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斟冽酒敬辰星（论狼王的自我驯养）》四次元星人KKK

183、第五十二回 冷青（2）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家伙最近跟三爷越来越像了？”
　　闻言，柳云放下手中编到一半的彩绳，往男子那边瞥了一眼：“嗯……是有一点。”
　　“真是讨厌，他那个五大三粗的样子，跟三爷差得远了，还偏偏学到了一点三爷的风格，看着就让人来气。”柳八儿说得恼怒，下意识便瘪着嘴巴、用团扇敲打梨木的桌面，“还死皮赖脸非要在三爷的房间里头呆着，这气儿都要熏臭了，回头怎么跟三爷交代啊！”
　　“没那么严重。他点名要来这间客房，就说明三爷定然与他提过，既然能提起这些，想必他们的关系应当很是亲近，你也不用那么紧张。”
　　“即便如此……”
　　“等一下。”柳云挥止了她，微蹙眉头轻轻地嗅了一嗅，“这个味道……难道说……”
　　看见姐姐的样子，柳八儿也沉下心来扇过了一点香风，接着，便跳下地上冲去了窗边：“你……你你你你……你竟然真的调出来了？怎么可能？！”
　　闻言，于窗边端坐的男子抬起眼睛，在氤氲缭绕的雾气之中勾起嘴巴、对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凑巧罢了。”
　　“凑巧？”柳八儿将桌上铺满的香料和工具扫过一遍，对着那个珐琅香炉连连指点，“几百种材料、数十种方法，搭配更是成千上万，你在这儿坐了七天，就‘凑巧’制出了三爷独创的香饼？骗谁呢？！”
　　温辰满面无奈：“我为何要骗你？”
　　“八儿，好了。”柳云将还想挣扎的柳八儿拉到了后面，“你自己不还夸过温大侠嗅觉奇敏，那既然如此，能辨出香中的成分也是有可能的。温大侠在这儿坐了好些天，材料都废了多少，今天可以调和出来，是努力的结果。三爷又不会因此有所损失，别赌气了。”好不容易劝住了自家妹妹，柳云转回头来，问他，“大侠，我们之前也询问过你，你到底为何执着于此？您不像是对这些怀有兴趣的人。”
　　“只是因为三爷喜欢罢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哼，”柳八儿抱着手臂，斜着眼睛望向头顶，“口口声声‘三爷’‘三爷’的，你们不是出双入对吗，三爷人呢？问你你不说，表现又那么奇怪，再不老实交代，信不信我给你灌点吐真药下去使你开口？”
　　“他还有事情要做，我也不知他去哪儿了。”温辰的手指上头粘了一点粉末，所以，他翘着两只手腕，跟尚未忙完似得，“你与三爷交往的时间比我要久，应当更清楚吧。三爷他不怎么跟别人透露行踪，经常是一个疏忽就不见了，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着他……”
　　“放屁，我看就是三爷嫌你烦人把你踹了！”
　　“八儿。”柳云拽了她一把，向男子点了下头聊表歉意，“抱歉，温大侠，她一贯如此，你别放在心上。”
　　“……自然。”保持着方才那种安静平和的表情，温辰牵了一下嘴角，露出了浅淡的自嘲样子，“不瞒你们，这些天总有人问我三爷为何没跟我一起、现在身在何处，我确实想要回答，但也是真的回答不了。”
　　“从前，你不是天涯海角都追着三爷去寻吗，这次倒沉得住气在这儿死等。”俏丽的女子依旧撅着嘴巴，“谁信呢，你铁定有事瞒着没说。要我看，什么惊喜不惊喜的，你追过去、寻到他，就是最大的惊喜。你以前那个死皮赖脸的劲头哪里去了，说话也怪里怪气，有坐在屋里摆弄香料的工夫，一趟关外也跑回来了。”
　　温辰的心里一痛。
　　“八儿，你今天怎么格外地冲，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察觉到了那情绪微妙的变化，柳云半推半引地将柳八儿带了出去，而后，合好门扉折回了桌边，“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得上的吗？”
　　“……此话怎讲？”
　　“八儿方才说的那些里面，有一句我很是同意。”柳云略顿一下，继续说道，“你跟三爷越来越像了，让人看不透、猜不懂，只能看出你怀抱着一些使人忧郁的心思。如果你或者三爷真遇上了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不妨告诉我们，我们会倾力相助。”
　　“……”在阳光下面半投阴影的男子沉默良久，终是转过目光、笑了一下，“劳你们费心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三爷他这次藏得太好了，我去寻他那么多回，还从没有哪回是毫无头绪的。总也找不到，那能不忧郁吗。大概这月底、下月初的，我再去跑跑，争取早一日抓到他的影子。”
　　温辰这样说了，慧如柳云，基本便把那人的境遇猜了□□之分。她可以理解温辰是不想牵连她们担心，可实话实说，胡思乱想才是担忧害怕的罪魁祸首。
　　“大侠也许不知，我们都觉得你跟曹大哥是一类的人，沉着稳重、正直坚毅，不愿意轻易吐露自己的想法，总想把所有事情都担在自己身上，三爷也是如此，你们都活得太疲累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难解决的，不妨说出来一起思考、努力。我们不希望看到事后后悔的情况发生。如果因为你的犹豫导致事情变得无法挽回，”柳云将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回了耳后，“我们不会饶了你的。”
　　闻言，温辰收回视线，只好苦笑：“是啊……如果真是这样，我也无法饶了自己。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此番回来不是偷懒，是为了确认一种可能性罢了。这个月底，我就又要走了。答应了接他回家，可不能食言啊。”望了那满桌的瓶罐碗碟一会儿，他忽然又抬了头去，“对了，还真得麻烦你件事情。”
　　“你说。”
　　“能否请你制些三爷常用的安神香给我，我看三爷宅中没太有了，干脆补上一些带回去。还有，得麻烦你再帮我调制一种安神助眠用的，药力可以猛些，照着蒙汗药、迷药那么来都行。”
　　男子说得轻描淡写，柳云却隐隐约约觉得严重，于是，她搬过椅子坐在桌边，揽住袖摆伸了右臂：“小事一桩。我给大侠诊一下脉。”
　　见状，温辰拆开了左边的护手，将露出手腕的小臂置于桌上：“请。”
　　“大侠患失眠之症有多久了？”
　　“嗯……大约一年半吧。食欲也不是太高，不感觉饿，而且吃一点就顶得难受。”
　　“每天都是如此？”
　　“差不多吧。除非特别特别劳累的时候趴在桌上都能睡着，大部分时间都不困不饿。精神倒是还好。”
　　长久以来不困不饿精神还好，这是修成了仙吧，回光返照也没听说过这样的啊。柳云在心里暗叹口气，抬起目光望向了面前瞪着两眼的男子：“张嘴，我看看舌头。”
　　温辰老老实实张了嘴巴。
　　微微伸着脑袋端详了片刻，柳云收了手指、点了下头：“我大概明白了。准备需要一点时间，你还在那个小院子里住吗？”
　　“嗯……送到那里也行。月底我便走了，这一阵子没问题的。”
　　“……那我送去三爷府上吧，没人的话我就放在门柱后面。”男子没有做声、似是默认了，柳云便斜斜地面对着他，问道，“你为何要住在那个小院里头？看衣着打扮，你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想在长兴城里买上一座住宅都没有太过困难，没有人跟钱过不去的，可你却没有那么做，找了那个一居的屋子。”
　　“……”温辰垂下目光，那袅袅的香烟还缭绕在他的鼻尖亲昵，他小心呼吸着沉默许久，开口答她，“可能纠其原因……是在跟自己赌气吧。故意想做给自己看的。后来一天天的都很开心，那小院子就真成了我酝酿心绪的地方，根本没考虑过自己会走。甚至可以说成……那儿是我真正在世上扎根下来的开始。哈哈……”他咧开嘴巴干笑两声，这才收回摊开的右手挠了一挠头发，“柳小姐当我胡说八道就行……不知不觉说得有点多了，弄得你也莫名其妙，不好意思啊。”
　　“无妨，很多人都说愿意跟我说话，包括三爷也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经常会过来坐坐、与我浅聊一番。把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口来，身上便会轻松许多。”柳云站起了身，对他浅浅一笑，“如果你有需要，随时过来即可。这间客房除了床不能躺，其他的你随便使用就是，我们每天都会收拾。”
　　“好……谢谢你，也替我与八儿小姐传达一声感谢。”
　　“客气。”
　　柳云掩门走了。而留下的温辰仍然坐在窗边、出神地望了这间寂静的屋子片刻，才站起身来给自己打了盆水用以净手。
　　刚才二人的讨论他多多少少听到了些。自己变得更像那人了吗，是件好事。包括焚香静坐，他并非故意做些模仿的事情，他只是想尽量地接近那人一点罢了，仿佛这样做了，他就回到了与那人相伴左右的日子。
　　但是，若真要说得过分一点，他也是确实想让那人代替自己活着。该消失的应该是他。也许这样持续下去，那个叫做“温辰”的人就会从天地之中消失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冷青”再次活了过来。
　　听见敲门的声音，柳八儿往门外一瞥，靠回圆桌旁边摇起了团扇：“滚，忙着呢，没工夫给你开门。”
　　“无妨，八儿小姐在里面听着就好。”那个高硕的人影没有再动，“方才忘记说了，待会儿我去看看飞霜，看完便回去了，剩下的材料之类放在你们这里就是，我又用不到，带走也是浪费，不如你们利用起来。”
　　柳八儿哼了一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飞霜和寒凛还在我们这里继续寄放着吗？”
　　“嗯，先寄放着吧，等我回去龙湖便没时间照料了，三爷又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我去看看就好。”
　　“都说男人是薄情郎，这话可一点不假。”她用力地摇了几下扇子，把鬓边的两缕碎发都吹得扬了起来，“行了行了，滚你的吧，抓紧带三爷一起回来比什么都强。”
　　“……嗯。”温辰退后半步，抬起双臂端端正正抱了个礼，“麻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