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事是非》亭攸

3、第 3 章

　　安王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精致程度不亚于皇宫。
　　此时，洛书然与卞江沅在湖边对弈。
　　“啧，江沅，我又输了。”洛书然笑着埋怨到。
　　卞江沅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看到洛书然露出这番神色，心间不由得开心起来。很久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洛书然这样笑了。透过这个笑容，他仿佛又见到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卞江沅摇摇头，“我记得，书然可是棋艺可是远高于我的。”洛书然躲开他调侃的眼神，嘟囔着：“这还不是因为你在这，我被美色吸引了。”声音很小，随风而散，没有被美色本人听见。
　　平心而论，卞江沅的容貌只能算中上等，但胜在耐看。他的容貌就和他本人一样，温润又内敛，只要相处久了，就能发现他的魅力。洛书然自小与卞江沅一同长大，更能体会到这种感觉。
　　“新的一年要到了，真想出京看看啊。”洛书然无意感慨着，自新皇登基后他已经快三年没出过府了。
　　听到这句话，卞江沅恰好垂下了头，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会有那一天的。过段时间的守岁，要出去逛逛吗？”卞江沅安慰他。
　　“也许吧。”这句话一听就没有什么想法。
　　洛书然是知道他这位六哥的性格，掌控欲强的可怕，疑心也重得很。但京城内闲逛他还是允许的，他之所以三年不出府，终究是自己选择困住自己而已。
　　卞江沅心里心疼洛书然，但他是最没资格这么做的，毕竟当年洛书然会去夺嫡的原因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建昭十九年，时任礼部尚书的卞明旭，也就是卞江沅的祖父，被林家诬陷结党营私。当朝皇帝昏庸，听信林相的话，将整个卞家发配至边疆。虽然当时的朝中之人，只卞明旭是诬陷的，但竟无一人敢说出实情。就连那些替卞家求情的官员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惩罚。
　　当时的安王找到了证据，想为卞家申冤，却被夏贵妃派人锁在了王府，直到卞家众人流放离京才被放出来。
　　从安王被夏贵妃从王府放出来后，他就开始变了。曾经的安王，人们会说他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现在的安王，史书会记载他是个步步为营的政治家。
　　只有拥有足够的权力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和事，这是夏贵妃曾经告诉洛书然的。那个时候，洛书然不以为意，他想着，自己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母亲又是当朝贵妃，外祖更是有骠骑大将军一职的定国公，这般出身，他怎么会有护不住的呢？结果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他不仅护不住，甚至是无能为力。
　　他后悔了，他要权力。
　　可是，权力的诱惑太大了，谁都想要。当洛书烨登上皇位的时候，他才明白他被利用了。世人都说，自古帝王家最是无情，终是兄弟反目。他恨洛书烨在背后给了他一刀，背叛了他，但也感谢洛书烨愿意在夺嫡时为他出谋划策，登上皇位时为卞家洗清冤屈。也许，洛书烨心里是有他这个弟弟的，不过他这个弟弟远没有权力重要罢了。
　　恨还是不恨，他想了快三年了，却仍没有一个结果。
　　快了，洛书烨马上就要下手了，也许马上就结束了。
　　“江沅，再下一盘吧。”
　　“好。”
　　同一天，荆楚之地。这里是江汉水乡，民间巫风盛行，土俗尚祠祀歌舞。随便在大街上走一圈，也许就能看到占卜的摊子。
　　一对男女停在了一个占卜摊子前，即使只着简单的衣装，二人仍是通身贵气。
　　蒙住半张脸的老妪心里狂喜，这可是比大生意，操着沙哑的声音问:“两位客人来着是想算什么？”
　　男子拉着女子的手，满脸是掩不住的爱意，“老人家，我是想请您帮我算算娘子何时有孕。我和我家娘子在一起三年了，到现在还没有个孩子，家里长辈都快急死了。”站在男子身旁的女子带着羃篱，看不清面容。
　　男子还想说什么，就被女子先一步捂住了嘴，被迫合上了口。老妪只当女子是不好意思了，笑呵呵地让女子配合着她，在一波令人费解的举动后，才说：“这位老爷不必担心，你家夫人五年内必会怀有身孕。”
　　“真的吗？”男子看起来高兴极了，给了老妪一大块碎银。然后状似无意间问道：“哎，我记得这附近好像还有个道士来着，是叫什么玉堂先生吧？原本我还想再找他算一下的。”
　　老妪一听，心里可不爽了，“呸”了一下才和男子说：“别提那个晦气家伙了。”
　　男子做出惊讶的模样，“此话怎讲？我听友人说这位玉堂先生可准了。”
　　老妪一脸不爽：“就是因为太准了，害得我们这些搞巫术的最近都没什么生意了，我看啊，这家伙就是个骗子！”
　　“原来如此。”
　　“可不是么，这位老爷。”
　　男子带着女子走了，直到一棵无人的柳树旁，女子一把甩开男子的手。
　　张嘴就是一口男音，“呵，那个老家伙才更像骗子，我一个男子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好了，小书庭，我知道，你怀不了不就行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到达就好。”
　　洛书庭听完这话，抬腿就是一脚，黎岁也不躲，就这么挨踢了一下。
　　“我那四皇兄怎么还是这么的蠢呢？”
　　“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齐王殿下蠢了。”
　　“倒也是，当时若不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四皇兄早被六哥杀了。明明只要他再乖乖的在京城待上一年，六哥就打算放过他了。他怎么就这么爱作死呢？”洛书庭看样子是真的在为齐王感到可惜，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是再嘲笑齐王愚蠢地令人费解。
　　“你打算告诉陛下吗？”
　　“为什么要告诉啊？”洛书庭的声音听起来愉快极了，“我相信六哥是可以应付的，我们只要看看戏不就成了？”
　　“好，你开心就好。”黎岁上前掀开洛书庭的羃篱。洛书庭本就昳丽的容颜，此刻更是雌雄莫辨，一袭艳红的衣裙更显得艳丽，糜烂的美感从左侧的泪痣散发出来。下意识的，黎岁的手指就点上了洛书庭的泪痣，悲催地被对方一巴掌拍了下来。
　　“陪我走一走？”
　　“行啊。”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已至年末。
　　京墨每天生活在他自认的水深火热之中，主要是洛书烨老实调戏他，不是今天让他说，“我会永远留在阿烨哥哥身边。”“我最喜欢阿烨哥哥了！”就是明天让他更衣，陪着沐浴。反正除了侍寝该做的事没做，其余的都做了个遍。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洛书烨又在未央宫歇下，京墨则一脸麻木地坐在一旁。
　　难得的，洛书烨没有开口或是动手调戏他，反而一本正经地和他谈话。
　　“小墨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吗？”
　　京墨被这话问得一怔，想了想，自己自有记忆起就跟在洛书烨的身旁，只要他想要的，洛书烨都会尽力给他，就算做不到，也会找东西替代。总而言之，自己长这么大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道是洛书烨，自从登上皇位后，好像并没有曾经开心，心下顿时有了想法。
　　“如果你能更开心一点就好了，阿烨哥哥能做到吗？这就是我的愿望。”在数次被逗弄后，京墨已经能面色如常地再次喊出这个称呼了。
　　“好啊，如果是京墨想，那我会努力的。”洛书烨内心一片柔软，照现在看来，距离京墨接受自己只差一个契机，武安侯的那场庆功宴就不错。
　　至于更开心一点，难啊！还是六皇子时的洛书烨最多也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世和他人的欺凌而难过，成为皇帝的洛书烨可不止是一个难过而已了。
　　在齐王与安王争斗时，明显就是作为安王一派的洛书烨在二者之间周旋，他将安王的一些情报泄露给齐王，使二者能够势均力敌，给洛书烨自己培养势力的空间。在建昭二十三年拿出出名的四龙之争中，齐王把这件事告诉了安王。
　　到今天，洛书烨仍记得那个场景。
　　“蠢货，我们都是蠢货啊！”齐王疯疯癫癫地说着，他指着安王说，“老九，你被他骗了！我们都被他骗了！”
　　安王的眼睛霎时间瞪大，然后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嘴里还在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的。”然后扑向了洛书烨，拽着他的衣领问：“六哥，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你，对吧？安王的眼眶有些泛红。
　　洛书烨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拿开了拽着衣领的手。
　　他们的眼睛那时候是对上了，洛书烨记得，安王当时的眼神里最多的不是恨，而是失望。
　　他一向懂他这个九弟，赤子之心，不像他，一个机关算尽的卑劣之人。他知道九弟夺嫡的初衷，在登基后，他帮九弟完成了。
　　洛书烨从来没有期望九弟可以原谅他，但他希望九弟能够好好活下去，哪怕是带着对他的恨意也可以。
　　活下去，才会有希望。卞家，准确说是卞江沅会被洛书烨召回来，就是因为安王。
　　“要变天了，早点睡，小墨。”洛书烨熟稔地揉着京墨毛茸茸的脑袋。
　　“知道了。”京墨对他的这种行为直接选择了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