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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旧日 ...

  •   尉庭雨的小学时光是在海外度过的。当时母亲蔺榭红正在Q大攻读博士学位,父亲尉宥莨则在国内大学任教,尉庭雨在海外出生,随着母亲留居海外。

      生孩子与读博都是十分折磨的过程,母亲生下他后没过多久就得恢复研究室到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尉庭雨便交给东南亚出身的保姆照顾。

      尽管每天与孩子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但蔺榭红坚持在研究的间隙里每天读故事哄孩子睡觉,在尉庭雨上了小学、逐渐识字说话后也依然不变,只不过故事书换成了更加复杂的科普读物。

      他能感受到有限却又无尽的母爱,从小也都是个早早懂事的孩子,能帮妈妈和阿姨的家务活就尽量帮,在学校受了委屈也尽量自己消化。

      在同龄人当中,小庭雨也算是发育较晚的,更不用说在白人孩子堆里,显得更加瘦弱。他的长处在于常年遥遥领先的成绩,得益于读书的习惯。

      谩骂倒是可以忍受的,但被撬开塞入污物的储物柜很难清理。议论与嘲笑也是可以忍受的,但放学后被围在角落里打一顿抢走零花钱会有些麻烦。

      今天说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明天说走路的时候撞到了围栏,后天还能说……

      说什么呢?

      “咳咳咳……”小庭雨蜷缩在墙边,任由那些拳脚像雨点一般落下,一边思考着要编什么样的借口,权当分心。

      为首的胖孩子没有翻到钱,只好拿走他书包里的午餐盒当替代,众人又愤愤地用粗口骂了几声,踢多两脚,这才结束了今天的酷刑。

      小庭雨没了气力,迷迷糊糊地靠墙躺着,下午还有体育课,希望运动服还好好地在柜子里……

      “……嘿,你没事吧?”

      是熟悉的语言。说是熟悉,其实小庭雨也说得不太好。妈妈会教他说这种话,但妈妈太忙了,他还来不及学得更多。而阿姨不会说这门语言,平时是用那些白人孩子讲的话与他交流。

      “嗯……”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与他十分相似的小男孩蹲在他面前,正用纸巾帮他擦去身上那些鞋印。

      “你还算聪明的嘛。眼睛、脑袋和肚子,脑袋要紧就不必说了,肚子可没有骨头包着,总是要注意着点。”

      小男孩用力擦了几下,将纸巾随手扔到一旁,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一个很难形容是否能吃的三明治,也不管手干不干净,就这么靠在他旁边抓着吃了起来。

      “今天果然是你,我已经差不多摸清他们的规律了。明天是我,后天是那个戴眼镜的黑娃娃,叫什么乔……”

      “……乔纳森?”小庭雨又干咳了几下,暖烘烘的阳光随着太阳的倾斜照在他身上,让他恢复了一些精神。

      “对,是这个名字,”小男孩又咬了一口三明治,意外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听不懂我说什么呢。”

      “你……”小庭雨凭着墙,缓缓支起身来,“你跟我说话,知道我能听懂。”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对方也并不嘲笑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发音。

      “哈,那没有,我只是碰碰运气,”小男孩还剩最后一个角没啃完,直接递给了尉庭雨,“你嫌弃的话我就自己吃了。”

      不吃午饭,下午的课体力消耗大,八成会饿晕过去。小庭雨对来路不明的食物有本能的抗拒,但既然对方也一样吃,要出问题也是同归于尽了。

      他一口吞下那块三明治,空腹感与奇怪的味道让他险些呛吐出来,小男孩眼疾手快地从尉庭雨书包里抽出水瓶给他,这才咽了下去。

      “咳咳……谢、谢谢。”

      “哈哈,你还真有礼貌。”小男孩起身拍了拍衣服,在阳光下,他的笑脸衬得更加灿烂,小庭雨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尽管脸蛋脏兮兮的,却像下凡的天使一样。

      “走吧,午休要结束了,Tingyu。”

      —

      尉庭雨抱着单薄的少年,加快脚步进了酒店房间。蓝洛帮忙刷开房门后便去催酒店方拿急救用品,顺带联系自家的私人医生。

      怀中的少年呼吸急促,不停战栗着,两人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透,当务之急是换掉湿衣服,处理伤口。

      尉庭雨先将少年放在沙发上,又找了条干净的浴巾过来尽可能固定住在车上用蓝洛的衣服绑住的伤口。里面可能还有些灯管的碎片,但止血更要紧。

      少年微微呻-吟几声,应当是疼得厉害,满脸通红,不知是着了凉还是伤口在发炎,尉庭雨伸手探了一下,前额温度不低。

      “我先帮你换下衣服,好吗?”

      少年没有回应,只浅浅地喘息着,任由尉庭雨脱去身上的衣物。因侧腹有伤口,上衣只好顺着裂口撕开,用另一条浴巾擦干,绑紧了止血带,再拿被子小心裹了起来。

      “……没……”

      少年发出嘶哑的气音,尉庭雨凑上前去听,“我没事,不用叫……”

      他反应过来,轻轻顺了下少年的背后,“不是去医院,只是找会治伤的朋友帮你看看。”

      少年眼底仍是不安心的警惕,却抵挡不住因失血袭来的倦意,在尉庭雨的呼唤下终究睡了过去。

      等医生和蓝洛赶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尉庭雨握着他冰凉的手,心底满是仓皇无措,他又忍不住地回想起天灾之下的无力与悔恨,呼吸都带着揪心的疼痛。

      黑烟与烈焰将山林吞没,筑成一道禁绝的壁垒,将生与死划在两边。他的竭力呼喊也传不到那一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化为灰烬,走向永恒的死亡。

      “……放晴?放晴,交给陈叔就好,”蓝洛扶起半跪的尉庭雨,“你这身也赶紧换了吧,洗个澡去。”

      “……嗯。”

      尉庭雨草草冲了一下,出来的时候少年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但奇怪的是,医生和蓝洛看上去都一脸凝重地沉默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快步走到已被搬到床上安睡的少年身边,床边立了个晾衣杆支着袋药水打着点滴,少年的呼吸也平稳许多,静静地睡着。

      医生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蓝洛,才犹豫地开口道:“没有找到伤口。”

      什么叫没有找到伤口?尉庭雨掀开被子,看向本应在侧腹的出血点——少年光裸的上半身干干净净,甚至连擦破皮的痕迹都没有。

      尉庭雨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捡起旁边沾满血的浴巾和不成样的当止血带的衣服:“那这又是什么?”

      蓝洛耸了耸肩,道:“是啊陈叔,我在车上确实和放晴一起帮他止血,车后座上也留了不少血迹。”

      “按理来说,照你们描述的伤口和出血量,至少该缝上几针……但这位小伙子现在最严重的症状,也只有发热而已了。”

      陈叔收起看诊用的器材,又叮嘱了些预后事项,毕竟是私人医生,对眼前的异状并无多问,便风尘仆仆地离开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咱俩出现集体幻觉了?”蓝洛打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吨吨灌了两大口,盯着自己衣服上沾的血迹看。

      “你还能正常说话,不像喝醉了,我今晚压根没怎么喝,不太可能。”尉庭雨收拾着沙发上的惨状,其实完全可以等酒店方过来清理,但他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心慌。

      “所以……这是个超能力者?这就是为什么他不乐意去医院?”

      超能力者……尉庭雨顿了顿,垂下眼睫,将手里的垃圾打包进袋子里。

      “也挺晚了,”他按开桌上还带着水痕的手机屏幕,显示着02:28,“你先回去睡吧,我看着他就行。”

      “行,那垃圾我带走了。”蓝洛挥挥手,带上了房门。

      等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尉庭雨再次来到少年身边,轻轻掀开被子——

      少年的颈边垂落着那条无比熟悉的银链吊坠。

      —

      “……Ting、yu……”
      好久没有做梦了。珥以缓缓睁开眼,在看见陌生吊顶的一瞬,昨夜的梦就消散无迹,再也记不起是什么内容。

      他躺在一个装修精致的房间床上,右手臂酸疼又冰凉,手背上贴着什么。他想爬起身来,却浑身使不上力气。

      房间拉着窗帘,只有沙发一角开了盏阅读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许是听见了他挣扎的响动,男人放下平板走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疼吗?”男人到床头按开了吊顶的边灯,光照恰好不刺眼。

      “我……”

      珥以再次用尽力量尝试起身,没撑起多少又倒了回去,男人连忙上前扶起他,寻了舒适的位置让他靠在床头,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才转身去倒了杯水来。

      “别急,慢点喝。”他就着男人握着的杯子狼吞虎咽地汲取水分,一夜的高热导致缺水,几近于求生的本能反应。

      男人顺着他的背,喂他喝完了两杯水。一旁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碗皮蛋瘦肉粥,男人试了试碗边的温度,又端去流理台旁的微波炉加热。

      “有胃口吗?要不要吃点?”

      珥以摇了摇头。对方放下碗,到窗边拉开了窗帘。现在是正午,昨夜的暴雨像是没来过一般,外面烈日当头,晴空万里。

      男人走回床边坐下,用手理了理珥以汗湿的前发。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他问得很轻,像是怕惊吓了小动物似的。

      “我……我关了店,然后……”珥以艰难地回忆着,突然睁大了双眼,硬是要下床去,可他忘了自己使不上劲,一个失衡地摔了下去——

      倒在了男人的怀里。对方也受了惊吓,紧紧环着他:“怎么了?想拿什么,我来拿,你好好躺着。”

      “手机……”

      咖啡店的灯牌坏了有一阵子了,老板说过可能是接触不良,等有空了还要找人修。偏偏轮到他关店的时候在店门口留下灯牌的一堆残骸,他得负起责任回去收拾。

      总之得先给老板道歉,今天也许要请假了……

      “来,你的手机。你睡着的时候你们老板打了电话来,我已经告诉他事情经过了。”男人递来手机,帮他掩好被子,安慰地笑笑,“你不肯去医院,没办法帮你报销医药费,他说让你放带薪假呢,放心吧。”

      他握着手机,惊讶地盯着对方,消化着这段话。

      灯牌……对,灯牌被暴雨打了下来,有位客人说送我回去……我……

      脑海里的记忆比猫玩过的毛线球还要乱,几条线索缠在一起打了死结,珥以只能片段性地回想起其中的一部分。

      “我叫尉庭雨,”男人对他伸出手来,“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不介意的话,还请务必在这里多休息几日,我会陪你直到完全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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