暗哨的人已迅捷的行动。丝毫不给人可趁之机的安排，足见端王其人之缜密谨慎。拿眼一扫，卓羽便知又是一场硬仗。但是那又如何呢，这一路行来，为了那个背叛者的交托，他打的硬仗早已不可计数了。

　　屋内的两人一前一后步出，并肩立于灯下。刚硬而沉稳的线条是端王赵苍洌，而俊秀淡定的则正是广宁小王爷闻天语。

　　脑中仿佛有千头万绪，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卓羽的声音撕裂般的喑哑着，最后也只问得出三个字，“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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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最后，卓羽也不记得到底一切是怎样开始又是怎样结束的，只知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回到了黑耀的赤金阁，身上一层层的白纱，尽是伤口。而紫沁坐在靠窗的位置里，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已不知多久。

　　屋里燃着融融的暖炉，静得只有木炭燃烧后噼啪的响声，趁着从未阖严的窗中偶尔飘入的零星的雪，那样宁谧而温柔的让那些发生过的恶战和背叛都仿佛只是幻觉般遥远。

　　紫沁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的起身替卓羽把了脉，吩咐了药食便离开。但是卓羽却清楚的知道无论如何是又欠下了纪青锋的人情。

　　也许是身体持续受创，心里又受了冲击的缘故，直到第八天的头上，卓羽才能下床走动。其间纪青锋倒是出乎他意料的从未出现过，只有紫沁和黑耀一起来探过几次，但每每都只是一句话不说的把了脉就扭头走人。对此，卓羽心里是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从被青衣门追杀到被救长长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对青衣门也可说多少有了了解，虽然门中尽是杀手，但在卓羽看来却远不是传闻中那样的残暴无情。从第一次在浮岚山庄醒来，他就总会想会选这种满是阳光鸟语的庭院居住的人，心底也必定有着非常温柔的部分。后来时日久了，就更加的觉得这些隐于暗影之中生存的人们身上，有着比那些光环环绕下的名门之流更值得结交的磊落气度和豪爽性情。再到后来，因着纪青锋和他交好的缘故，青衣门众更是渐渐将他作为了门内一员般，即使是紫沁有时会对他刁难或拿他试药，亦都是隐藏关心而极有分寸。如此次这样完全对他视而不见，仿佛当他是不得不完成的责任或任务来完成的，还从未有过。

　　因此卓羽下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纪青锋的所在。虽然以纪青锋江湖上的赫赫威名，卓羽自己都觉得是多次一举，但以种种迹象的显示，卓羽实在很难不怀疑是不是纪青锋真的因为救他的关系而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