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再见》沧海CF

16、第 16 章

　　第十二章

　　周六起了大早, 艾萌萌先换乘公共交通工具回到父母家,一番收拾后,携二老去五环边那家新开张的大超市.路上颇通畅,超市里却意外地鳞次节比.大抵因为甫开业,促销强劲之故.老妈笑:”你看,其中不少是老弱病残呢,倒也来赶这热闹.”艾先生笑眯眯地看着老妻说:”我们有萌萌服其劳,哪用担心那许多”
　　其实,两个小时下来,萌萌心里已经开始一叠声地叫苦.她从小害怕热闹,高音和人潮,这时更有点头晕目眩,但既已立意这个上午承欢膝下,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只好偷个空摸出水壶来狠狠喝两口.可是,未曾想有超市工作人员凌波微步般出现在面前,指着高处悬挂着的亚克力牌子”谢绝自带饮料食品”.萌萌悻悻然地把水壶收起.若非随父母同行,依她的毛病,非在这样的小事上与对方争个究竟不可.
　　到最后,除了萌萌买了少许日常用品外,倒是艾先生把两辆推车填得满满.萌萌一边不停往后备箱里放,一边嘀咕道:”爸爸你连橡胶手套都买一整打,可是要用到天荒地老?”
　　艾先生说:” 你妈分类严格，平常就三副在用,厨房,洗衣,卫生间.再说,今天促销,买二送一,很划算的来.”
　　萌萌叹口气,”还有大米,用不着一次买五十斤吧老爸,你女儿就算是女金刚,要扛上四层楼也难啊?”
　　“你的意见多且无谓,艾萌萌。我等会儿让学生帮忙,不劳你大驾.” 老妈一句话丢过来,萌萌知道造次,立时噤声. 否则吃排头不在话下.
　　这样的小事中，也看得出父母鹣鲽情深，艾先生对太太一向言听计从，乐此不疲。萌萌成年前后也偶尔背后向父亲质疑，母亲是否要求太过严苛，以及日常菜式大多偏于寡淡云云。乃父只是拍拍萌萌肩膀道 “有的吃已够好。你妈妈，每天下了课那样远赶回来给我俩做饭，酷暑寒冬刮风下雨，几十年如一日。早年厨房逼窄几乎转不开身，夏天更是蒸笼一般，她汗流浃背地操持，深色衣服后背看得到一圈盐花。“ 萌萌想起来，也觉得感慨。父母对于生活的智慧，自己受用不尽。

　　待回家,确实费了一番周折,把大小物事收拾停当.蹭过了午饭,爹妈自去午休.萌萌出了家门,发消息与顾惟止联络.小顾细心,约定的地点距离艾府虽有些距离,但一路走绕城快速路,对于艾萌萌这样的非新手来说,着实轻松容易.萌萌一路顺畅,却又有点不屑,小顾你该不是把我看轻了吧.当然,这只不过再次体现了艾萌萌的小人之心.

　　小顾刚见到萌萌的新车,已觉与设想有出入.再见到她这样的个头坐在驾驶室里,对比虽不至于突兀,但好歹有几分不同寻常.他不禁好笑,却丝毫不敢露于形色,只是正襟危坐.不时看一看后视镜和萌萌的手上动作.
　　出了城不久,就转到一条双车道的县道,路况开始还算正常.再接着就是盘山公路,四下浓荫，山势渐渐走高，路旁的坡地阴处，青苔越来越厚。
　　萌萌想,我这辆吉普的同门师弟,这会总算可以牛刀小试了,
　　她听着引擎的动静,不时看一眼仪表盘,转速已经过了3000.果然,此时机械的声音逐渐趋于和谐美妙,随着油门踏板深度的增加，引擎在转速往上爬升时也变得越来越活跃.
　　顾惟止见艾萌萌操纵这台机器,从容不迫,颇为游刃有余.渐渐放下心来.萌萌偷眼一瞥,直到这会儿，伊的后背约莫才四平八稳地靠在椅背上,暗自好笑之余,有小小的得意生出来.
　　虽然已是仲秋,但午后的太阳的热度仍不容小觑。萌萌贪心山野间的清馨，半开了窗子让新鲜空气吹进来。可还多少有点晒。加之午饭吃得丰盛，小小的困意爬上来。想到驾驶者需保证同乘人员生命安全这一条守则，萌萌提议：“ 下车松一松可好？”
　　顾惟止自然从善如流。萌萌走到后车厢，取出瓶装水递给他。自己摸出水壶，大口大口喝水。小顾道：“咦，如此甘甜缘何厚此薄彼？”
　　“不过是茶罢了，我不碰碳酸和糖分饮料，只好常备不殆、“
　　小顾心底叹息一声，这样一个样貌气质实属上佳的女子，自我要求多且严苛，换言之，可称之为刻板。她的生活可快乐？转念想到，自己可不也诸多牵羁，实在无权评判对方。
　　车歇在一处突出部，这里应该是来往车辆交会的地方，草皮被车轮碾得所剩无几，露出南方丘陵常见的红棕色土壤和砂石。这样纬度的秋天山林，浓郁的深绿还是主题，往远处的山峦望去，有星星点点的黄绿夹杂其中。丘陵间的盆地里，是稻田，正值成熟，如同一小块一小块深浅不一的厚毯子。风吹过来，混合着松树与野草的气息。
　　往前行几步，萌萌到弯道尽头看更多风景。视线所及处，有一株矮树，结着黄澄澄的果实。萌萌见过，知道是野生的柿子。一时童心大发，先举着相机，噼里啪啦拍了几张，就要辣手摧果。这柿子树虽不高，却长在一处短短的斜坡下。萌萌只顾盯着柿子，没留心脚下，一个打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她下意识哎呀叫了一声。这里的土质又夹杂大小砂石，虽然没伤筋动骨，待爬起来一看，右膝盖已经蹭破一层油皮，有鲜红的血渗出来。
　　伊闻声赶过来，问：“可有大碍？”
　　萌萌心中只顾懊悔，早知就不扮潇洒穿卡其短裤了，快三十岁的女人，这样摔一跤，真真丢光脸面。口里却只硬气道：“不妨。” 想自己走回车上，可是刚摔跤时不觉得，这会神经弧反射回来，咬牙刚要着力，便觉丝丝疼痛，她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小顾见状，二话不说上前，用力扶住，半挟着她回到马路上。
　　萌萌低声道：“小事，皮外伤，“ 可虽然是表皮，但在膝盖，每次弯曲都牵动，只好拖着一条腿，缓缓跛行回到车上坐定。
　　萌萌道：“请帮忙拿一瓶水。“ 她接过小顾递过来的水，拧开，冲洗伤口上细小的砂土，冷水激到伤口，又是一阵疼痛。萌萌只不做声。又打开抽屉，取出创可贴。小顾忙道：”创面不小，用这个吧。“他从兜里拿出一块素色方格手帕。
　　这当口萌萌还有心情心中暗笑，“又是一个极品，这年头的男士，用纸巾的太娘；用手背的太邋遢；用袖子的就不予置评了。“ 她抖开这方手帕，折成三角巾，准备包扎。
　　“回头我另买新的给你。”萌萌道，“可有惯用牌子？“
　　“小事体，何用计较。你且等一等。” 小顾说着，走向刚才那处弯道。
　　这样一个小意外，换做是何家嵊，应该有习惯性的抱怨:”你哪一天不这么毛躁，我也省点心。” 这念头不由自主地浮上来。萌萌也被自己唬了一跳。习惯，强大的习惯啊。
　　正低头检查包扎部位是否松紧适度，顾惟止已经折返，含笑递过来两个通体橘黄的柿子，并不说话。萌萌大喜，接过来在手上来回掂量。
　　“还不是季节，是不是要等到落了霜才甜？“
　　“哪里等得及。“ 萌萌笑。虽这么说，把玩再三，最后却也只是搁在中控板边上。
　　“副手，现在可真要你帮忙了。”萌萌说道，“请恕我偷一阵懒。“
　　小顾欠欠身“义不容辞。”
　　他坐上到驾驶座上，调整好位置与后视镜。发动了车子。
　　“萌萌你原来喜欢这一类的车型.” 小顾终于按捺不住.
　　“以壮行色但终究眼高手低.”
　　“嘿，那终极目标是什么? 卡宴? Q7?”
　　“不不,那是有钱人的玩具,归根结底，还是城市SUV,我不奢望.” 萌萌牵牵嘴角
　　“我也见过越野车玩家,改装的第一步就是换轮胎.”
　　“越野改装这行水太深，我不碰，换鞋好似所有SUV玩家的特点.在我而言，纯粹看需求.要说这款车虽然定位是城市SUV,但离地间隙足有二十公分,换大轮毂加上越野胎确实拉风.只是,我觉得标配的公路胎，日常用已足够。何况,换大轮胎的副作用并非只有动力损失油耗增加,也影响制动和电脑控制项。”萌萌一口气说下来,又道:”言若有憾。看这生活，多么不容易”
　　“如此专业,实在让我五体投地.”
　　“不过是在掏银子前做了些功课罢了.”
　　除了车窗外风景，萌萌这时候能够理所当然地分心，将睽违多年的顾惟止不时研究一下。他驾车的姿势潇洒而认真，嘴唇抿紧，眉宇间却平和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