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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痣 ...

  •   阿满的死是池宇心中最难最痛的事情,他不愿放过一丝线索。思忖片刻,他还是迎面走上前,到了青年面前。
      却见墓前之人仿佛对自己的走近毫无察觉,他微阖的双眼越闭越紧,青黑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苍白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喂……喂……你没事吧”池宇心下诧异,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青年人的肩膀。
      眼前之人却像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双腿一曲,跪坐在了墓前,身子更是斜歪下去,立刻就要倒下。
      池宇连忙伸手将他扶住,这一靠近,只感觉触手生寒,在这闷热的早晨竟冻得他有一丝战栗。
      池宇心觉不妙,这人这事身上都透着诡异。长久以来刀口舔血般的生活让他有着超越常人的警觉,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周围没有一丝声音,是令人窒息般的寂静,让他想到当时潭边的情形。
      池宇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想立刻抽身而去。但看着眼前这个昏迷中的青年,他有一丝懊恼。
      让他就这样倒在阿满的墓前,池宇是万万不愿意的,这个景象被人看到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而且也会打扰了阿满的清净。
      但这人就这样出现在阿满的墓前,若是将他随意丢在什么地方,池宇却不放心,他心中对阿满的失踪始终带着疑问,若这个人知道些什么,自己岂不是又失去了线索。
      转瞬之间,池宇心中有了定论。
      这人身体如此孱弱,哪怕是清醒着,也万万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而将他带上,等他清醒过来,若是他真的和阿满有什么关系,自己自然可以拷问出来。
      思及此处,池宇果断将此人扛到肩上。趁着清晨的雾色隐藏自己的形迹,将此人快速带到了自己家中。
      ……
      贺南枝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墙皮斑驳的天花板。
      这是在哪里?他想到自己清晨醒来,见到窗外的雾气十分不寻常,嗅到了极淡的气息。心里一紧,便顺着那一抹气息一直走,仿佛是走到了一个墓前,墓碑上照片里大的孩子肤色黝黑,笑得十分腼腆。
      贺南枝觉得孩子的脸有一丝熟悉,更重要的是,那里的气息最为明显,便实在忍不住开始探寻。
      他心下清楚,在这样的环境下嗅玉息对眼下的他来说十分危险。但是太阳要出来了,这一丝飘渺的玉息转瞬即逝,若是不能被捉住,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便实在忍不住以身探险。
      “看来真是到了险地了”,贺南枝看着身旁正直勾勾盯着他的男人,心中闪过一丝自嘲。
      这男人看着比自己略长几岁,身材并不十分魁梧,但纤长的肌肉下是隐藏不住的蓬勃的力量,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透出着危险的气息。
      贺南枝觉得自己喉咙痒得厉害,他捂着嘴,突然迸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眼泪从眼角渗了出来。
      待这一阵咳嗽平复,“劳驾,可以给我一杯水吗?”贺南枝看着坐在凳子上的男人,声音有着不容忽视的嘶哑。
      池宇有些惊讶,这人看着年纪不大,身体也弱,醒来发现自己身陷囹圄,竟也不见恐慌,反而指使起自己来。
      “你认识阿满?”池宇没有搭理他的要求,他看着床上的青年,他虚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但他躺在那里,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情绪。
      “阿满是谁?”贺南枝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但他细想一下,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既然你不认识阿满,你为什么会在他的墓前。”池宇盯着他的眼睛,企图在这波澜不惊的眼神里看出一丝破绽。
      贺南枝想起来了,那个墓碑上,腼腆笑着的孩子,名字刻着池满。
      “我不认识那个孩子”贺南枝直觉这句话不是眼前的男人想听到的,“我只是随便逛逛,逛到了那个地方。”
      池宇看着贺南枝的眼睛,脸色一变,一把扼住他的脖子,它是那么纤细脆弱,“你在撒谎。”
      贺南枝原本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很快就开始转成青紫,他伸手去拉池宇的手,却觉得那只手像铁钳一样,不能移动分毫。
      他盯着池宇的眼睛,“我……我只是……随便逛逛。”贺南枝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停止了,眼前一片黑朦,意识逐渐涣散。
      突然,他觉得扼住自己呼吸的禁锢松开了,新鲜空气涌入他的喉咙,激起喉咙浓浓的血腥气。
      池宇看着他逐渐涣散的眼神,,将他一把甩开,贺南枝开始止不住的咳嗽。
      “你真不认识他?”池宇冷冷盯着倒在地上的贺南枝,眼里满是怀疑。
      贺南枝剧烈咳嗽,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
      池宇见他眼神不似作伪,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贺南枝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趔趄着爬起来,朝门外走去。
      “等等,“池宇叫住他:“我知道你没有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去阿满墓前做什么,但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去打扰他。”
      “以后……”贺南枝不置可否,心下微沉。
      池宇放心不下,阿满的死已经成了他的心病,有一丝线索他都不会放过。他暗暗屏息,像一只暗夜里的猎豹,静静跟在那病怏怏的人身后。眼见着他朝远处走去。

      “叽里呱啦乌拉哇……”远远看见贺三成的屋子,帮佣阿黑便手舞足蹈叫嚷着跑出来,眼里满是焦急。阿黑是贺三成涨水时从南养河边捡来的,刚来时跟小鸡崽子一样瘦,现在年岁渐长,身子也逐渐好转起来。
      只是阿黑耳朵不好,智力也不比常人,这些年也没能学会说话,但对贺家人如孩童般赤忱。
      见贺南枝面色苍白,摇摇欲坠,阿黑心急如焚。恨不得将贺南枝扛上肩膀送上楼。
      贺南枝勉力摆摆手,“我没事。”
      阿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三……找……瓦里乌拉”他急得手舞足蹈。
      “我知道,你想说三阿公找我去了,你去寻他回来,我没事了。”
      阿黑一溜烟跑出门去,贺南枝看了看他的背影,眼里的忧虑一闪而过。
      “竟然是贺家……”池宇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他强压下心里的疑虑,转身离去。

      “小南,你这是……”贺三成进屋,一眼看见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目微阖的贺南枝。
      “三阿公”,贺南枝睁开眼,眼里是化不去,难以言喻的浓厚情绪,“没时间了”。
      贺三成心里一悸,“你是说……”
      “起雾了,我闻到了。”贺南枝缓缓解开长衫的盘扣,洁白光滑的脊背上赫然生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红斑,那红斑状如蝴蝶,颜色鲜亮,几乎沁出血色来。
      “小南!”贺三成脸色剧变,背心立刻濡湿了,“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会这么快……”
      “三阿公,你知道的,一个甲子,时间已经到了”贺南枝将衣襟拉起,细长的手指将盘扣一颗颗系上,脸色又恢复了平日的不动声色。
      “你帮我准备东西吧,到了该进去的时候了。”
      “小南,”贺三成正色道,“咱们贺家家谱上记载,上一次进去“里面”,还是铨老爷子在的时候,都过去快两百年了,贺家人一代一代在这畹町守着,走遍了周围万座大山,穿了多少毒障之地,这入口在哪里,都没有人知道啊。何况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怎么可以自己去。现在不比以前了,你三阿公虽然常居这边陲之地,也知道医学是很发达的,我们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未必就没办法了。”贺三成沟壑纵横的脸色写满了痛苦和紧张。
      “三阿公,你知道,没用的。”贺南枝看出了贺三成的不舍,他安抚地冲着贺三成笑笑“咱们贺家这些年来,学医的人也不少,纵观中西医,也能说出个七七八八来。但是对这毒却始终束手无策。血入心脉之日,七窍流血而死,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贺三成老迈浑浊的眼睛里氤氲着湿意,他长叹一口气,“我又怎么不知道呢,贺家这血毒,传男不传女。谁娘胎里带着本事,谁带的毒就越深。罢了,不管成不成,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三阿公陪你走一趟。”
      贺南枝心下一紧,这一趟九成九是有去无回。贺三成虽是贺家名义上的三阿公,但实际上只是当年贺家收养的孤儿。
      他没有贺家人的血,也没有享受过贺家泼天的富贵。因着当年的一口饭,将自己的一生都埋葬在了这个地方。
      如今他年纪大了,自己怎么忍心让他跟着自己奔波,走一条必死之路呢。
      贺南枝摇摇头,连忙出声阻止:“那地方从来是九死一生的地方,我这个身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能找到出路便找,找不到也是贺家的命运,你实在不用跟我跑这一趟。”
      贺三成眉头一皱,恼怒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没用了,这些年贺家的事,我没有一件置身事外,我贺三成从来没有想过明哲保身。”
      “这件事不用商量了,我去准备东西,等再次起雾了我们就走。”贺三成拂袖离去,留给贺南枝一个固执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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