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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肆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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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进了一家名为“轻亮堂”的刻字铺。如苏酉己所想,正是他当日求的最后一家门店。不必费劲打听这人名字,苏酉己开了灵魂之眼,一个讯息打进他的眉心:李甲。
李甲进了仓库把东西放好,戴上手套忙活伐刀。苏酉己进店,假借观看端架上的供客人做模板的刻板,暗中观察李甲。
正当这时,身后有人道:“老方,前些日子托你印的《太上感应篇》、《观音灵验记》印好了吗?”
苏酉己抬眼一看,这人面部肌肤不好,有几处糙如橘皮,鼻梁虽挺拔,准头却不丰园,好在眼神还算清澈。不过,却带有郁寡之神。这是近日连连心悸,半夜时分惊醒的原因。因他长得很像苏酉己认识的,不禁心生疑惑,查看了一眼他的名字——林二叶。
老方便是那位慈眉善目的轻亮堂店主,今年刚好五十。他闻声抬头,见说话的是多年好友,忙道:“有有有!这些可不敢马虎,我亲自替你刻的。有些重,你一个人拿得动吗?”
“他拿不动,”林二叶还没说话,忽然被人从身后横插一嘴,“我替他拿不就好了?”
来人眼下泛青,颧骨高起,脸颊微微凹陷,只着了件干净的白褂子,容貌与林二叶有几分相似,不是林一叶又是谁?
难怪看林二叶眼熟,原来是两兄弟。苏酉己在粪道与人抢生意时和林一叶接触过好几次,印象中他和其他邋遢不检收拾的掏粪工人不同,衣服总每时每刻保持干净,四十来岁的人,胡须修得几乎让人看不见,面部整洁让人心生怡悦,若不是身上总有些粪味,大抵会让人猜想他是个做大生意的体面人。
林二叶显然不待见林一叶,厌恶地皱了下眉头,理也不理,扭头跟老方道:“没事,我先拿一批回去,回头再来几次就好。”
林一叶一副不在意的神态。他笑了笑,凑前一看,佯作才知道,吃惊道:“原来印的都是佛门书籍啊,我以为你是要拜托老方印些讣闻呢。”
“好说好说,”他话中有话,惹得林二叶脸色当即一黑,毫不客气道:“等你死透了,我肯定印一堆讣闻,广告亲朋好友。哦——”他拉长调子,斜睨一眼,“你放心,知道你酷爱面子,到时候一定替你去棺材铺订做一口上乘阴沉木材质的棺材。要知道这是封建帝王才有的规格,以前你是绝对享受不到的,现在不一样,时代变了,要什么有什么。”说着指了指太阳穴,“生前想要什么就得不到什么,死后什么都有了。啧——帝王规格。”
这兄弟两不是头一回阴阳怪气了,老方早见怪不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掺和不了什么,幸好当下是店内冷清时段,除了零星几个顾客,没什么要招待的,否则肯定要赶他们走,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忙自己活儿去。而苏酉己见状,忙往身上盖了个保护罩——他体质敏感,这两人在无声对峙,若是被其中的怒气冲撞到,回去会好一阵折腾——如从前在太明堂第一次面对病人的嚎诉时般,胸闷气短,难以呼吸。
林一叶皮笑肉不笑:“做小弟的那么心疼大哥,大哥怎么能不感动?”他长叹一声,跟川剧变脸似的,原先红润的脸色忽变得苍白起来,“虽然血浓于水,可我们兄弟两分家太久啦,小弟已经不了解大哥我啦。我啊……最是心疼我家闺女了,那口阴沉木棺材你就算做给我用,我也不会用的,我会留给她。你说这天底下有哪个做父亲的不心疼贴心棉袄?”
“我呸!!!”林二叶瞬间怒气偾张,道:“天底下就没有你这样做父亲的!你配为人父吗!”他一把捧起那堆书,撞开林一叶肩膀,直冲门口要佛袖而去。林一叶偏不如他意,一把扣住他胳膊,道:“大哥话没说完,小弟跑什么?这么急着烧这些善书给我家闺女吗?”
林二叶胸膛起伏不定,眉头却挑得老高,用鼻孔对着林一叶,一口否认道:“要不怎么说分家太久彼此都不了解?我连侄女的坟墓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烧的善书?扫满大街的粪给你扫得脑子进粪水了?”他大迈一步,推得林一叶往后一踉跄,“让道吧大哥,我赶时间回戏班子里去,好让新来的徒儿们看看这些书,知道什么叫‘举头三尺有神明’!”
“呦,”林一叶却不恼怒,反而目光追着他背影,朗爽一笑,道:“你还知道她是侄女,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哎呦呦不得了了!”趁林二叶没走出门,他追了几步路,轻声道:“嗐,我以为人伦早让你吃进肚子里去了!”
林二叶觳觫。这时他已踏出店门,街上人多,他料定林一叶不会再开口,便梗着脖子推开他。而林一叶果然一语不发,转身进去了。
苏酉己默不作声地看完戏,正要搁下手里的名戳去找李甲,忽然被林一叶抓住了胳膊。
苏酉己愕然。林一叶上下打量他一番,嘿了一下,道:“还真是你啊酉己!”
他冷不丁开口叫破名字,苏酉己霎时惊出一身冷汗。自己乔装打扮了不说,和从前已是判若两人,况且很久没见林一叶了,若不是今日他都想不起有这个人。林一叶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酉己警惕地打量他。林一叶自来熟似的揽住他肩膀:“是你没错吧?好久不见啊,我最近在佛门进修,你就算换了一张脸我都认得——”一句话堵死苏酉己退路,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第六感直觉你就是苏酉己,你可不能否认啊?出家人可不打诳语啊。”
原来如此。苏酉己松了口气。不过,他居然没看出林一叶也在修行!不禁皱了皱眉。早听说有些行者深藏不露,不出大门却能知晓天下事,甚至打坐闭关时若感知到方圆十里即将发生惨案凶事,能以意念影响到人的行动。林一叶未必到得了这种程度,可他苏酉己的功夫绝对还没修到家。
苏酉己侧身,笑道:“好久不见。”
“让你看笑话了,”林一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走到代笔先生那儿去,“我字写得丑,过来请人帮我写得好看点,好寄给人家。”三言两语交代代笔先生写三张,便继续对苏酉己道:“我看你也在修行,所以你住哪里?改天请我进门喝杯茶啊!”
苏酉己总觉得他出现的不是时候,况且一靠近他就胸闷心慌,大不乐意把住址告诉他,于是打起太极,道:“不远,我就住附近,改天一定请林大哥进屋喝茶。”说完抬头看外面的天色,正搬出万能金句“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谁想卡了壳,被林一叶打断——
“你是来看这做伐刀活儿的副店?”
苏酉己一滞。
林一叶朝李甲努努嘴。
苏酉己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错话便干脆不说。林一叶却像是没看见他神色,自顾自地说:“他第一次来轻亮堂时还是个走投无路的小乞丐,是崔梅鹤可怜他才把他带进来的。可惜咯,白眼狼养不熟。这店那么大,虽说是崔梅鹤一手做起来的,可她势单力薄,一个女人怎么能做大做强呢——”他笑眯眯地,“这话可是我弟说的。女人嘛,就该老老实实回家相夫教子,抛头露面做什么?”
苏酉己始终不予置评。林一叶在他耳边悄声道:“李甲为了这家店杀了崔梅鹤,就埋在后边的小渠沟里。”他漫不经心地叹道:“人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什么叫举头三尺有神明?瞒不过,——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吧?”
苏酉己已惊出一身冷汗。一来,他的确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从李甲进香烛铺时他就一眼看穿,他杀过人,就埋在小渠沟后边的土里。而且,死的这人和自己有难解的缘分,似乎还是一个女人。二来,林一叶居然算无遗漏,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震惊地看向林一叶,观察他周身的能量场,企图以心观来抽丝剥茧,想要看出林一叶究竟修到了什么程度,但——就像蒙着几层布,无论用什么法门,就是看不真切。
苏酉己第一次明白叫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行不分法门,成道之路长又迂回曲折,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要用时方恨少。他开始有些自责,心想如果师尊在这里,肯定能看出他是什么牛鬼蛇神。
苏酉己越发觉得他不是碰巧出现在这里的。
“她不死,对他诸多栽培的副店老方就没法做店主啊。”苏酉己在仔细地查看他,林一叶却仿佛一无所知,跟平常人聊天那样,轻松地小声地唠嗑起来,仿佛他二人是多年老友,“可怜老方年纪大啦,识人不清,还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咯。别人是学了本事饿死师父,这白眼狼是学完本事就要杀了师父。呵,你也是为了阻止他而来的?”
苏酉己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字眼,他说的是“也是”,而非是。话虽如此,苏酉己总觉得他在玩文字游戏,要么就是在套话。他正犹豫要说些什么,忽然店里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眉目端正,神态柔和,正是颜妇的大儿子封寻。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编织手袋,进门前原本一会儿鼓一会儿瘪的,进来后没了动静,不知是不是装的宠物;女的则薄面小耳,一双细长眼里充满了算计,是封寻的弟媳刘芸豆。
这二人一前一后,直奔角落里那瘦弱身影而去。那人穿着一件工服,看得出是店内的学徒,正埋头看师父做柱线。听有人叫自己,他抬起头来,阔额高鼻,模样清秀,除却那缺乏灵光的眼,让他看起来有些呆之外,长得和封寻一个样。
正是封觅无疑。
见自家哥哥来了,他奔上前去,喜道:“你……你……你怎么……么来……来了。”
刘芸豆早习惯了他无视自己,腆着脸上前一步,挡在封寻面前,亲昵地说:“快下班了吧?我们等会儿要吃什么?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嘛?”
封觅呆呆地点点头,没任何表示。他绕开刘芸豆,对封寻道:“你……你要……”
封寻朝封觅笑了笑,手指插进他头发里,揉了揉,温柔地说:“嗯,你慢点说。”
原来封觅前几年发了一场高烧,不幸烧退之后得了口吃,本来人就蚩蚩蠢蠢,这下更让人心生怜惜。原本他要跟封寻一起去私塾读书的,可他记忆力减退,记得这个不记得那个。颜妇思考一番,劝他不要浪费钱,让封寻托人去刻字铺跟老方商量,收作学徒学一门手艺,好养活自己。
封寻自是无怨无悔替他走动关系。一母同胞,还是双胞胎,命却截然不同——他在私塾读书时尝试着写了一些著作,没想到反响不错,成了时下刻字铺的抢手货——都想拿到他著作的第一手稿,抢先垄断印刷出去。封寻的第一本书就出自轻亮堂,是老方不收一分钱自掏腰包替他印刷出去的。这一来二去,便成了彼此相熟的合作伙伴,以后封寻的著作都在轻亮堂刻第一手货,销量也随着他的名声高涨,是以老方喜不自胜,封寻有托,自然不会不应。何况封觅虽有些口吃,却胜在人乖巧、肯学,于是收他做了店内的学徒。
过了几年封觅顺利转正。颜妇寻思着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话说得不太利索,又没什么人喜欢他,封寻以后要结婚了总不能照顾他一辈子,便给他谈了门亲事,让媒婆帮忙牵线,辗转找了好几家,才娶到刘家的女儿刘芸豆为妻。
据说谈婚论嫁时,听说是嫁给封觅,刘芸豆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也不知道怎么喜欢上的封觅。而结婚当天,刘芸豆给封寻敬酒,封寻喝下了,祝他二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之后便和其他宾客宴饮,醉得连路都走不动。封觅到时间要去挑开新娘子的头巾,见他醉成这样,便改去扶他。哪知封寻反死死攥住他胳膊,脚步稳当,拖着人往婚房里推。
“她在里边,”封寻当时哑着嗓子道:“好好跟人家过日子。”
这会儿封寻过来是跟老方商量印制请帖的事,他有同学要结婚了,他帮着策划一下,路上碰巧遇见来接封觅回家的刘芸豆,便一起过来了。大概是太久没见到封寻,封觅有些激动,卡了片刻没说出来,便换了句话,拖着封寻的手,朝他比划,道:“我写……”
“好,”封寻一眼看出他要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这段时间写了本新书是吗?”
封觅点点头,道:“改……”
“好,”封寻说:“哥一定帮你改改文稿,给点意见给你。”
“阿……”封觅激动道:“阿阿……”
“我知道,我懂,”封寻斟酌两下:“阿妈说话是难听了点,她不是不让你写,是让你劳逸结合,怕你耽误了工作。”
封觅还没说话,刘芸豆便抢先一步:“是啊,为了写书他昼夜颠倒,有时候写上头了连饭都不吃。哥,你可得好好说说他啊。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啊?”她站在封寻旁边,牵住他的手,苦着脸说:“你说他图什么呢?自己压根没什么天赋,被拒绝多少次啦?还要埋头苦写,这是何苦啊。”
高烧一场后,封觅比从前有情绪多了,他恼怒地瞪了刘芸豆一眼,挣开她,改而抓紧封寻的手。他高烧不退时封寻没离开过他一步,因此较从前黏他一些,急红了脸,道:“我我我……可……可……可以以!”
封寻对刘芸豆笑了笑,说:“笔耕不辍,总有一番好成绩。天赋不天赋,不是这样讲的。有人行运早,发的早;有人行运迟,发的迟。厚积薄发,行稳致远,未尝不是一条道路。重要的是当下这一刻。”他摸了摸封觅柔软的头发,眼里意味不明,“纵然没有天赋,也像他所写过的那样——”
我虽天资愚钝,聪明不够,却仍想为自己挣得一个机会。
三人说话时,林一叶一直盯着他们看。因为他,苏酉己感觉四周的气场不对劲,秉承不随意干涉他人因果的原则,他沉默地察觉着这一切。
老方在仓库里忙活,李甲是店内的二把手,见苏酉己在店内站半天,什么都不买,便露出一个职业微笑,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苏酉己没有什么需要的,便指向林一叶,站在他旁边。李甲以为他在等林一叶,便忙自个儿的活儿去了。
苏酉己目光追着李甲去,正当他琢磨李甲是不是要加害于老方时,店内忽然抢进一个齐肩短发的少女,她嗲着嗓音叫了声:“——苏哥哥我来啦!”一阵风似地冲到苏酉己面前,猛地抱住了他!
林一叶往后挪了几步,改而盯住了这少女。
苏酉己没来得及看她长什么样,胸膛就猝不及防被一团软肉碰到,对方一上来就抱住他的腰,跟他撒娇说好久不见呀,吓得他往后仰去,腰抵住了代笔先生的工作桌。
苏酉己试着推开她的肩膀,没想到她力气挺大,愣是没推开!
苏酉己傻了,顾不得静下心来,店里有眼的人都在看他,愕然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麻烦你走……放开我!”
少女把脸埋在苏酉己锁骨上,道:“你干嘛推我呀苏哥哥?你难道就不想人家嘛?”
苏酉己被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六神无主,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你你别这样——”伸手抓她衣颈想要借力扯出去,少女忽然把嘴唇贴在他耳边,道:“别动!是我!”
这句话糙了许多,还夹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苏酉己这才侧目对上少女笑眯眯的神态,差点吐血,那桃花眼充斥着得了逞的狡黠意,不是俞希闻又是谁?!
苏酉己低声咒骂一句,手假意抚上他后脑,压低声音道:“瞎狗眼了,你是俞希闻还是俞闲?”
“现在是俞闲,——怎么感觉这里气场怪怪的,你什么感觉?”俞希闻嘶了一声,也压低声音道:“别压我脑袋头发要掉了金贵着呢你赔得起吗万一要是掉了你给我做一个啊?!”
“……”这闭一次关出来说话还不断句了!苏酉己倍感无语,道:“大爷你不是在闭关吗?炸呼呼的你要干嘛?起起起开!”往下一瞥,压着他胸膛的那几两肉是棉花做的,被施了障眼法,怪不得瞧着吓人却感觉软绵绵的,也是他没怎么接触过这事,一时没反应过来。苏酉己不禁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傻逼,一门心思琢磨李甲的事,走神了。他横竖一打量,齐肩短发、大胸、细腰肢、粉红色长裙。不得不说,俞希闻穿女装还挺像一回事。
他假意摸摸俞希闻的头发,冷冷地扫了一眼四周,在他们避开后,问:“老天爷你乔装成这样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俞希闻不,就死皮赖脸地瘫苏酉己身上,用眼神示意他:“看见那两兄弟没?拿着编织手袋的那个封寻,我有两个崽儿被困在里边,你配合一下我,我调个包把他们换出来。”
苏酉己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崽儿?”
严择自焚前,用挪位术挪走被沈悯拦路的俞希闻,当时情况紧急,加上没注意到阿甲和詹祥的存在,两个小家伙便落了单。没地方可去,詹祥就自告奋勇做了主,拉上阿甲悄么声地跟着颜妇回了家。他们本是俞希闻的肉眼,融了他的血才成的灵,因此一直有链接,只不过断断续续。起初俞希闻感知不到,是被江烛雪救下后才隐约觉察出他们的存在——严择给予的祝福毕竟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奈何他当时灵力低微,链接水平不够,算不出两个小家伙的具体位置——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压根不知自己的肉眼成了灵,否则以江烛雪的修为,哪会算不出?至于他知不知道,又或者是知道了又不说——这就不是俞希闻该想的了。
“一闭关出来就碰见我那两个儿子,”俞希闻道,“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闭关结束后不改好玩本性,要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两腿一迈就出门了,结果被挽词笔拉了回来,说项鸣给他带消息,沈悯正在外面找他和苏酉己,让他们出门注意点,别被逮住。俞希闻的双眼就是被沈悯撬掉的,对他自然没什么好气,不仗着如今修为大涨在暗地里捅死他已经很慈悲了。他想出门,又懒得打扮,思来想去,反正沈悯没见过他长大的样子,改个性别不就好了?于是干脆把自己变成了俞闲——头套一带,裙子一紧,勒出细腰肢来,这就大咧咧出门去了。
出关后他兴奋得四处看热闹,在各个摊子上转来转去,新鲜这个新鲜那个,转着转着,突然心电感应到阿甲和詹祥的存在。本来不想管的,说不定两小家伙玩得挺开心呢?转念一想,不管怎样,他们都曾是他的一部分,不接回来待在身边心里不踏实。而且——不知为何,俞希闻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猛地转身,往轻明堂过去。在门外打眼一瞧,好家伙,苏酉己还真在呢。他嘀咕一句这预感可别成真啊,就提着裙子杀到了苏酉己面前。
苏酉己还当他闹着玩,毫不在乎地应道:“什么崽要我掩护啊?你施个法挪走不就行了?”他哦了一声,食指点点俞希闻的脑门儿,“你别是原来没学会吧?那我来——”
“说的正事!你爷爷的别添乱!”
俞希闻从他身上下来,挽着他,笑嘻嘻地,甜甜地对代笔先生道:“先生先生,你可以帮我写两封情书吗?”他把钱放在桌上,然后恶作剧般掐了掐苏酉己的脸:“我想跟他谈朋友,可是他说我文笔差劲,不同意呢。”
代笔先生:“……”
与此同时,俞希闻用心电感应和苏酉己沟通:“不贫了,你关了灵魂眼吗?瞎了眼吗你!那林一叶身上笼着一股黑气,你怎么靠他靠得那么近?要不是我拉走你,你就要被他吸走所有灵力了!”
霎时苏酉己冷汗飙出,他用余光注意林一叶,面上,朝代笔先生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我没有关,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有感觉?他不是修——”
还没心电感应完,一个黑影忽然从斜里飞过,掠过他直朝封寻而去!
这边封寻正和封觅说着话,突然觉得头有点晕。随后,一阵诡异的穿堂风吹过他的脸。紧接着,反应慢半拍的俞希闻忽地冷汗涔涔起来。那是他的心吓了一跳。不仅如此,他还差点咬到了舌头——这不是什么生理反应,而是他感知到两个小家伙在恐惧!
俞希闻抬眼看四周,林一叶不见了!
——他们被林一叶抓走了!
他的两个崽儿!少年俞希闻一拍桌面,长裙撕啦一声——他拔腿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