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挪位 ...

  •   夜深露重,灯影曚曚。

      俞希闻的四肢被牢牢压住,胸口发闷,腰上有个热乎的东西抵着。他想动一下身体,却发现使不上力气。脑海中的浮光掠影,又是这两天梦到过的——

      砰——!!

      一声枪响震天颤地,俞希闻被子弹击中腹部。他要捂着伤口,四肢却不听使唤。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一把剑钉在地上。就在不久前,这把剑被林二叶在鸡冠上划了一下,被严择教训不要杀鸡,燃香就好。

      冲天火光布在四周,把他钉在地上的男人有着一张国字脸,虽英俊非凡,却满脸凶煞,若有人看上一眼便会冷汗涔涔。俞希闻瞪大眼睛,时隔多年再见沈悯,还是不免颤栗。早些年还没与他并肩作战时,俞希闻就听闻他不好相处,整天板着张严肃的脸,开口闭口是军规。后来他做了军医,发现沈悯虽然对战士们严格,但是也体贴,且他虽疑心病重,却能恩威并施,该下手的从不留情,该奖赏的也毫不犹豫。最特别的是,沈悯上一秒可以和你心平和气地交谈,下一秒就能直接取你性命,总之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被炸时你可能还在替他无怨无悔地卖命。是个让人猜不透的主儿。

      沈悯蹲下/身,一只手抓起他那小小的身躯,道:“你就是严择和林桑目的儿子?”

      俞希闻想说放开我!沈悯却拨弄起他的四肢,评价道:“长得一点也不像严择,倒是有几分像林桑目。”说完他拨/出搁在军靴侧边的匕首,干脆利落地插进俞希闻的左眼——竟是把他的眼珠子撬开了。

      俞希闻痛苦地尖喊起来,下一秒右眼也被沈悯给撬开!他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整个人捉颤不住,一脑门撞在面前那堵墙,终于把压着他的项鸣给吵醒了。项鸣挪开放在俞希闻腹部上的手,来不及开灯,两根手指直往俞希闻嘴里放,要阻止他咬舌的动作。不料,反被一口咬住,——鲜血从俞希闻的眼窟窿中汩汩而出,一簇泼一簇。触目惊心的一幕,沈悯却毫无感触,他的一颗心早被长年累月的战乱冷成了钢铁,非千钧百锤、刚烈猛焰不能锻造。他抬脚要碾碎地上那两颗眼珠子,斜侧边忽然飞来一枚金刚杵,锐利尖头刺破了他的脸颊。

      沈悯抬眼,严择怒气冲冲,身上蓝宝色的外袍已被浓烟弄脏。在他身后,老鸨正使唤人赶紧挑水救火,而在床上躺得好好的林桑目,已经被大火烧断了的横梁给砸中。世事无常,她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求助严择才终于诞下腹中的胎儿,谁想没死在这断头台般的生产上,却死在严择的感情羁绊上,连儿子的一面都没见上。

      俞希闻的意识看着他们,身体则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锢住。梦境替他解释了为什么会在苏酉己的记忆中看见自己的身世。概因苏酉己趁凰楼起火的功夫带着青梅逃走——这两件事是同时发生的!

      ——也就是说,苏酉己比他大!

      在庄周梦蝶镜内,俞希闻叫一道白光冲进眉心。就是那刹那,他看见刚出生的自己在严择离开后拔苗助长般一下长到了三岁。不仅如此,他不用人教便能直立行走。当时,蜡梅显然与林桑目交好,正在旁边伴床。见他从襁褓里忽然长成幼儿站起来,险些一口气没吊上来,惊道:“你是……是人是鬼!”

      俞希闻张开嘴巴,没有声音,这时的他不懂表达。而他还没回答蜡梅,便被闻讯前来的沈悯掐起脖颈,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初初落地,不懂这个动作是要他死。因此沈悯放火烧屋子,用匕首撬掉他眼睛时,他才迟钝地尖喊了起来。

      也是这尖喊声使得严择去而复返。

      严择泪挂眼睫,要哭不哭的。他不敢往前去,他感知到林桑目已经咽气了。沈悯却还在笑,他清楚得很,闹上千百次,他严择也有办法把林桑目给救回来;他总是这样,对其他人不苟言笑,对严择却笑吟吟的。严择曾经耽溺于他的笑容,此刻只觉得他是一只活泥鳅,钻进了他的咽喉,叫他有话讲不出,又咽不下,苦苦扼着。

      沈悯紧掐住俞希闻的脖颈,举到严择眼前,道:“你就那么想和女人生孩子?就因为我生不了?”

      金刚杵插在地上,一动不动,严择说:“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不然,雌雄同体的你,想做什么不可以?”沈悯理所当然道,“世人皆知挽词师的血是香饽饽——滴死物,死物成灵;滴残缺之身,残缺补全;滴健全人士,强身健体;滴死人,能起死回生……天底下还有什么比握着挽词笔成为执笔人更划算的交易?”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沈悯前半生与权利打交道,在德爷手下与小他一轮的项小将打得不可开交,不能说是勾心斗角,但火药味总是浓烈的——项小将总能逢凶化吉,且他的手段提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大多时候一个无心之举就能化解掉沈悯给他挖的陷阱。这显得沈悯的有心谋划可笑得很——再怎么歹毒都抵不过人项小将命好。沈悯功利心强,妒忌心更甚,这些习气铸就了他的人生剧本,身在军营,又逢乱世,只能是这个活法。易地而处,严择自觉未必比沈悯做得更好——虽说他依旧不明白沈悯为什么非得把一件事、一个人紧紧地抓在手中——这些虚无的存在就跟沙子一样,越抓紧,流失得越快。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严择叹了口气,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醉心权力。何况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挽词师。”

      “你这话说得,你把血滴在这家伙身上,他立马从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三岁幼儿,”沈悯振聋发聩,“——你敢说你没动过让他继承你衣钵的心思!敢说你不爱林桑目?”他把俞希闻砸到地上,大步踏到严择眼前。

      俞希闻顿觉背脊发疼,疼意蔓延至四肢,使得他如瘫痪的残疾人,不能动弹半分!凄切的火光撕扯着场景,俞希闻的喉间溢出呻/吟声。项鸣紧张地抱起他,让他坐在大腿上,一只手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我在这里……”

      他撑开俞希闻的眼皮,发现俞希闻的瞳孔在旋转——这是个体意识飞去过往时间线的外在表现,代表俞希闻此刻的意识在过往而非现在。他的身体也许能感知到他带去的温度,意识却受困于梦境。就刚才咬舌根的表现来看,项鸣肯定俞希闻在做噩梦。只是……除了被沈悯绑架,困于永冶港口那一幕,还有什么样的痛心事让他不惜咬舌来结束噩梦?

      梦境忽实忽虚,当下俞希闻的膝盖被沈悯踩在脚下。为做出这副能容元神入驻的载体,严择费了好些力气。眼看俞希闻双腿抽搐,右腿将被沈悯给踩废,他抓起沈悯衣领,以胸膛堵住沈悯的枪口,拽起他往墙面上砸,道:“你住手!我说了我不爱林桑目!她只是我的至交好友!沈悯,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才肯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俞希闻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却在严择这句话中品出了痛心疾首的意味。不过,究竟是心疼沈悯的一叶障目还是心疼林桑目死不瞑目,却是不清楚了。沈悯一发子弹要枪出去,紧要关头叫严择以身堵住,险些崩了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漠然表情。他抓住严择的长发,骂道:“你疯了吗!”

      严择也吼道:“是谁在疯!!”用力吼出后,他看向被横梁砸死的林桑目,怯怯地说:“你居然杀了她……沈悯,你杀了她啊……”

      砰!

      沈悯举枪一射,道:“是你在发疯!”

      吵嚷声忽远忽近,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原来颜妇冒死探头进来看情况。屋内温度飙升,火势冲天。房梁已被烧出黑烟,滚在周遭,带着家具蔓成一片势不可挡的火海。如今,只剩下几根摇摇欲坠的支撑柱在顶着。

      环视一圈,又亲眼目睹了严择与沈悯的纠缠事,颜妇不禁在心中叹道:“传闻侄儿喜欢男人,还以为是假消息,没想到是真的!沈家居然生了个天生有龙阳之好的命根子,这和断了自家香火有什么区别?!造孽,造孽!”继而,她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幼儿。

      此刻的俞希闻四仰八叉,眼眶挤满泪水,粉白色的手掌心中了沈悯的一发子弹,他嚎啕大哭,叫已生育了两个孩子的颜妇看着不忍心。

      沈悯还在他边上,抱着严择,说:“我没疯!我这辈子想要什么,什么都得不到。我喜欢你,可你却一门心思扑在林桑目身上,你让她为你生孩子,想要让这个孩子继承你衣钵。到底是谁负心!”他抓着严择的手,按在自己胸膛,说:“我是生不了孩子,可你可以啊。只要你想,我们之间也能有一个孩子……”

      也不知他这话是出自真心还是看风使舵,严择自觉看不透他了。他摇摇头,道:“我以女儿身靠近你,你就会喜欢我吗。沈悯,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吗。若我不是以男人身靠近你,你会有生理反应吗?换句话讲——你会爱上我吗。所以我说了,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明白吗?”

      “那你为什么要救这个孩子!”沈悯激动道:“你就是个骗子!承认你想要个孩子就那么难?你什么时候对我坦诚过!我们之间不隔着个林桑目,我都不知道你动过这种心思!你是不是老早就想离开我?我早知道的,从你一语不发离开我的军营,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对我!孩子有什么好?你就那么想要?你真够虚伪的!和你上了那么多次床,我居然没能看透你!你明明就放不下挽词师这份差事,却与我风雪夜谈,说什么挽词师只是个空名,是包袱,你迟早要放下,可你一直在骗我!我是杀了林桑目,你大可以救回她啊!可你做了什么?你抵着我的枪是觉得我不会杀了你吗!你想我一枪打进去,送你和林桑目共赴黄泉,好让你在地府和她结婚?你想都不要想!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你的儿子抚养成人,我要让——”

      沈悯已然被这份感情折磨疯了,话说得乱七八糟,不在主题。他究竟是画地为牢还是固执己见,又或许两者兼有,已是一本理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后面的话俞希闻没能听见。因为屏风夹着火焰往他身上砸。他被火灼烧着,痛苦地尖叫,一瘸一拐,站起来逃跑,可是跑没几步就摔在地上——

      猛地一挣!没能挣开。项鸣吻去俞希闻的汗水,附耳道:“放松——你在做梦,都是假象。我在这里——”

      俞希闻的眼泪夺眶而出,为防发狂,他的双手被项鸣用皮带捆住,整个人前倾,跪在项鸣腿间。夜凉如水,俞希闻身上的睡衣太过单薄,项鸣把被子罩在他身上,又用温热的躯体为他驱散寒意。

      噩梦带来遗忘的部分童年创伤,将俞希闻拖入泥沼。他的身体一抽一抽地,像是被谁啃着肉、嚼着骨、吮着髓。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崩塌,与此同时,新事物冲进来填补了空缺位——俞希闻猛地睁开眼睛——颜妇冒死冲了进来,颤巍巍地把他抱起来,道:

      “乖孩子,啊啊……臭男人不懂珍惜没关系!别哭啊,姥姥这就带你出去。”

      说完弓腰穿过倒塌的梁堆。不过因为动作幅度大,没注意到地上那滑滑的湿迹,她脚后跟往前一斜,摔了个实在的跟头。也是一时心急如焚,怕沈悯反应过来。

      俞希闻窝在她怀中,后脑勺被她那劳动到起茧子的大手护着,没摔出个好歹来。现场浓烟滚滚,遮住了人的眼目,也挡住了颜妇往外冲的铆劲儿。正犹豫间,忽然起来了一阵风,浓烟立刻往两侧滚,开出一条道来;严择毕竟不是普通人,一眼就感知到现场多了个活人的气息,定睛看见颜妇护着孩子往外跑,便袖手一挥,把地上那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给挥走了。

      沈悯比俞希闻想象中的还要机灵,或许同床共枕多年,他太熟悉严择了,严择一挥袖子,他立时警惕地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边说,边朝后看——

      严择没给他往后瞧的机会,胳膊圈住他的脖颈,出力往下一按,迫使沈悯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他咬住沈悯的耳朵,说:“陪我死,好不好?”沈悯思绪未及,身体已下意识反抱住他,突然,他见到严择身后立着根尖锐物!那顶端泛着光,险危危的。若是刺入身体,保准当时就见阎王去!他这才大喊一声,抱紧严择往后仰去。作力使得他二人往后踉跄几步,幸亏沈悯的腰力不是一般的蛮劲,才能在抱着严择的情况下,跌出几步站稳脚跟。

      惊魂未定,他第二次破开骂道:“你疯了吗!”

      手掌心忽然多出了东西,俞希闻摸了摸,意识到是自己的器官,第一反应就是把它们往眼眶里塞。然而,已经脱离出身躯的器官如何嵌得进去?更别提他的眼神经也被沈悯给捣了。因此再怎么出力地往里按,都是一场徒劳。

      此刻,他耳边是飒飒风声、倒塌声、惊呼声……他太过年幼,落地后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就被人刺瞎了眼睛,连对方长什么样、为什么刺他都没个概念,当然也不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办,只意识到这双眼睛很重要。

      他紧抓着,用那只被沈悯洞穿了的手。然而,就是这个无心之举,让这世间多了两个落地生命——这一对眼睛沾上了他的血,一个变成了阿甲,一个变成了詹祥,——俞希闻呼吸一滞,原来阿甲和詹祥是这样来的!他一时五味杂陈,陈延告诉过他两个小家伙是他生的灵,他以为和俞闲一样,是闲来无事在樟木上一通乱削生出来的。谁知事实……怪不得他们会叫自己妈妈。

      只是,他们是怎么跟着自己的?俞希闻紧紧抱住项鸣,脖颈往前倾,想要一探究竟。项鸣感觉到他在紧张,抚摸他的头。

      现场火势紧张,抱着幼儿逃走的颜妇也浑身紧绷。但她不能倒,出路还没被火情堵死,只要逃出去了,这孩子就能活命。她还不知道俞希闻抓了个东西,也不知道她那肥大的裤袋起了大作用——至少在俞希闻看来就是这样——颜妇体型肥胖异于常人,普通的裁缝铺少裁有适合她的衣物,因此她往往亲自上阵,给自己做最大号的衣服。阿甲和詹祥因俞希闻的血成灵,或许是严择给予的祝福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他们与俞希闻不同,一成灵便生出了智慧。詹祥率先开口道:“啊好大的火,要是烧到身体来就遭了!我们就要变成一根焦木了!”他急忙拉起阿甲——喀嚓一声脆响!吓得詹祥啊了一声,立马松手——他险些被阿甲的重量给拽脱了胳膊!

      “你好重啊!”詹祥道:“妈妈还那么小,你站在他的手上可别把他的手腕给折了!快往这位好心的大姐身上——”

      阿甲打断道:“我知道!”一把抓住颜妇的衣服往她肩上爬。

      颜妇只觉得肩上有东西在动,鉴于她八卦来的鬼故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别提亲眼目睹那些战魂的怨气从林桑目口中飞出,自然不敢扭头细看,一时心中只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拼命地往前冲,肩膀撞在断墙上,划破了衣袖。阿甲一个不稳从她肩上滚了下去,掉进她的大裤袋中。这裤袋颜妇特意缝得牢了,概因她总要把厚如两层板砖似的《达生编》塞进去。詹祥觉得这个避风港很安全,于是也跟着跳了进去。两个小家伙就这样抓着《达生编》,随着颜妇的动作一颠一倒。

      这一逃并不顺利,颜妇跑着跑着就被一支枪给顶住了脑门,而此刻她已跑到了门口。

      颜妇举着手示意饶命,那面无表情的士兵冷冷道:“把孩子放下。”

      原来沈悯反应过来,拽着严择的头发去到门口。颜妇把俞希闻放下,见沈悯朝严择吼道:“你想让颜妇带走他?我告诉你严择,他和我,你今天必须做出个抉择,否则我们永远别见面了。”

      实话实说,这话严择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大概当大将军的都如沈悯这般,号令别人行事惯了,不觉得自己的口吻有什么问题,哪怕与之相处是最亲密的恋人。因为沈悯比严择小,严择和他在一起时,一度觉得他这点很可爱,有些强迫倾向和占有欲,这是他从没体验过的性格——他是修行之人,本性不着相;这不仅体现在生活中,还体现在情事上。然而,此刻严择只觉得沈悯是个神经病,在幼儿与大男人之间做选择?做什么选择?疯了吧!!他真想把金刚杵捅进他的脑子,看看他是怎么变得那么蠢的。

      严择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抱起俞希闻,道:“那我们就永远不见了吧。”

      下一秒金黄色的光芒盛起,笼罩住了俞希闻。

      沈悯的双眼在战场上被敌人刺伤过,目力不及平常人,会被各种光给刺激到,下意识要闭上双眼。谁料,这刺眼的光芒只昙花一现,看得他怔怔地咦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严择怀里的俞希闻凭空消失了!

      沈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挪位术!

      “……哈哈哈哈。”

      沈悯边摇头边低笑几声。他想不到严择会为了这个孩子做到这种地步——施展挪位术并非易事,需要消耗大量的灵魂之力而非肉/身修习得来的法力——这相当于把一棵茂盛的大树的根给连地拔起——折叠存在们所处的维度,以螺旋结构来传输能量,通过特定管道,把人从当下挪到另一个地方。而他之所以清楚,概因在战场上生死一刻时被严择用挪位术捡回了几条命。想到这一点,他的声音不免细如蚊蚋起来:“……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严择道:“沈悯,沈将军,我真的累了。”他举起金刚杵,在手腕上划出一道伤口,“知道我为什么说我们永远不要见面了吗?因为是你亲手断了我们的路——”

      血滴到地上,溅起一簇黑色的浪花。

      詹祥悄么声地扒着颜妇的裤袋,冒出个头,见那浪花涌出冲天的怨愤之气。气团之中,一张张人脸,清一色七窍流血。这仅仅只是一簇!他吓得立时往后缩,阿甲也要看个究竟,被他按住脑袋,说:“好可怕!别看——!!”

      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张张可怖的人脸,俞希闻整个身子往后弹了一下。这一整晚折腾来折腾去,项鸣没合过眼,见俞希闻忽然来这么一下,胳膊险些脱臼。他按住俞希闻的背脊,忍住给他一手刀的冲动,道:“怎么还不醒?”

      严择把金刚杵扔了,眼角余光一瞥,随后朝颜妇挥了挥衣袖——

      俞希闻感觉自己的意识飞了起来,进入一个通道,它如万花筒般正飞速地转动图像,原来种种人与事,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出现了一个由彩虹光构成的大门,他四肢不能使力,被迫顺着气流冲了过去。谁知,半道就被一道光芒给打了回去!

      猛一睁眼,耳边炸起严择的话:

      “——我说我的血再也救不回林桑目,什么起死回生!已经变成妄想!你满意了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