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吟[碧瑶x东方青苍]》浮盏

33、殉道

　　面对东方青苍那强大的威慑力，修罗也不敢怠慢，看了他一眼后急忙道：“月尊虽然名扬仙界四海八荒，但在我等修罗眼里，也不过是个孩子……额，当然月尊之强，我等佩服。只不过这些隐秘往事，恐怕一无所知！”

　　东方青苍脸上抽搐了一下，冷冷道：“看来你在修罗中的地位并不低。是那三位修罗王之一吗？”

　　那修罗嘿嘿一笑：“修罗王族内斗不休，忙着争权夺位呢。我要是，还会降身到这一个破人界来避祸吗？”

　　东方青苍冷冷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看着心机颇重的修罗族，而这只修罗此刻心里也是毛毛的，生怕他出手把自己灭了，让自己前功尽弃。

　　“怎么血祭？”东方青苍冷然道。

　　碧瑶差点失声惊呼出来：“大木头，你在说什么？！”

　　修罗大喜：“无论人、妖、畜，集齐百万，那些修道者血肉更佳，便可多抵。之后便阵法之力一试。我已经看过了，这下界生灵虽孱弱无比，但胜在多，一个不大的城池便能有数十万凡人。”

　　碧瑶气往上冲：“混蛋！该死！”

　　修罗唰的一下消失不见，又在东边出现了：“月尊大人，真的不管管你的尊夫人吗？”

　　东方青苍一把拉住碧瑶：“瑶儿等等。”

　　碧瑶强压怒气，转头斥道：“难道你真的动了此等恶毒的想法？”

　　修罗笑笑：“看来尊夫人还不知道月尊还有十万将士被封印在玄黄战场之中，痛不欲生。不知道那苍盐海子民受尽仙族欺压之苦啊！”

　　碧瑶一呆：“你说什么？”

　　修罗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青苍：“看来尊夫人并不能懂月尊大人心中的刺呢。”

　　东方青苍没有说话，碧瑶的心里却已经感受到了一种绝望，似乎有一种隔阂慢慢地在两个人的心中出现，不可避免！

　　“月尊大人，你还在犹豫什么？不过区区百万贱命，你便可与尊夫人一同回家了。”修罗谆谆善诱。

　　碧瑶握紧了拳头，冷然道：“我的家，在这里。”

　　饶是东方青苍心志如铁，但此刻的身子仍微微一颤。

　　碧瑶看向他的脸庞，看着自己的夫君，内心彷徨绞痛，难以想象。

　　但她还是冷冷开口了：“修罗，你会这么好心帮我们？还是为了要利用他替你屠灭生灵，好让你有利可图？好好的上界不待，非要下来，必有阴谋。你知青苍他归家心切，便来引诱，但只要有我在一日，我便不会让你伤害他。”

　　东方青苍心中一暖，看着眼前爱妻的背影，她终究是选择相信了自己。

　　“我知道，血祭也许有用。”东方青苍缓缓道：“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昔年仙族血祭以打开人神两届的通道，过于阴诡狠辣。我魔族向来看不起仙族那虚伪阴毒，若我今日为一己之私，也去做了，那我与他们又有什么两样？”

　　便是自己的将士、子民也不会原谅这样的尊主吧……

　　碧瑶心中欢喜，悬着的心顿时放下，自己并没有看错他。

　　东方青苍忽然挑眉，大手一抓，顿时狂风大作，将修罗按倒在地，一股威压差点将他按成粉墨。

　　“说，还有其他什么办法？”东方青苍冷道。

　　修罗敢怒不敢言：“你……你，好我说！不想血祭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那个重新启动天梯的第一人，由他渡劫殉道！”

　　东方青苍皱眉：“此话何解？”

　　修罗迅速道：“天道如此，血祭不过是一个替代的办法，如果不用血祭则只能由第一个布道之人踏入天梯之中，渡九九天劫，若能成功便能打通这两界、天梯可成！”

　　“若不成呢？”碧瑶急促问道。

　　修罗摇头：“不是很清楚，但典籍中隐约提到的是‘不成则天梯与其同灭，成则身死道消’。”

　　碧瑶一震，这才意识到，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也是为什么仙人们都选择了血祭。毕竟如此庞大珍贵的天梯，怎么能寄托与一人身上？

　　东方青苍却冷笑了一声：“故弄玄虚，这世上还没有本座做不到的事情，就让本座去打通去往神界之路。”

　　碧瑶一惊，忍不住握住他的手。

　　修罗微微一笑，往后急速飞去：“月尊大人，如若成功了，可要记得我这份人情啊……”声音渐渐便小，很快它的身影也消失了。

　　“你真要试？”东方青苍的眼神坚定无比：“不过是天劫而已，本座定能做到。”

　　碧瑶却仍然很担心：“万一他说的是真的……若不成……”

　　东方青苍回握碧瑶的手，露出一丝微笑：“不会的。你不相信我？”

　　碧瑶把额头靠在这个男人的肩膀上，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相信。”

　　东方青苍闭上眼睛，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很快便回来了。”

　　“好。”

　　东方青苍身影几个闪动间，便到达了那天梯的莹莹光辉之中，激射进去，消失不见了。刹那之间，天地变色，天梯上方圆万里，风云涌动，仿佛有只巨大的手掌，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压，挤压着略显脆弱的天梯光芒……

　　碧瑶紧紧攥着衣角，死死地顶着眼前的景象，风吹动她的发丝与衣袖，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凄凉。

　　千万不要有事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略显凌乱的人影出现在了高空，朝碧瑶这边飞来。碧瑶露出一丝惊喜，忍不住往前了几步。那黑衣男子落在碧瑶身边，神情却难看至极。

　　“怎么……了？”碧瑶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东方青苍的气息平稳，并未受伤的样子，可他的脸色却犹如死灰一般，掩盖不住的苦涩。但他还是轻轻抱住了碧瑶：“没什么。”

　　碧瑶拍了拍他的肩膀：“失败了吗？”

　　东方青苍“嗯”了一声，有几近不可闻的叹息：“不算失败，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一丝让我渡劫的情况出现。”

　　碧瑶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青苍不说话了，只是把碧瑶抱得更紧了，生怕下一秒失去她一般。

　　碧瑶抬眸，看向他身后重新恢复平静的天梯光芒，温柔地闪动着，流淌着无数凡人的信仰，或对天神、或对宗门、或对官员、或对朋友、或对爱人，也许还有妖族、动物们……她的眼神忽然一凝，修罗的那几句话忽然在她的耳边回荡。

　　“第一个布道之人……”
　　“重新启动天梯的人……”

　　原来是这样吗？
　　在兽神之战后的那一场天雨，原来第一个重启天梯的人并不是东方青苍，而是……

　　碧瑶闭上了眼睛：“原来那只修罗说的是真的。”

　　“才不是，会有别的办法的，会有的！”东方青苍突然激动起来，连带着他的心跳都加速起来。碧瑶抱住他，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好了……”

　　东方青苍的眼睛竟悄悄滑过几滴眼泪。

　　——

　　天梯始终就差一些，明明信仰之力已然足够，却依旧无法打通通道。最后方知第一个重启天梯的传道者的渡劫才可打通。与其说是渡劫，不如说是献祭。

　　又过了很多年，岁月更替，多少轮回。在最后的最后，碧瑶想把那个人送回家。

　　“你等了三万年，不就是想回家吗？”

　　男子沉默，他说他不想回家了。

　　碧瑶坐在秋千上，抚摸着东方青苍的脸庞，谢谢他这么多年的陪伴，问他：“那你曾经提起的，需要你去救他们的子民呢？”

　　东方青苍没有回答，只是趴在她的腿上，蹭了蹭她柔软的手掌，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注定只是你漫长生命中的一小部分。”碧瑶还是那一般少女版的模样，好像时光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只是她的眼中却仿佛有岁月悠长，温柔如许。

　　其实在嫁给东方青苍之前，碧瑶一直在逃避，逃避一种感情。魂飞魄散过的灵魂支离破碎，像这样破成一片一片的自己，早就没有了爱的能力。

　　可正是这样的她，教会了本不动情的东方青苍，情爱为何物。

　　东方青苍笨拙地将她破碎的灵魂一片片拾起，拼凑，义无反顾又有些痴傻地叩击着她不会再打开的心门。

　　她教会了他爱一个人是什么，他也让她重新再去爱一个人。

　　这一次她想用自己的方式爱东方青苍，也爱曾经那个义无反顾的自己。

　　这一次，碧瑶执着得想把他送回家，哪怕是再一次牺牲自己。

　　便以我血肉供养，全你回家之路。

　　碧瑶用手捧起他的脸庞，轻轻地说：“谢谢你。”

　　东方青苍拼命摇头，刚刚想说，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中一抽，脸上无比惊恐，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碧瑶迎上他的目光：“这叫千日醉，是我亲手调制的，任凭月尊大人手段通天，也要在此睡上一番。”

　　她的模样还是如同初识般美丽、神情是那般狡黠。

　　“大木头，我真的，很喜欢你。”碧瑶将东方青苍放倒在床上，俯下身亲了亲他的脸颊：“所以，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你也不能寻死，你也要一辈子都喜欢我。”

　　世上的人们很少这么直白而炽烈得表达情意，因为人性向来又复杂又古怪，大家常常说着反话，做着反事，善良与邪恶本自同根，情深似海与凉薄自私也能共存。有人说着海誓山盟，却也能抛之脑后。

　　爱对于人来说，真是熟悉而陌生、珍贵而不屑的东西。

　　碧瑶轻笑了一声，将一封信放在了他的怀中，决然得转身离去。

　　泪水无声地从东方青苍缓缓闭上的眼角滑落，时光在这一刻仿佛禁止了一般。

　　——

　　“师父，你真的要这样做吗？”王犹儿潸然泪下。

　　碧瑶像往常一样拍了拍她的头：“是啊，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大家，都必须由我来求一个出路。”

　　她从未想过什么天下与苍生，只是尽力地去对待着每一个平等的生灵。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修罗口中的“传道者”。
　　道选择了她，她也选择了勇敢去面对。

　　碧瑶一跃而起，向天梯飞去，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义无反顾得飞向那七彩巨剑。

　　抱着必死的决心，她的脸上有微微的笑容。

　　“师父！”王犹儿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而远处，唯一知道此事的鬼王、幽姬、觞阙等人正悲哀地看着远方。鬼王的头发竟已完全白了。

　　天，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