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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风波起 ...

  •   温清猜得没错,谢明放初到黎州的那些举动,全是随了他自己的性子。待到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谢相的问候,登门拜访了赵府。

      温清刚踏进膳厅,就撞见了正挑着小菜的谢明放,他一身行头和昨日相同,想是酒醉过后一整晚都睡在了酒楼,连衣服都懒得换了。

      昨日二人暗里匆匆见了一面,此时到了亮堂处,温清也不戳穿他的行头,谢明放也不提见过她。两人装作初次见面的模样,客气地问了好。

      赵德全也陪同在席上,一言不发,一双鼠目游转在温清和谢明放身上,等他们不太熟络地见过面,他才堆起笑容,悠悠开口,为二人互相介绍了身份。

      用完了早饭,赵德全便道明自己已经专门备好了马车,让温清带谢明放到黎州四处逛逛。

      赵德全的马车上自然都是赵德全的人,他这番心思简直昭然若揭。谢明放不禁嗤笑出声,引得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他环顾一圈,装作才发现自己笑出了声,失色捂住嘴:“是明放失礼了,方才喉咙有点不适。”

      而后他重新挂上戏谑的笑,仿佛刚刚的歉意只是幻觉:“不是明放瞧不上,可在下向来坐惯了相府带来的车辇。赵大人的马车,就改天再乘。”

      “不过。”他语调一转,指了温清,“赵大人家的女儿,谢明放就先借走了。”

      第二次坐上谢明放那盈满熏香的车辇,他照样笑嘻嘻凑上前来:“赵德全那老匹夫还真以为你是皇帝派下来的小女官,完全不把你放眼里呢。”

      眼见温清不动声,他又悠然开口:“可我们清儿,背后可是受了谢相的指示呢。我一直想着,家父为何这次派下最器重的你来黎州,体恤民情?招揽民心?”说到这里,语气中露出讽意。

      “仅仅如此的话,派谁的话都可以。我想,清儿此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打探家弟的行踪吧。”

      这话如一道霹雳划过。兜兜转转,谢明放还是挑明了,撕开层层遮挡,露出其间最为隐秘的部分。

      温清见他突然挑明,便知晓他早已知道,也没太惊讶,昂首冲他点头:“谢公子说对了。”

      可谢明放是何种性情的人,他得了回答,不喜不悲不怒,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似的。

      “明放这弟弟啊,不在人世了这么多年,我日夜苦念。”谢明放短叹一口气,继续道,“可明放无意间得知,家父前些日子得了一封家弟的书信。”

      谢明放所说的,与谢微知所说相差不大。这书信是父子间时隔数年的联系,用语很是礼貌考究,可父子间过于讲礼,只能说是疏离。并且细细再读几遍,字里行间的深意,其实尽是冒犯。

      “书信的最后,家弟写了自己正身居黎州,至于具体的地址,却是一字未提。末了,还让家父有本事就亲自寻他。”

      温清询问他如何得知,他却绕开了这个话题,叹息道:“可眼看当下,想必当年家弟确确实实是过世了的,不然家父突闻家弟行踪,应该循着一线希望亲下黎州。”

      还没等温清出声,他又兀自改口,笑着敲了下脑袋:“不对。就算中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由,来信的若真是家弟,家父也不会亲自来寻。这么多年下来,之间早没了父子情,他对他只会有忌惮。”

      “忌惮”二字落地的瞬间,一直平稳驶着的马车应着声,狠狠颠簸了一下。

      “如何见得?”

      “幼时就离家的人,在暗处生长了数年,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呢?况且家弟的举动,实在捉摸不透。”

      “谢公子对清说这些,实在是逾矩了。”温清打断他,故作谦和地垂下目光,“况且,二公子确实已去世多年,假设这些也毫无意义。”

      “也是。”谢明放懒懒回道。

      温清也就此沉默。

      谢明放所说的这些,她都再明白不过。不管何种原因,若来信的真是谢家二公子,那他能抛却身后一切,消失数年不见踪影,在某种程度上,无疑是偏执又莫测的。

      可是他已经死了,这是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事。

      那又是谁重新掀起这段往事,利用谢明钰的身份,主动跳出来?

      不得而知。

      “还得是我道出实情,清儿才肯松口,真是令人好生伤心。”对面,谢明放掩面假泣几声,又抬起头来,“不过,明放对那位突然蹦出来的弟弟,没有任何想法,赶来黎州只是想帮衬着清儿罢了,顺便游玩一番。”

      “赵德全与家父向来关系密切,清儿的身份,旁人都不知晓,但那个假扮家弟的人说不定会知道,并会主动寻过来。”

      像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诚心,谢明放蹙起眉,如此思索起来。

      “怎么,清儿,你心里有这样的人选了吗?”

      虽说来黎州没多少时日,但温清已与许多人有过交集,基本上是她主动施以援手,再受以对方的回报或是讨好之类。不必要的时候,她就以披风掩面,行迹匆匆。

      谢明放见她不做声,继续道:“莫急,且看看今日会如何。”

      闻言,温清了然,唇角轻扬:“这就是谢公子大早上就拉着清,乘着相府的车辇穿街走巷的原因吧。”

      谢明放转去低头拨弄着香灰,笑而不答。

      自乘了车辇,他就没提过要去往何处,凭着温清的直觉,它在反复穿梭过黎州的街市。

      相府的车身自然雕刻着谢家的家纹,但只小小一枚刻在不起眼处,并且黎州离京城较远,从商之人多于从政之人,百姓大多只听说过京城有个谢相,那宰相的家纹却是鲜少有人在意。

      如此,这相府的车就算招摇过市,也不会引起太多注意,除了个别别有用心的人。

      谢明放的心思也正在于此。

      结果,也正应了他这心思。少间,破空声乍起,一切发生得过快,车内二人都没反应过来。

      温清只感到面前一道劲风闪过,再定睛时,一根箭已直直刺入了车壁。

      还未将它拔出,羽箭自己先掉了下去。箭头被人事先削钝,箭身上还穿着一张纸。两点看来,射箭人对他们没有杀心。

      此人箭法着实了得。射箭入内,必先经过窗格,温清细细检查,连一道蹭痕都不曾发现,可见这箭的准度,堪称来势汹汹。

      若是有杀心,她和谢明放其中一个,现在断然是活不成的。

      就此也可看出,来人对他们抱有别的目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个不见踪影的“二公子”。

      温清心下泛起凉意,面上不动声色,隔着帕子取下了箭身上的纸。

      “一曲空山自做仙,传君万里逍遥客。”谢明放探身过来,将纸上的字念了出来。

      翻到反面,还写着另外六字:明日戌时三刻。

      除此之外,反复翻看,再没其他信息。谢明放伸手将纸拈走,扔进了香炉里,任它被火焰席卷尽。

      “此行终究没有让我太过无聊。”他扬起眉,笑得轻松,仿若刚刚只是朵鲜花丢了进来,未曾惊他半分。

      “一曲空山自做仙。”温清没理会,径自念道,感觉快隐隐抓到了什么。

      黎州有一歌舞院,传言其中歌伎舞伎技艺非凡,其中以曲《桃夭》最为出彩,来客只消观上一曲,必然痴醉其间,心无所依,立地成仙,神话里的天外仙乐都不再稀罕。这戏院也顺势取了个名,唤作——

      “诀仙台。”温清口中吐出三字,她转向谢明放,慢声解释,“这前半句传自城内有名的舞楼,名为诀仙台。”

      她迟疑片刻,继续道:“只是,流传的这前半句里,‘空山’处原本是‘桃夭’二字。这下半句,应是对方自己对的,意图......却是不清楚。”

      不过也有不喜《桃夭》的人,将句中“桃夭”二字换做其他曲子,温清没有放上过多注意。

      再结合“明日戌时三刻”六字,想必是邀请他们明日戌时三刻,前去诀仙台,至于后事,怕是只有赴约才能知晓。

      “好去处,正好我也想听听曲,难为家弟如此替兄长着想。”谢明放会了意,轻笑一声。

      “诀仙台一入夜就客盈满堂,顾及不全。此番前去,安危未卜。”

      “若明放真死于亲弟之手,简直是将曲里的戏词延到了现实,活生生的一出造化弄人。清儿你不认为,有趣得紧吗?”

      谢明放的心思变幻莫测,他语调平和,像是心里真就这么想的——自己丧生于亲弟之手这件事,很有趣。

      温清心下飘过一句“你觉得有趣,可人家还怕脏了自己的手”,不过她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谢公子可有带密卫过来?”她选了当下最要紧的问道。

      不意外,谢明放挥一挥衣袖,嫌道:“从不用那些,黏在身后令人生厌。”

      下一秒,他语调陡冷:“在那厮面前,与谢家有关这个身份就是最好的密卫。他既要纠缠下去,那必不会先下杀手。明日就放心去好了。”

      闻言,温清点头,继而扬唇道:“谢公子对清真是一片信任,除令弟外,就没想到防备着清吗?”

      谢明放面色动都未动,他那双散漫的目光飘过来,隐带笑意:“你想做什么,有本事就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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