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吟[碧瑶x东方青苍]》浮盏

2、双修

　　碧瑶坐在那片彩色星辰里，数着星星。

　　不知道有多少时光流逝。

　　这段时间来，东方青苍为她治好了身上的伤，并修习东方青苍那里得来的功法与阵法。

　　每天对着这一片黑暗的虚空，滋味着实不好受。

　　于是她准备起身去找那个自称大魔头的东方青苍。

　　再然后，她看到东方青苍也在数星星。

　　“你也在数星星？”碧瑶走到他身后，询问道。

　　东方青苍道：“我不需要数。”

　　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些嫌弃，漠然道：“因为这些星星就是我做的。”

　　“呃……”碧瑶看着这满天星海，一时有些语塞。

　　气氛无比地沉闷，于是碧瑶岔开了话题。

　　“我什么时候可以练成这法术？”

　　东方青苍看了她一眼：“按外界的时辰算，也要个十几年吧，你魂魄不全，估计还要更多时间。”

　　碧瑶轻轻叹了口气，又点点头：“好，我会努力的。”

　　她转身，犹豫了一下，又走了过来。东方青苍的眼神一直落在碧瑶身上，看她奇怪的举动，不由问道：“怎么了？”

　　碧瑶看着他的脸庞，思索了片刻，终于问道：“你……你不难受吗？”

　　东方青苍看着眼前少女美丽的脸庞，不解其意。

　　“有什么可难受的？”他的脸上没有悲喜。

　　碧瑶讶然。

　　东方青苍哼了一声：“本座早就不受七情六欲所困了。”

　　碧瑶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

　　往后的岁月里，碧瑶便独自修习着，孤独布满整个虚无，亘古不变。只有碧瑶的神魂也渐渐有了奇异的变化，不再似当年初入九幽时候那般孱弱。

　　天有不测风云，这一日修习之时，许是孤独侵蚀地碧瑶心绪不宁，猛然间出了差错，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让碧瑶神魂俱荡，剧烈的疼痛一下子让碧瑶基于晕厥，痛的蜷缩在地。

　　终是要，要死了……碧瑶的视野变得模糊，脑子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黑暗即将吞噬她。

　　突然，碧瑶身边的空间一阵扭曲，黑影飘然，东方青苍闪现而至，抬手一指，将一道金光打入碧瑶的体内。

　　过了一会儿，碧瑶忽觉没那么痛了，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见一向冷漠、爱抱臂站着好似什么也不在乎的东方青苍，此刻却蹲在自己身旁，神色凝重。而他的手覆在自己胸前三寸之处，不停的输送法力。

　　“你……”碧瑶一声虚弱的嘤咛。

　　东方青苍皱眉：“你的魂魄已在崩溃的边缘，再说话可是不想要这小命了？”

　　碧瑶没有说话了，在一片柔软的光芒包裹中睡了过去。

　　等碧瑶醒来之时，发现东方青苍盘膝而坐，闭目养神，而自己正趴在东方青苍的腿上。

　　“喂？”碧瑶轻轻唤道。

　　东方青苍没有回答，碧瑶忽然有些担心，坐起身子，凑近看了看。此刻，东方青苍的脸竟比平时还有些苍白，更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与生机。

　　他不会出事了吧？

　　碧瑶猛然呆住了，幼时那些不愿回想的回忆接踵而来，让她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他是为了救自己？
　　又有人为了自己而出事吗？

　　黑暗中的柔弱的身影，仿佛与多年前那个同样无助的小孩子重叠了起来。

　　她竟忍不住啜泣起来，低低的，却怎么也收不住声。碧瑶颓然靠在东方青苍的肩膀上，掩面而泣。

　　一双手蓦然揽住碧瑶的腰，碧瑶愣了一愣，抬头见东方青苍明亮的眼眸正看着她。

　　“你！你没死？”碧瑶差点跳起来。

　　东方青苍有些嫌弃：“本座乃不死之身，怎会死去？”

　　碧瑶赶紧擦了擦眼泪，真没想到原来鬼魂也会有掉眼泪这么尴尬的事情的！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你为什么不动？”

　　东方青苍哼了一声：“累，闭目养神罢了。谁让你伤心地我头疼，把我弄醒了。”

　　碧瑶愣了愣，随即有些生气：“都说了不准感知我的心绪！”

　　东方青苍很是不屑：“谁让你这般伤心？”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开口：“你是为我这么伤心的？”

　　碧瑶赶紧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以前一些伤心事。”

　　“什么伤心事？”东方青苍有些好奇了，他自然不在意眼前这个小丫头的情绪，但刚刚的悲痛之感实在是太过于深刻，就像搅动了他心中平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涟漪，不由让他有了那么一丝的好奇。

　　碧瑶没想说话，但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东方青苍，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软。

　　“我小时候，也曾处于这样的黑暗里，而我的娘亲为了救我而死。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人为了我而死。”碧瑶努力平复心情，淡淡说。

　　东方青苍凝视着她，虽然她表面说的平淡，但他能感受到这平静话语下的无尽悲哀。

　　他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也早就没有了可以让他悲哀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碧瑶转移了话题：“谢谢你。”

　　东方青苍低头看了她一眼，摸了摸下巴：“这功法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也许对你来说是太过危险。这次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不能任你一个人修习。”

　　“那该如何？”

　　“双修。”

　　碧瑶往后挪了挪，不可置信：“什么？”

　　东方青苍看着一脸惊恐的少女，有些不解：“你怕什么？”

　　碧瑶脑海里已然闪过合欢派那些姐姐妹妹们的影子，突然两朵绯色的云霞晕开了洁白的脸庞。

　　东方青苍虽然不懂她怎么了，但看她此番少女情态，的确是颇为好看。现在仔细看看，眼前少女年纪不大，但细眉雪肤，生前应该也是个美人。

　　满览春色，东方青苍倒也没生什么气，只是继续道：“日后你修习之时，须得呆在我身边，这样本座也好照拂你。”

　　碧瑶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想多了，讪讪得吐了口气。

　　点了点头，碧瑶忽然问：“如果我们真的出不去，会怎么样？”

　　东方青苍低头看了她一眼：“能出去自然好，出不去就出不去，反正我本也没寄太大的希望在你身上。”

　　东方青苍翘了翘嘴角，按他之前与碧瑶相处，她肯定会不悦，但奇怪的是，此刻碧瑶却没有生气。

　　她凝视着眼前的青年，眼中似乎有些许怜悯，缓缓道：“你被关在这里很久了吧？”

　　没等东方青苍回应，碧瑶继续说道：“我六岁之时，也曾被人压在山洞里，慢慢等死。算得时日也不过十几日，而你却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了。”

　　碧瑶看着东方青苍俊秀的脸，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平静了下来，一如漫长长夜般深邃。

　　东方青苍淡淡地、带着无人可匹的高傲与冰凉道：“本座已记不清有多久了，千年？万年？我只记得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本座厌恶这种声音，所以我切断了它；本座瞧不上这禁锢我的黑暗，所以我让星星布满虚无。你不用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本座不需要怜悯。”

　　碧瑶觉得他就像是一溶凉到心底的月，高悬在上，从不弯下自己的脊梁。

　　万年吗……这样的虚无里。

　　碧瑶不信他没有绝望过，就好比自己待在这破地方这些时日，就已经无法忍受起来。

　　绝望到顶点过后，希望也失去了力量，于是便趋于比死更可怕的无波无澜。东方青苍就是这样，对他来说，碧瑶的出现是一丝转机，却也从未真正信过。

　　“其实我只是想说，相信我，你能出去的！”碧瑶清脆的声音，带着一分笑意。

　　她忽然拽住了东方青苍的袖口，东方青苍冷眼看着她：“我都不信。”

　　碧瑶低了低头：“你说的是没错，但我相信。”

　　她抬起头，露出一丝笑容：“哪怕没办法出去，至少还有我在这里陪着你呢！”

　　陪着你呢！

　　东方青苍有些失神，忽然之间，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竟有七分颓然，却似乎也有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在碧瑶看来冰凉的月，有了分生气。

　　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同样经历过。所以碧瑶能感受到那坚硬之下的柔弱与崩溃。

　　“你是怎么布上星星的？”

　　东方青苍抬眸，似是注意力被碧瑶分去了：“本座用法术凝成的。”

　　碧瑶站起身来，转头微笑，在东方青苍眼里竟比那星星还耀眼些。

　　“大魔头……”她轻柔的声音糯糯的，说不出的好听。

　　东方青苍似乎也得了片刻安宁：“嗯？”

　　“可以教教我吗？”

　　东方青苍也站了起来，身上的颓然一扫而光，他的背脊还是如此挺拔。

　　“可以。”

　　他们本就是两个孤独的人，在刹那或者永恒的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