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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夜颓然 ...

  •   尽管兴致不高,温清还是抬头望了。静穆无边的夜幕中,荧荧缀着两点亮色,挨得极近。可苍穹如此阔远,它们之间隔着一点缝隙,又似乎相距极远。

      温清没意识到自己的思绪飘离,一边的云敛倒是不看星了,目不转睛瞧着她。

      “人观万象,喻情于人......”他喃喃道,声音低到接近于无。

      温清被拉回思绪,她没听清云敛言语,可发觉了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便也无心赏星了。

      即便被发现,云敛依旧笑得明朗,他表现得太自然,想是心思真的清明,不曾有其他意思。

      “此情此景,敛刚刚想到了个故事,温清姑娘可否一听?”

      “请讲。”

      云敛微微垂首,似在表示感谢,随后便张口欲语,哪知还没蹦出半个字,他像被卡住了喉咙,硬生生愣在原地。

      温清疑惑,轻唤了声他的名字。他摸摸鼻子:“敛方才斟酌字句,才发觉这故事历时之长,意蕴之深,竟然不能一下子讲述出来。”

      他抬眼看了眼温清,又补道:“如果敛当下匆匆讲完,对故事本身实在太过敷衍。待哪日有机会,再全部讲与你听。”

      既是与当下情景中忽然想出来的,温清结合两星合相,猜出了大概:“清想了想,公子的故事,莫非是寻找一人数年终得结果的故事?”

      闻言,云敛陡然睁大眼睛,爽快承认,又连声夸她聪慧。

      温清摆手,而后道:“所谓相遇,不过是你追我赶。而你追我赶,人既有心,便是人定,重逢是必然的。想必公子费了许多心力,温清先恭喜了。”

      “温姑娘其中所说的‘你追我赶’,敛再赞同不过。”云敛点头赞道,“总言之,名为‘寻找’,大部分再遇诞生在寻找的过程中。”

      温清颔首,两人相视一笑。

      至此,两人又随意谈天了几句,温清想着时辰渐晚,便以此为由,与云敛互相道别后转身离开。

      迈出不到几步,身后却急急传来一声“且慢”。

      她没转身,而云敛的声音顿了片刻,又徐徐响起:“其实,温清姑娘刚刚说的也有误,再遇可以是人定,可唯有一次的初遇——”

      是缘定。温清心里冒出这几个字,和云敛的声音一同响起来。

      几年之前,也有一个不知身份的人这么对她说过。

      温清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半张着口,却又觉着说不出一词,她思绪游弋片刻,随身形离去在夜色中。

      一路回府,温清各拨了两批人去诀仙台察看情况,尽管可能是多此一举。

      随便拉了位道上路过的仆从,一问,得知赵德全已经回了寝房。仆从低着眉眼,补充道:“方才奴婢路过,老爷房里的灯还亮着,姑娘如果有事,可以直接过去。”

      至于其他,她看起来是一无所知。

      温清答应了声,裹了裹外衣,快步走在道上。不到几步,岔口小路里突横过来一行人,说是一行人,其实不过是一个女童和一名女仆从,目标与温清似乎一致。

      “是允之吗?”温清出声道。女童应声止住脚步。

      赵德全虽妾室成群,但天常不遂人愿,年过半百,也只得了一位女儿,唤作允之,今年十岁。因体弱多病,所以前段时间去了别城求医,一日前才回来。

      这是温清第一次看见她,这位赵家真正的小姐。

      赵允之已从下人处得知了温清,她捏着衣角,行了个不太规范的礼,垂目道:“允之正要去看父亲,姐姐也是吗?”

      声音很轻,薄薄的一层,稍不注意,就从耳廓处飘落。

      温清听清了,同时她也得知,赵德全受伤的事已为这位知晓。她微不可察地瞥了眼后者身后的仆从,转而对允之笑道:“是,我们同行可好?”

      她忙颔首,嘴角隐有笑意。

      临到门前,温清侧身让在一边,意在让父女先聚。不想,允之止了步。她目光闪躲,遇人遇物都是极快一闪,此时却溢出忧色,凝在了透着灯火的窗户上。

      “姐姐,允之就不先进去了。”她后退几步,隐入暗处,“我在此处等着父亲无碍的消息就可。”

      温清没有过多探究,推门就步入了进去。

      室内已经有了两位郎中,是赵府常年养在宅内的,深得信任。见温清入内,也不惊讶,恭敬问了好。

      “如何?”

      一位郎中意会,立即回道:“都细查过了,老爷除了刀伤略深之外,并无大碍。”

      温清稍稍放心,挥手让他们离开。那两位瞧着赵德全闭目养神,不发一语,便迅速照做。不多时,偌大的宅内只余温赵二人。

      “父亲,今日之事实在蹊跷。”温清首先开了口,“您突然出现在诀仙台,可是有什么缘由?”

      赵德全不做声,他持续闭目,少见地拧着眉。温清不急,在她看来,平日精明的他今日入了某人的套,自然恼羞成怒,当下摆摆样子,挽回些许颜面。

      片刻,赵德全终于有所动作,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置在桌上。

      展开未读一字,温清就呼吸一滞,白纸黑字,上面的字迹赫然是谢明放的。再读下去,信中口吻措辞与谢明放完全一致,大意是请赵德全去前往诀仙台一聚,其父有要事相托,具体地点时间都清清楚楚标在了里面。

      几乎是下意识,温清认为眼前书信就是谢明放亲笔,但放眼目前种种情况,另一种可能浮现出来——他人伪造。

      温清对谢明放的字迹再熟悉不过,如果是模仿,到如此半无差错的程度,饶是她,也心下一凉。

      可再一想,谢明放那性子,若真是他亲笔所写,竟然也生出合理之处。要探究缘由,又是毫无头绪。

      他与她相处不短,但熟悉与陌生二词在他们身上从不矛盾,温清一时半会也不能断定。

      温清正思索着的当儿,赵德全已悠悠睁眼,他轻咳一声,抚须道:“为父只是一介小商,经不起大波浪。清儿你的事我不会多过问,只是记着要掌握个度,别再多生是非。”

      当真是乌合之众,温清心里嘲道,面上还是欣然领教:“女儿知道。只是还有一事,要向您讨教,只是区区一封信,为何就能轻易引您只身赴约?”

      话音落下,赵德全并未立即回复,他低头啜茶,似乎在思索如何作答。

      “不是女儿多疑,莫非是父亲与谢公子其实熟络得很,送信邀约这种事,于你们已有数次。”

      闻言,赵德全面色微变。仅仅一瞬,他又露出笑意,目视温清道:“所言不错。谢相大人是为父平生最为钦佩,至于谢家公子,为父自然熟络。”

      温清心下了然。如此看来,谢明放比他自己所说的,要更早到达黎州,不可能只是区区几日前。

      “女儿知晓了,父亲好生休息。”温清临出门前,脚步顿了顿,添了一句,“后半句,也是替允之转达的。”

      轮番周折下来,时辰已转至亥时四刻,温清毫无困意,在房中多点了灯,取了本诗集,靠在软垫上翻阅。

      每到此时,周身缠绕的胡乱事,就如扬沙般短暂地抛到空中,取而代之的,是糅杂在各式诗词中的各般意象,在温清心中延展出一个世界,经她略施改造,时间瞬息间涌过,上一刻山头泻下汪洋,下一刻转至沙场,空中飞驰万匹铁马。

      但很快,那把扬沙便无声息地下落,厚厚一层覆在了原处——

      “姑娘,有人在门外求见,说是有事回禀。”耳畔传来兰蕙的低语。

      温清闭闭眼,阖了书,放了人进来。

      来人是派去诀仙台回来的,各自禀报了一遍情况,楼中情势逐渐被控制了下来,虽然为时已晚,但还是在各门处增设了人把守,轮番检查进出人群,然而一个时辰过去,基本都排查完了,也没发现任何可疑处。

      “那位受伤的公子呢?”温清笑问。这几个下人本不熟悉谢明放,温清便特地属意盯住一位受伤公子。

      “那公子伤口不浅,面色煞白,但又莫名笑吟吟的,以赔偿为由,讨了壶好酒喝。”一人回道,“然后便噤了声,谁都不理,一个人慢慢饮尽了酒,推开众人就往外走。”

      末了,他缩了头,搔搔手臂,声音低下去:“还别说,那公子虽然笑着,却让在下看得心里毛毛的,真真是个怪人。”

      “况且,哪有不追究凶手的道理,他举止着实怪异,小人还听见有旁人议论,这公子一行是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讹诈舞楼,听说那酒价值不菲呢。”另一人又道。

      温清扬眉,这如何追究。她当时以斜插的动作行刺谢明放,还原出从栏外暗袭来的角度,可那时栏外,哪有什么行刺之人。本不存在的,再怎么查也是白费功夫。

      这次谢明放吃了个哑巴亏,这几天大概是不会在她眼前晃荡了。温清只感到胸中舒畅了几分。

      “辛苦你们来回一趟了。”她抬抬手,兰蕙衡芷各给了每位银两,打发了他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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