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再见》沧海CF

19、第 19 章

　　开了一整上午的会，顾惟止有点气闷，几个职能部门相互扯皮，他知道这样的会议，到最后无疾而终的居多。走出来上了车。他坐在后座，拿起报纸。发现是昨天的，终于又放下。
　　广播里的DJ用一把温柔而感性的嗓音诉道：“现在是流金岁月节目时间。（嘿嘿这个算不算给俺们园子打小广告啊）我们来听一首老歌，这首歌许多歌手都唱过，比如莎拉布莱曼，但是我个人却钟爱保罗西蒙和加芬科尔的版本。有熟悉的听众朋友一定能猜到，对了，就是Scarborough Fair” 接着，随着吉他的伴奏，曲子响起，“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el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他一听之下，不由心中一震。仿佛被人扯了一把。思绪从飘忽回过来，吩咐司机道：“老张，将音量调高一点。”
　　走一走，停一停，车里的空气沉静无波。
　　老张道：“主任，前面好像出了事故，堵的厉害，要不我们走那一条辅路？“
　　他想一想，同老张道：“先去一下党校宿舍区。”
　　曲子唱到末尾，重又反复，听在耳内，只觉什么东西丝丝缕缕，余音未散。
　　然后，顾惟止拿出手机，翻一翻设置功能，把铃声换成Nokia的标准版。

　　中午下班前，艾萌萌正凑在人力资源部，与几个年轻同事研究午饭地点，盖因当天是黄美琪大寿，平日里的工作餐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吃得味蕾已经麻木，众人遂借庆生名义小小腐败一把。萌萌与寿星女交情不错，因此有幸分一杯羹。有男孩子说入秋要贴膘，不如吃火锅，萌萌笑，大中午吃这个，味道何止绕梁三日，你们可是嫌不够招摇？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还是找了家熟悉的杭州菜馆。

　　------------------------------------ （我是暗黑的分割线）-------------------------------

　　没想到生意出奇的好，幸亏事先订了位子，留了一个包间。一进去大伙就笑了，这个所谓的包间，原本是一个大间，店家用布的屏风硬生生地隔成两间，隔壁的一桌来得早，已经在上菜，这下子何止是鸡犬相闻，顺带免费赠送香与味。
　　有小姑娘抱怨，：“算盘打的也太精刮了。” 美琪打趣道：“挤挤更健康。” 萌萌笑“这下子可真是上菜打从头上过，提壶直向耳边筛。” 众人听了也都笑。后半首萌萌没说出口，“方愁臂短无长著，又恨身肥占半台” 美琪身材丰腴，虽然她自己常常表示自己绝不介意。
　　生意如此火爆，他们也只好就着店家赠送的小碟耗耐心。大家都明白，庆生饭局人人喜欢，可是女寿星们的芳龄，却是绝不能触及的雷区。因此，饭桌上的话题，不外乎八卦与当季流行。男生们也说一些擦边的带色笑话。
　　黄美琪的助手许菲儿坐在萌萌的另一侧，女孩儿样貌普通，但笑容甜美，说起话来清脆伶俐。只听得她一把活泼泼地声音道：“还说今年不适合结婚呢。我那表姐的大事，好像终于要解决了。“
　　席间有人出言问道：“哪个表姐？英国海龟那个？你早先还在公司呱噪说要发动群众力量。”
　　有人接口说：“学历那样高不容易。”
　　又有人不厚道地插话：“与年纪一样高。”
　　“是啊，她是考试专家，读了硕士还要读博。我姑妈都要绝望了，说知道早先就不送她出国了。这次回来，出尽百宝留住她。最后开出的条件是只要不是黑人，高矮胖瘦肤色人种一律不论，都可成为佳婿。”
　　“你姑父不是党校校长吗？多少的资源在手上啊。“
　　“那也算得上资源？已婚率高达80%,单身的有的还带个油瓶。好容易有个未婚的，在那一类地方呆久了，都是秃头凸肚，老气横秋。我那表姐，眼高于顶，怎么看得上。“
　　“那这个是哪一国的老外啊。”
　　萌萌多少有点印象，当时许菲儿被姑妈迫得无奈，病急乱投医，也发了生活照到她们几个的邮箱里。样貌如何已记不清，只记得双目炯炯有神，那样好的学问，气质应该也是不差的。
　　“哈，不是老外。是一个学员。到他们那学习的。年纪相当，身高长相也不差。”
　　“还有这样的，异数啊。“
　　“可不是，好像是某某委员会的，处级。我姑妈现在，做梦都笑出来。这下我算是解脱了。“
　　“哎，又一个极品男人沉沦了，我的机会啊“ 如今的小女生，花痴和胆色之剽悍，萌萌美琪她们，绝对甘拜下风。
　　“多好的第一手资源，下次记得要内部优先。“
　　“嘿嘿，我自己还宅着呢。据姑父说现在读他们的在职研究生，内定年后就要放任外省履新，升副局。这样年轻，真是有前途。就是姓得有点不搭。“
　　“菲儿，瞎讲呢。姓名哪里还有搭不搭的，至多看八字也就算了.” 黄美琪插口。
　　“我姑父姓罗，我这准姐夫姓顾。你们想啊，以后摆喜酒，帖子上写顾罗联姻，读快了，就是咕噜，叽里咕噜，稀里哗啦。“ 说罢她自己同桌上大伙儿一起，笑了。

　　萌萌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直到这里。直觉是，“原来这世界统共就这么大。咦，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情节应该不是这样发展的。”
　　她的心，沉了下去，可是又不是无止境的坠落，沉一点，又好像潜水触到了实地，忽然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嗳，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艾萌萌的小我说：“你看，他也同世间男子一样，不是那么完美呢。”
　　另一个艾萌萌跳出来分辩说：“他们是相爱的。“
　　小我说：“艾萌萌，那样患得患失，是否真的值得？可要想想怎么开口说再见？”

　　这当口美琪说：“萌萌，你什么时候开始爱胡萝卜了，围边的都不新鲜，还是别吃了。”
　　萌萌回过神来，面前这盘烤麸早已告罄，她只管把刻花刀的胡萝卜往自己嘴里塞，也不知已经吃了多少。
　　有人开了电视看新闻，狭小的空间里更显得热闹喧哗。
　　然后就是一起举杯恭祝寿星今年二十明年十八。黄美琪笑不可抑道：“ 明年二十八我已十分满足。”
　　菜流水般上来，空间十分有限，服务生从萌萌边上把空盘撤下去，一不小心，侧了盘子，汤汁洒落。然不是浓油赤酱，但也污了一溜下来，他一叠声地道歉，美琪叫：“还不赶紧拿湿毛巾来，哎呀，这米色的料子最经不得一点脏。干洗不知道行不行。” 毛头小伙送了毛巾来，面色惶恐。后面跟进来的是楼面经理，也是连声同萌萌说对不起。
　　“这下子他估计要吃排头了。” 同桌的一个女孩道，语气好似有点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萌萌摆一摆手，轻轻道：“真没有关系，回去我自己洗洗就好。”
　　“还是个孩子呢。”美琪仿佛有点感触，冲他背影说：“看这生活，多不易。”
　　坐回到办公室，萌萌只觉得要花费极大气力才能集中思维，又觉得空气污浊呼吸难以顺畅。
　　“中午又吃多了.” 她想。
　　接下来有个项目讨论会，好容易挨到结束，薛诤在MSN上招呼她，说是有大事体要与她庆祝，发过来的动态表情是接连的夸张狂笑。
　　薛诤一向自视甚高，但表露的场合却只通常限于艾萌萌与薛谦这样极小的圈子。这样罕有的高调，萌萌虽然心情阴云密布，也生了几分好奇，
　　薛小姐订的是某大酒店的日式铁板烧。这次，薛诤意外的没有迟到。
　　两人坐下来，萌萌笑：“ 吓，大放血？我确实可以安心下箸？“
　　“予求予取“
　　“说来听听。“
　　“先吃头盘，这酱汁蘸香蒜面包，简直一流。“
　　“你是买椟还珠。也就是塔塔汁吧。胆固醇那样高。”
　　“美味无罪。”
　　“哪里像你，那样好身材，天赋异禀。”
　　“萌萌，老板说要升我做合伙人。“ 薛诤的喜悦发自内心简直满溢。
　　“这实在是可喜可贺。谁说美貌智慧与能耐不能共存？且看我们薛则师。”
　　萌萌明白，纵然是姐妹淘，赞美与恭维也是屡试不爽的万能药，
　　年轻的厨师在她们面前将刀与铲子使得如蝴蝶翻飞。待主菜上完，他欠一欠身，“两位慢用。”他关闭抽风机，要下去前又回过头来轻轻说：“ 是塔塔汁，但是我们加多了一些第戎芥末酱。”
　　她俩都笑了。这一位看起来也是性情中人。

　　电话响了，萌萌看一看还是接了起来：“呀，真是抱歉，这些天怕都不得空。是我的缘故，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机会。我们或者另外再约？”即便推脱，萌萌也一向维持恰到好处的礼貌和客气，换而言之，维持这样的距离。
　　薛诤看着她，笑：“坊间盛传艾小姐与一位年轻有为的政坛新星过从甚密。”
　　“哈，坊间？这座城市真的只那么一点大。“ 总算与好友独处，她的脸终于可以放下来不再微笑，“那已经是咸丰年的旧事了。你说的对，从来都是我们的错，一错再错。罪无可赦”
　　薛诤见她面色惨淡，嘴角偶尔牵一牵，算是笑容。语气却一如既往的镇定，但明明流出股心灰意懒。其中纠葛怕是比何家嵊之于萌萌更为深刻。她有些内疚，自己的快乐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但又无从安慰，只得拍拍她的手背。
　　“萌萌，请原谅我的语出无状。“
　　“ 我们之间，何用说这个。“ 呵，艾萌萌从来合理大度。
　　“可是，真的就此罢手？”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有区别吗？我习惯听假话多一点。有种虚伪的真实。”
　　“欲望太多希望太少。“
　　“哗，这叫假话，简直比真话还像真话。那真话又是什么“
　　萌萌脸上笑吟吟：“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薛诤看她一眼，“你太过轻敌，太心不在焉。艾小姐，这年头，幸福大抵要用抢的，这时候面子不如先放一边。“
　　萌萌轻轻“哼”一声，“你说的，是很有道理的混账话。”
　　“有句话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也许不是没有胜算，只是，就算赢了，姿势也太过难看。”
　　“没有人会怪罪你的不择手段。”
　　“权衡再三，我还是选择我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
　　“既如此，那你的爱情怎么办。
　　“吴迪的博客里说的好，有本事的，搞定TA.没本事的，洗洗睡吧。“萌萌以一句俏皮话结束这场对话。

　　第二天一切如常，天气好得一丝云也没有。
　　今年的年假还没用，萌萌翻日程表，原本以为直接休婚假，眼看这一年没多少好剩，她想了一会，找出模板写休假申请。签证是现成的，唯一的问题好像是自己不谙日文。
　　看来扮背包客自助游不太可能。搭内陆飞机和住酒店吧。
　　她找老板签字，意外的顺利。老板只顺口问道：
　　“ 准备到哪儿玩？“
　　“北海道吧，不太远。“
　　“年轻人，真是浪漫。”
　　萌萌向他道谢。心想：“未必人人都是中了非诚的毒，您若要多发一年薪水，我何妨浪漫到火星？”
　　把假单转交行政部。赶巧黄美琪看到，拉她到楼梯间：“这辰光休假？”
　　“是啊。一个礼拜左右。“萌萌不愿多说。
　　“你晓得的，设计总监位子空缺已久。””风传要从内部拔擢，也就你们三两个当中了。美琪声调压低,“萌萌，这是紧要关头，前次上面派人下来，多少和这也有关系。“
　　“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这时候，艾萌萌说了一句至为八点狗血的话。
　　“萌萌，这不是你的风格。“
　　“千真万确是我心中所想。“ 萌萌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