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降》Luc南栀

2、庆生宴

　　一场夜雨冲去了前几天闷热的天气，这几天天也渐渐转凉了，玉小主的丧事王管家也都按照平宁郡主的办法来，人稀稀落落的来，也稀稀落落的散，神情默然，玉小主自幼丧母，所近之人其实并不多，本来下发的悼帖并不多，来的也自然少了，更何况现在全府上下还都沉浸在嫡女诞生的喜悦里，谁都知道，家主是盼了好今年的女儿。按理来说，这温煊本是要来送一程的，可今日又恰巧禇元帝临时设了宴，不好推辞，便也耽搁下来了。葬礼虽简约，却不苛待，平宁郡主让王管家拿出院里皇帝赏赐的金丝楠棺木托了京城最好的木匠连夜赶制出来的，这楠棺木寻常百姓家是用不来的，好在一是这葬礼简单，来去的人并不多，二来这本就是皇帝御赐之物，如今拿出来用想必也是无碍，所以平宁郡主就做了这个主，毕竟玉儿十岁那年便陪在她身边了，她又怎会不知道玉儿的小心思，可那些也都是无关痛痒的，自然也不去同她计较些什么，就是后面玉儿有了身孕她也不曾怨怼过什么，要不然她也枉然坐在主母的位置了，在这偌大的家族里又怎会计较这些得失呢？可这也许是玉儿最想要的，也最不可能明白的东西，要不然也不可能为她人做了嫁衣。
　　大娘子一边往春园去，一边思索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口，恰巧又遇见了几个壮汉抬着那金丝楠棺木往里屋走去，这木材材质极其的耐腐蚀，百年难遇的上好木材，并且还会散发淡淡的幽香，让人闻了静心养神，温煊就曾命人用这木材做了一个香炉底座，放在屋内，混着上好的香，有着极其安眠静神的奇效。大娘子也跟着他们走了进去，堂屋内也就只剩下几个酒扫的丫鬟婆子，那果儿跪在地上小声抽泣起来，见了大娘子，连忙收住了声，摸了摸俩把眼泪，唤一声“大娘子好”心下暗想，大户人家的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最忌讳刚生产的人来这里的，多少是有点不太干净，害怕冲撞了什么，没想到大娘子今日居然来了，果儿有点狐疑，那封绝笔信上也不知是写了什么，感觉大娘子不像是个坏的，要不然玉主也不可以把孩子放心交给她，说到底，这些年的情谊还是在的。“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快起吧！”果儿收了神，慢慢起来，望了望宁主。大娘子黯然神伤，盯着玉主好一阵，好似是在回忆什么。玉主身穿一身雪白色寿衣，绣着她生平最爱的海棠花，脸色没了血色，安详的躺在那里，就好像熟睡了一样，比平常又清冷了几分。“入馆时辰到了，大娘子”一旁小厮道。大娘子点了点头，目送了玉主最后一程，说着这几人抬着从偏门离开了。“本来是想抱来温衿的，多少送一场，可是她才是个襁褓孩童，那里受得住这种场合，更何况是个早产儿，太医说她天生有虚弱之症，也是见不得风的，每天屋里我都会让下人们仔细打扫数遍，害怕感染了什么，唉，这么小的孩子，也是可怜。”
　　一个月之后便是这俩位嫡女的庆生宴了，李婆婆帮着大娘子忙里忙外。请帖都发去了好几茬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届时都会参宴。这个宴会早在半个月之前都陆陆续续的准备了，请的掌勺人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刘大厨，也就是玉林酒楼里的大厨，京城的达官显贵有谁不知道他的名头，想当年，想要吃一口他做的莲花羹那可是千金难求，一年也就只抛售一次，当时被人抢成天价了，听说做这莲花羹别有一番讲究，至少需要三年方可成，就光这主味就价值不菲，这莲花用的自然不是普通的莲花，而是天山悬崖峭壁之上的百年一开花的雪莲，有一些穷人家就是靠找天山雪莲发了横财的，不过这也都看命了，也有为这个东西枉死的。还有就是煮莲花的水，也是需要四季之水 ，取春季的第三场雨露，夏季末的雨水，秋季的百果水，这百果水就是找齐秋季百种结果的果子，在它们未落地的时候赶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清晨去取它们果皮之上的晨露，冬季取得是第四场雪的雪水，这个需要找个自制冰冻室好生储存，一年下来就要好费不少功夫呢!然后呢，还需要用百年莲子心熬汤料，再加些比较好得的山参、玉米须、青麦粒、银耳、菊花、冰糖、百合、南瓜等辅料，最后再用新鲜蛋液熬制而成，喝上一口可解暑，可强生健体，延年益寿。据传说，这最后一药引便是情人泪，是指彼此相爱的人最痛时留的眼泪，加了这一引，喝时可让人短暂尝人生的酸甜苦辣，妙哉，妙哉啊！不过近些年刘大厨也不怎么做这道菜了，反倒辞了原先的工作，云游去了，这几日不知这温府从哪里居然能找到刘大厨，参宴之人定会一饱口福。
　　李妈妈欠身，走到内室卧榻“大娘子，刘先生来了（是刘大厨）”大娘子忙揉了揉眉心，近日来为了宴请这些事也确实劳神不少，“快请进来！”大娘子欣喜若外，她也竟然没想到，以前在玉林酒楼救了他，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京城有名的大厨，想当年，还是平宁郡主那会，经常瞒着爹爹跑到城里的玉林酒楼去吃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大雪天的一个没多大的小男孩蹲在那酒楼门前的雪地里，俩耳早已经冻得通红，俩手有些地方布满了冻疮，颤颤巍巍的蜷缩在角落，里面歌舞升平，好不畅快，外面却是路有冻死骨，平宁郡主慢慢探进身子，一把被这小男孩抓住衣角“求主大发善心，赏顿好的”平宁郡主一时不知该如何，反而被这意想不到的举动吓了一跳，咳了几声，假装冷静，佯装生气道“大胆!”男孩收起了手，不言语，平宁郡主又转而道“你随我一道进来吧！”她带男孩第一次进了这个玉林酒楼，京城普通人家可能一辈子都来不了一次的酒楼，这里遍地都是达官显贵，男孩刚进大堂前就不由得心里一惊，当时就在想，如果能留在这里，哪怕是个酒扫的也算是耀祖了。“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平宁郡主温柔的说道。“自然”男孩心下暗想“像我们这样的人，此生去一次这样的楼算是顶天了，果然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不知人间艰苦”
　　说罢，平宁郡主带男孩来了一所碳火旺盛的包厢里，包厢里点着檀香，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内室很大，有一副圆桌方凳，专供食客就餐，方凳前有一个屏风，客人们一般一边就餐，一边听听小曲，或者看看舞蹈，甚至会弄一点文墨，讲话本的也有，这里也有茶房单间，就是专门为了那些爱听书的人准备的，至于这家酒楼的大东家，被大家都传成了大人物，任谁也没见过，甚至有人猜测是个世外高人，不过这就是一些后话了。“郡主您怎么和来历不明的孩子坐在一起吃饭”李妈妈道。“李妈妈，不打紧的，这孩子也是可怜”又转而问男孩道“你父母呢？”“我逃饥荒而来的，他们冻死在一个雪地里了”男孩的眼中冷了几分，却看不出来有悲痛，郡主哑然，第一道菜便端上来了“你快尝尝，这道菜味道了香了，莲花羹”男孩喝了一口，这恐怕是他这一生吃过最好吃的饭了，端起碗就咕噜咕噜喝起来，郡主看他这样子不由一笑“既然无亲无辜，你干脆和我一道回府吧！”“我宁死不与人做奴”男孩忽地放下碗筷。“你这小屁孩，还挺有脾气！”“郡主若真的想解人之囊，就请让我留在这里当个跑杂活的，给口饭就行。”郡主不禁大笑，后来记忆就模糊了，这一晃也有十多年了，最后不知郡主说了什么，让那个男孩留在了那里，就再也没见过。那小男孩，就是如今的刘大厨，世事无常，恐难有个定性。尤其是在这人才辈出的京城之地，繁华入了眼，也能迷了心，是福是祸全靠自己的造化了。
　　“请郡主的安“，刘大厨府身。“多年未见和当初已是不一样了”“郡主还记得小的，是小的福分，没有您，在那场雪里我早就死了”大娘子让其落了坐，“这个是我自制的莲花羹，找了多年，才终于找到了情人泪引，现在已是完工，理当奉上”大娘子吃惊道“传言竟是不假，劳你用心了”大娘子品了起来，闻时，一股四季瓜果清香，入口时让人又觉悲哭，下咽时转而甘甜了，但却不腻口。“这个果然名不虚传”“一直想报当年之恩，尽一点绵薄之力！”郡主不语，聊了一会，刘大厨方才退下。李妈妈道“真是人不可只看一时”大娘子我还是扶您先躺下休息会吧！宴会这会子也该大半了。“我想去先看一眼那俩孩子，尤其是衿儿，这俩天没什么异常的吧？”“没有，您就放心吧，我这一得空就去看了，您这几天可累坏了，还是好生休息一下，等醒了，再去也不迟”大娘子现在只觉脑袋疼，本想去，却累得一时不想动弹，便只好作罢。
　　宴会是在半夜结束的，无非也是一些酒宴，在这里也就不多赘述了。今日所来的宾客，吃了远近闻名的菜无不欢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