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我屋上三层茅》褚行一二三

50、葬礼

　　何宅里大家都围在杂物室，垂头丧气，偶尔能听见主宅的嚎叫声，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何董现在这种情况，脾气不好，我们都能理解。他现在不能见阳光，不能穿衣服，大家都注意点不要出现在主宅，更不要出去瞎传。”林大厨似乎也老了许多，“如果谁不愿意在这工作了，跟我说声，也不能为难大家，他现在这个情况还不明朗，连杜医生也还在想办法。”

　　网上还是传开了，某大集团何董得了怪病，像个吸血鬼，好似疯了，文中配有各种奇怪的图片，有何宅远景，有不知哪部电影里的吸血鬼图……

　　有人幸灾乐祸何大得怪病是报应，也有人说他得的是免疫系统疾病，众说纷纭。

　　于此同时官方通告也出来了，告知：长生不老是谣言，但通过医疗手段可以适当延长人类寿命，延缓衰老，但并不能达到长生和返老还童的目的。专家提示：效果因人而异，不要过分依赖科技，健康的作息，合理的饮食才是根本。同时提醒广大网民谨防各种诈骗，要到正规机构进行咨询。

　　马上有网友提出疑问：“可以延长，延长多久？五十年？一百年？”

　　盛大集团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但何正廷得怪病不能主持大局，便董副总被选为临时代理董事长。

　　何正廷得怪病的事一个星期后网上就鲜少有人再关注了。

　　网上点阅最多的是“我们要存钱了”，于是出现一波奇怪的现象，年轻人纷纷开始晒家底，估算自己再过个几年就要用上了。

　　风风火火的讨论从线上到线下，大家见面后都会问一句：“你存钱了吗？”

　　不久就有人建议可以设置专项贷款“寿命贷款”，像房贷一样，分期还，这样能解决需要马上医疗却又没钱的人。

　　也有人呼吁尽快把它纳入医疗保险。

　　也有专家提出寿命的延长将来会导致一系列的社会问题，最突出的问题是退休的问题，是否可以由年龄划线改为身体健康状况划线来决定何时退休。

　　这一年中，时不时还会传出何正廷病入膏肓的消息，并配有偷拍的何正廷家的照片，有远景，有窗户拉近的近景，但都模糊不清，偶尔有糊的能辨出个人形的照片，也有配图医院病房照片的，甚至还有配图流浪汉的照片。

　　也有标题党“怀抱长生不老的“法宝”，却英年早逝”获取流量。也有人分析他死后的财产会如何处置。

　　这种消息时不时蹦出来，大家都习惯了，将信将疑，希望得到他死亡的确切消息。

　　没有人同情他，甚至对他的结局很满意，一个顶级富豪，如山的财富有过，山珍海味享受过，被女人众星捧月过，被千万人羡慕嫉妒过，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何宅，

　　“正廷，我查到了你身上中的是MIDG特有的一种植物的毒素，秘制后到接触皮肤，让皮肤溃烂，产生灼烧感，不会死人，但会让人痛不欲生。我研制了解药但不会很快生效，你的身体已经很虚，想要好利索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杜医生看着刚注射过药物后安静下来的何正廷，心里难受。

　　曾经的何正廷意气风发，此刻的形容枯槁，满身烂疮，毫无生气赤裸地躺在竹席上，“不重要。”半响何正廷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他只想快点结束，死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杜医生听到这种要死不活的话，火腾得上来了，“什么不重要，生死不重要，中毒不重要。”杜医生忽然声音放低：“你把他放在什么位置，你没想过他要是知道了，会多心疼。”

　　何正廷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从眼角流出，他翻了个身。

　　“你别给我这副死样子，起来，我给你带了礼物。”杜医生顿了顿，“你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

　　何正廷没什么反应。

　　杜医生拿旁边一块睡衣样的破布给他遮盖了一下身体，把在门口的一个十六七的男孩子领了进来，“小封，你看看认不认识他。”

　　何正廷费力翻了个身，眼前只见一个朦胧的少年身影，比封毅要矮一些，他眨眨眼又萎靡起来。

　　“不认识，他好丑。”这个清瘦的男孩子回答，但隐隐话语中有些不流畅。

　　“他是正廷，何正廷。”杜医生引导他。

　　“不是，我的正廷不长这样。”这个男孩子满脸嫌弃，固执己见，拉着一直陪着他的工作人员往外走。

　　何正廷勉强坐起身问：“耀辉，他是谁？”

　　“正廷，你还记不记封毅离家出走，去我那儿，他一整天都在聊你，聊了你的那些记忆对他的影响。”

　　“后来封毅让我帮个忙。”杜医生接着说到这儿，何正廷屏息，隐隐猜到了，“他想复制保存他跟你认识以来的记忆，如果他将来淡忘了，还可以再找回来。”

　　何正廷向前抓住他，说：“你的意思是……”何正廷不敢想。

　　“封毅几乎把他卡里所有的钱都用来支付这次的费用。”杜医生转移话题，故意不接何正廷的话，谁叫他刚才还半死不活，不搭理他的，就该吊他一会。

　　“杜耀辉……”何正廷有些生气了。

　　“你还好意思生气，我来半天了你都要死不活的，我一提封毅，你来神了。”杜耀辉叹口气，“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你起来吧，我会详细告诉你的。”

　　“这孩子是我丈母娘家邻居家的小孩，自小自闭，无父无母，跟着奶奶生活，可他奶奶太老了，担心没人照顾他。几次三番堵我，求我收留治疗，给孩子条活路。”

　　“本来只是给他复刻一些别人的基础生活技能的记忆，封毅走后，我一直惦记着。”

　　“我先声明啊，都是经过他奶奶的同意的。”

　　“当然我也有私心，一方面他有了封毅一部分的记忆，你也有点念想不是。另一方面他也有人养。”杜医生并不想剖析他怎么想的，但他想让何正廷明白，活着的人还得活着，如果他死了，封毅的记忆便没了意义。

　　何正廷显然没太认真听他解释那些多余的东西，只顾着打量门口那个磨磨唧唧又有点胆怯的男孩子，半响歪着嘴说，“跟封毅一点也不像。”他甚至有些嫌弃，他的封毅哪怕一根汗毛都是性感的，眼前就是一半大小子，凭什么装着封毅的记忆。

　　显然这个男孩子也很不高兴何正廷的打量，这个丑八怪为什么老盯着他，他有些害怕，瑟缩着退了两步，又试探着向前理论：“你出去，这是正廷的房间。”

　　虽然药物暂时止住了何正廷的疼痛，可他动弹间，依然难受，他朝着这个男孩子呲牙咧嘴吓唬他，男孩子果然躲到工作人员身后，何正廷嗤笑了一声，冲着他骂：“你他奶奶的封毅，你好狠的心，让个孩子来折腾我。”

　　“出去，弄脏了，正廷不高兴。”这个男孩子从工作人员身后露出头，说话依然带着自闭症孩子的迟滞。杜医生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知道这种强行刺激输入的东西在大脑发育并不太好的人当中能否形成思维，是否需要定时输入，但现在看终归是有进步的。

　　杜医生呵呵偷笑：“正廷，好好配合治疗，赶紧把何正廷还给人家。”

　　“切，又不是真的封毅。”何正廷嘴上嫌弃，还是赶紧起身，围好“抹布”，吃力圈起竹席，杜医生赶紧帮忙把竹席拖了出去。

　　小封去洗手间洗手洗脸，他皱眉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迟钝的擦了擦脸，他要去找何正廷和歪歪小婷。

　　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人他不认识，他只能重复地问着：“正廷呢？正廷呢？”

　　何正廷只能没好气地说：“何正廷去月球旅行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小封毅似懂非懂，很失落，执意要等何正廷。

　　杜医生哄着带他先找歪歪，狗子现在被锁链在狗窝里，是怕他随意走动，携带细菌感染了何正廷。

　　小封高兴的伸手要去碰，可狗子不认他躲开了，他固执地又要去抱它的脖子，被歪歪强行挣脱。歪歪朝何正廷和杜医生跑去，不过绳子不够长，急的它团团转。

　　小封并没有失落的表现，他依然固执的去揉歪歪，最后歪歪看何正廷不理它，只好妥协，没骨气地让小封给它顺毛，吃小封给它的狗粮。

　　梁博文也赶来了，跟杜医生并肩走在何正廷家草坪上，梁博文问：“这样好吗？”

　　“起码他有了求生的欲望。”杜医生手插兜，似乎很放松，“也许多年后，他就记不起封毅的脸，小封就可以完全替代了。”

　　两人沉默许久，看着远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几个月后网上发布了一则消息：“盛大集团董事何正廷英年早逝”，配图是一张浑身插满管子的照片，双目紧闭，脸上溃烂青紫，依稀还能辨认出是何正廷。死因是免疫力低下胃癌再次复发，医治无效于10月15日凌晨1:00病逝。

　　几天后何正廷下葬的照片被发了出来，何正川，梁博文，顾志高……都是一身黑衣。

　　某个国家，“怎么回事，不是说这药不会死人，只是让他没办法露面吗？”

　　“理论上是的，他死于胃癌，家族遗传。他死了对我们的计划影响也不大，渠道已经被我们渗透控制了。”

　　风云际幻，人如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