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十年花开》花发风雨

7、第七章

　　整整一个月，张凛没能和陈予竹说上一句话，陈予竹在躲着他。
　　在食堂，在走廊，在教室，在体育馆，几乎每一个他们曾经共处的地方，陈予竹都能发现他靠近的身影，然后迅速掉头躲开。
　　他有时候会自嘲的想，在那么多人中，她总能感知到他的出现，是不是也是在意的证明呢？

　　他甚至去拜访了陈秉立，说明来意后，陈秉立请他在大厅坐会儿，不一会儿就摇摇头返回。
　　那是陈予竹拒绝见面的意思。
　　陈秉立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事，他有心帮一把，但是陈予竹不开口，他也没办法勉强她，最后陈秉立只好拍拍张凛肩膀，安慰他说再等等。

　　等了一个月，张凛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最终在体育馆的会议室堵到了陈予竹。
　　那天是，高二女篮退队的日子。

　　八中的传统是高三生不可以参加社团，所以在下学期各社团的指导老师会组织一场退队的仪式，再一起吃个散伙饭，纪念过往，展望高三。

　　陈予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会议室，室外狂风大作，浓云逼近，一场暴雨就要到来，她关上了窗口，正要走出去时，张凛推门进来了。

　　她轻轻呀了一声，后退到了会议桌边，慢慢的低下了头。

　　她瘦了，瘦得很明显，这是张凛见到陈予竹的第一感受，
　　她肩膀已经撑不住衣服，脸颊也明显的瘦了一圈，
　　他又喜又痛，两种感情在体内冲撞，之前的焦躁不安反而被安抚下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问出个答案。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低头，一个盯着另一个人的发根。

　　张凛率先打破了沉默。
　　“予竹。”
　　陈予竹轻声嗯了声，
　　不知道是会议室回音太响，还是他的心理因素，
　　张凛从这声嗯里听出了一种跋山涉水，筋疲力尽的沧桑。

　　“予竹，你瘦了。”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她的头更低了，张凛的心一缩，
　　“予竹，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痛苦。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请你告诉我。”
　　陈予竹缓慢的摇了摇头，她的手紧握成拳，虎口处的皮肤因为绷紧更白了。
　　“予竹，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那天你的信我收到了，但我觉得那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们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每个笑容，我的目光一直追着你转，所以我能感觉到你是喜欢我的。”
　　“如果我真的曲解了你的意思，那我希望你可以当面告诉我，你不喜欢我。”
　　陈予竹别过了头，她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
　　“予竹，你别哭。”他立马掏出了纸巾递给她，“对不起，你别哭。”
　　他往前探身，两人的膝盖几乎碰到。
　　“予竹，这么多天，我想了很多，起初看到你的信，我很失落。”
　　“但之后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我自认为对你是有些了解的，你是很爽利的人，但是这次你却没有当面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这件事。”
　　“我认为这不是你的风格，你不是逃避问题的人，之前那么多的困难你都迎难而上。可你最近都在逃避我。”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张凛声音带着笃定，也透着一丝解出谜题的喜悦。“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和我说，和我说会让事情更糟，你心里有一些无法告诉我但和我有关的秘密。”

　　陈予竹没想到他竟然快要猜到原因。她惊讶地抬起头来，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下。
　　张凛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半拢着她的双手。他没敢用力，能再次感受到她的体温已经心满意足。
　　“请你告诉我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他的语气如此诚恳，甚至还夹杂着请求，她被他的视线盯得坐不住，她想要逃，这样下去可能她就会说出真相。

　　但张凛看出了她的意图，他用大腿把陈予竹的双膝夹住，困住她，不让她再逃开。
　　陈予竹哭得更凶了，张凛一只手像安抚婴儿一样轻拍她的后背。另一只手还在紧张的握住她的手腕，他在等着她开口。

　　过了半晌，陈予竹抽噎着开口，声音断断续续，
　　“你…是不是…要很快离开？”
　　“离开？去哪里？”
　　“出……,出国。”
　　“我没有要出国呀，你听谁瞎说的？”
　　张凛脑袋快速转动，想了几个可能，
　　“是刘明军找你了？”
　　“还是袁朗说的？”
　　还是——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百密一疏，
　　“我妈？是我妈找你了？”陈予竹的指尖微微颤动，张凛对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上心，这个下意识的反应他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确信找到了原因，语气肯定的说：“予竹，是我妈，对吧。”
　　他抬起陈予竹的头，看着她，清晰的解释，“予竹，我从来没有想过出国，这就是我妈一厢情愿。”
　　“可是，你之前都答应了，但因为我……”
　　“我从来都没有答应她什么，上次的考试我都弃考了，而且我在遇到你之前就和她说过了我的想法。我不会出国，也不会离开你。我想和你一起迈入高三，一起去考一个地方的大学，一起去实现梦想。”
　　陈予竹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件事困扰她这么多天，害得她吃不好睡不好，她压抑着自己对他的感情，承受着爱情和亲情的折磨，又心酸又委屈。竟是一场误会。
　　她好笨！

　　张凛温柔地替她擦了眼角的泪水，手指轻轻划过她脸颊的弧线，叮嘱她，“予竹，答应我。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先和我讲可以吗？不要躲着我，不要自己躲起来伤心。”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疼惜。

　　陈予竹眼前又涌起了薄雾，差一点，她就失去了这个人，幸好有他的坚持和爱，她紧拽住张凛的衣服，把他拉向自己，枕在他肩膀放声大哭。

　　雨从下到歇，从窗缝中透进来丝丝缕缕的泥土味和青草香，这期间张凛一直拍着她，等她平复。
　　半晌，陈予竹羞涩的推开了他的手，“好了。”张凛又低头看了看，确认她不流泪了后，才完全放心。

　　天色从浓黑转成紫红，有彩虹横在天边，晚霞艳丽，爱情也雨过天晴。张凛自然的背上陈予竹的包，牵起她的手，走出校门，
　　陈予竹甜蜜得低下了头，忽然听到身旁的人问道，
　　“你饿不饿?”
　　“诶，你怎么会知道我饿了？”
　　“哭了这么久，挺耗能量的。”这人嘴巴好欠，陈予竹狠狠撞了他一下，
　　“饿，而且我要多吃，这么长时间我都没什么胃口。”陈予竹说的斩钉截铁，笑容又重回她脸上，
　　“好，那听你的，吃什么？”
　　“去吃之前那家烤肉，我把瘦下去的都吃回来！”
　　“好！”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身边一切都透着可爱，树木，花草，穿梭的车辆，行走的人，还有身边语带娇憨的陈予竹。
　　张凛低头轻笑，又紧了紧手心，心中涌动着无限的满足。

　　陈予竹侧头，瞥到了他的笑意，也笑了起来，一点一点，笑容逐渐扩大，挤得眼睛都变小了。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街，红黄灯交替闪烁，此时万家灯火，路两边的居民区飘来饭香，有一种完满的味道。
　　就像他们一样。

　　来到了烤肉店，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张凛点了不少菜，陈予竹一直拦着他但是没拦住，“你放开了吃，我不想见到你瘦瘦的样子，好心疼。”
　　陈予竹只好作罢，

　　她负责吃他负责烤，正吃着，陈予竹突然低头嗤笑一声，张凛烤肉的手停了下来，
　　“怎么了？”
　　陈予竹盯着他，笑着解释，
　　“我想起了上次咱们烤肉，咱们不是轮着烤嘛……“
　　”轮到你烤的时候，每次一烤好，你就第一时间夹给我，我看着袁朗在那边翻了好多个白眼，估计心里骂了你好多遍。”
　　张凛没想到陈予竹看得那么仔细，不好意思的说，“他都习惯了我这样了，总说我重色轻友。”
　　陈予竹脸红了，用吃肉来掩饰着，
　　张凛继续逗她，“你那时怎么也不提醒我下，别做的这么明显。”
　　“我？那时候人那么多，我怎么好意思呀！”陈予竹瞪着他，眼神明亮。
　　“哦，那现在人少，你能不能好意思喂我吃一块肉，看在我兢兢业业烤了这么久的份上。”
　　陈予竹顾左右而言他，当做没听到，
　　突然，张凛握住她的手，用她的筷子夹了一块肉准备送到嘴边，“诶，你抢——”，
　　即将要放进嘴里的那一刻，他停住了，他在逗她，
　　他只是要替陈予竹吹一吹，怕她烫到。

　　夜色漫长，烤肉店的客人们和他俩一样通过美食，借着美酒，互诉衷肠，吵吵嚷嚷，欢欢笑笑，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共度良宵。
　　曾经痛失亲人的遗憾让这两人一直都有孤单的惆怅，但现在，这种感受淡了许多许多，可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月光柔柔的洒在两人对视的眼眸里，夜色好像从未像今天这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