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吟[碧瑶x东方青苍]》浮盏

3、凡尘

　　韶华弹指老，人间已多年。

　　狐岐山，某一处，异变陡生，轰然崩塌。

　　没多久，一个三十来岁、满是沧桑的男子，疯狂地扒着那块废墟，他扑在那堆石块之前，推开一块块岩石，拼命的扒着挖着，尖锐的石块边缘将他的手掌割得鲜血淋漓，但他却似已完全没有感觉。终于，他搬开了最后也是最大的巨石，然后，他怔住了。

　　在他面前的，在一片绿色衣角。
　　只是，一片绿色衣角而已。

　　深心处，有什么东西悄悄断裂了，像是做梦一样，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了那一个绿色的身影，盈盈的笑意永远是那么的美丽和温柔。

　　如死一般的寂静冰冷，像记忆中不知何处的冰冷潮汐，涌了过来，将他吞没。

　　碧瑶……

　　他心中最后呼唤的，这个名字。
　　下一刻，他昏了过去。

　　在无人看到的高处，一个俊美无比的黑衣青年，正冷冷看着下方昏过去的那人。他的怀中有个美丽的、恬然睡熟的少女，绿色的衣裙缺失了一片，随着风飘然而动。

　　正是东方青苍。

　　他身影模糊，骤然消失了。

　　——

　　河阳城。

　　人来人往，还是这么热闹。

　　东方青苍抱着虚弱的碧瑶，走入了一家客栈之中。

　　碧瑶打开了昊天封印，东方青苍顿时如脱缰猛兽，戾气冲天，差点把九幽的鬼物给杀完，要不是镇守九幽的大帝出手，而他又不想继续多纠缠，只怕是九幽再也没得安宁。至于曾经欺负过碧瑶的那些鬼物，早就在业火下不知道死得还剩什么了。

　　待得东方青苍破开九幽，跃至人间，找到了碧瑶的真身，刚刚将其魂魄与身体相融，却因天道反噬，把整个狐岐山炸了。东方青苍带着碧瑶离开，但那天道反噬过于迅猛，饶是东方青苍抗下了几近所有的天劫道，碧瑶却也被割下了一片绿色衣角。

　　碧瑶的身体常年被寒冰保存着，导致重新复活后的碧瑶，无比虚弱。东方青苍日夜不停地照料了她三天三夜才保住她的小命。

　　东方青苍平时最讨厌与人打交道，进入河阳城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饿了。

　　山海苑的食客们，目光都落在刚刚走进来的东方青苍身上。他生的好看，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冰凉，一身黑衣金冠，有着说不出的高贵。

　　而他怀中抱着的少女，穿着水绿色的衣裳，年纪不大，却极为美丽，再加上她此刻面色发白，虚弱无比，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惹得那些食客们纷纷打量，其中也不乏一些略微过分的话语。

　　东方青苍正想把他们全清了，却见碧瑶搂紧了他的脖子，轻轻道：“你可千万别过分了。”

　　东方青苍取消了自己的念头，斜睨了那几个食客一眼，吓得人家赶紧低头。

　　那小二却是个不怕死的，迎上来谄媚道：“这位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他看了看东方青苍怀中的碧瑶，又道：“尊夫人可是身体有恙？要不要请个大夫？”

　　碧瑶有些昏昏欲睡，但听得“尊夫人”三个人还是一愣。

　　东方青苍皱了皱眉头：“最好的房间，最好的食物。”

　　那小二赶紧去安排了。

　　碧瑶躺在他怀里，弱弱道：“我才不是你夫人。”

　　东方青苍低头看了一眼，轻哼了一声：“麻烦。”

　　碧瑶看着他的下巴，勾出优美的弧度，撇了撇嘴：“付钱。”

　　东方青苍微愣，随即闭眼感知了一番，一伸手抛下一锭金子。

　　一声柔柔的轻笑传来，东方青苍心一动，问道：“你笑什么。”

　　碧瑶带着三分笑意：“没什么，想到我那时候也爱这么付钱。”

　　东方青苍将碧瑶搂的更紧了些，抬步便往楼上走去。微风吹过，青裙黑衣纠缠在一起，惹得掌柜也感慨了句，神仙眷侣！可惜那小姑娘好像身体不好的样子。

　　又过了几天，碧瑶的身体终是缓过来了，虽然不算太好，但寻常走动已毫无异常。这一日，碧瑶与东方青苍一同走下楼来。

　　客栈之中，有个潦倒的男子喝的酩酊大醉，桌上却摆着一盘没有动过的寐鱼。

　　碧瑶看见了，露出一丝怀念：“没想到这寐鱼还在呢。”

　　这几日，东方青苍生怕鱼刺会伤到碧瑶那支离破碎的身体，都没点过此物，难怪碧瑶会感慨。

　　那趴在桌上、酒气熏天的男子身子一震，猛得回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碧瑶，掩盖不住的激动。

　　“你……你……瑶…碧瑶。”他结结巴巴。

　　碧瑶也愣住了，无数回忆涌上心头，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东方青苍冷笑了一声，第一眼他便认出这面容普通的男子便是当日狐岐山崩塌，状若崩溃的男子。而他在捉了几只狐岐山的妖物替他探查此界形势的时候，同时知道了眼前这男子名叫张小凡，昔年碧瑶曾因救他而死，与碧瑶之间似乎有着情意。而这叫张小凡的似乎无德无能，十年来一直赖在碧瑶家中，被碧瑶父亲倾囊相授，却毫无感激，只知与岳父顶嘴，自怨自艾。更令人不耻的是据说在外与数名女子有些暧昧。

　　实力不提，月族最忌讳不忠，难怪东方青苍会如此瞧不上他。

　　然而外界却都道这张小凡痴情，个个觉得他苦，却无人知晓碧瑶身在九幽。这些隐秘之事，还是那些狐岐山妖物们多番潜伏而知。

　　眼前即将上演一场久别重逢的戏码，东方青苍却只觉心中极为不爽，当下将碧瑶揽入怀中，消失不见了。

　　那小二和食客们见惯了青云山脚下的修仙之士，但还是纷纷议论出声。

　　张小凡顿时酒醒，架起烧火棍，拼命追了出去。然而过了半晌，他又悻悻然回到了山海苑。

　　原来张小凡追了二里，却再也没有碧瑶和那怪人的行踪了，只得回来探听消息。

　　那小二看见了张小凡给的银子，眉飞凤舞地全抖了出来。

　　“那小两口是三天前来这里的，那位公子财大气粗，包了间上房，每日都是上等补品。而那美貌小娘好像身体不好，怪了，今天却看着好多了。这二人三天前来的，两人这几天都是形影不离，真是恩爱极了……”

　　听到后面，张小凡的脸已经铁青。

　　——

　　一处鲜花遍野的山谷。

　　“你做什么！”碧瑶推开东方青苍，怒道。

　　这是东方青苍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发自内心得生气。

　　看到他们那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东方青苍早有一股火，此刻见她如此在意张小凡，更是生气，声音如冰一样寒意刺骨：“怎么了？本座打扰你与老情人相会了？”

　　碧瑶气急，不去看他。东方青苍到底救了自己的性命，替自己挡了数道反噬之劫，又细心照料才让自己重生。再怎么样也要给点面子。

　　东方青苍冷哼了一声：“他根本不是个好东西。”

　　碧瑶再也受不了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东方青苍抱着臂膀：“本座早就将此界形势探查过，也早已抓了几只妖物问清了有关你的的事情了。”

　　碧瑶一窒，这一点她确实是没有想到的。但她还是不甘示弱：“小凡他善良内秀，人又痴情，你为何非要这般诋毁他。”

　　东方青苍冷笑连连：“你已沉睡十年，又怎知人心易变？这十年发生了什么，你可知道？”

　　碧瑶默然。

　　东方青苍虚空一指：“此乃回溯神光，利用人的一丝精气，便可窥探你想知道的部分事情。本座刚刚顺手取了那张小凡的一律精气，便让你亲眼看看！”

　　空间扭曲变换，刹那之间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在那一片时光中，
　　碧瑶看见了张小凡与自己父亲针锋相对，明知鬼王传他天书、倾囊相授如师，却只记得田不易，对鬼王不闻不问；
　　看见了有柔媚狐女赤裸着身子投入张小凡的怀抱，一边轻声问“你喜欢我吗？”，而张小凡却没有推开；
　　看见了他对情难自禁、向他告白的陆雪琪不主动不拒绝，而陆雪琪在自己失踪之后，欢愉地抱着张小凡……

　　“她是好人，不是吗？那她也许就在天上看着你呢，小凡……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的，你说呢……”

　　陆雪琪宽慰着张小凡，好像碧瑶早已经死绝了一样，幸福荡漾满她的整个脸庞。

　　东方青苍鄙夷地看着这些画面，像吃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碧瑶呆呆地看着，忽然一阵恶心涌上，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身体又剧烈疼痛起来，痛的她弯下了腰。

　　东方青苍愣了愣，有些后悔，挥手之间便收起了这幅景象，搂住了差点跌倒的碧瑶。

　　碧瑶撑着身子，抬起头，脸上有凄凉而萧瑟的美丽：“我要亲自去问。”

　　东方青苍大怒：“本座还会诓骗你不成？”

　　“走，你若不信，大可回你的鬼王宗看看！”东方青苍卷起一股黑风，顿时天旋地转，一眨眼便回到了鬼王宗。

　　泪无声地落在了一朵花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