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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   沈琪捧着礼品盒,一时间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这份来源成谜的礼物,超出了他对同龄人生日的赠礼价格预算。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匿名投递一份价位大几千的东西啊?

      在座的都是小学生,哪怕关系再紧密、玩得再投缘,也会稍微考虑下对方回礼时的经济水平。

      朋友之间得有来有往。虽然暂时不知道这位慷慨的赠送者是哪位同学,但沈琪换位思考一番,确定自己没办法通过氪金、回送同等价位礼物的,所以他现在只感受到负担:“怎么办?这个礼物好贵,我不敢拿。”

      章阳的思路一向粗狂:“怕啥,盒子外面都写你名了,肯定是对方提前就准备好了要送你的。”

      沈琪烦得手心微微冒汗:“可是班里跟我玩的最要好,就数你。你也只送了我一台学习机当礼物呀......”

      章阳一愣,总感觉这话题走向似乎在逐渐具有针对性:“......你是在说我送的东西小家子气吗?”

      沈琪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你别多想!学习机特别赞,我妈都说送的好!”

      沈琪尴尬地挪回视线,注视着手中那仿佛烫手山芋的礼品盒,又纠结又苦恼:“只是这手表太贵了,我怎么敢带回家啊?”他拧巴地撇撇嘴角,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往抽屉里塞:“要不,还是留抽屉里吧......”

      章阳斜他一眼:“唔,我劝你最好还是带回去。就这么落教室里,不怕被别的人顺走啊?”

      沈琪一愣,反应过来,讪讪地垂下头:“对哦。”

      章阳又酸溜溜地追加道:“而且万一送礼物的是个女孩,你要是这么硬邦邦地拒绝了,她肯定得偷摸着伤心。”

      这话让沈琪更举棋不定了,正踌躇时,上课铃响。课间结束,老师踱步迈向讲台,也没时间留给他俩继续筹划和讨论了。

      只好磨磨蹭蹭地把礼品盒往书包里装,动作谨慎得宛若埋地雷:“那我就先替人家保管着吧。”

      心里仍不放弃地想着,回去得问问小莛哥哥,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方法,把这份过于厚重的大礼给退回去。

      ————————

      虽是下雨天,但姜彦莛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做好的日程规划是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的。

      哪怕是从紫竹街出发,绕老大的远路,到曾经住了八年的苏家湾买东西。

      心心文具是苏家湾某条坡道上的老店,挨着苏家湾唯一一所小学,除了琳琅满目的文具,还卖些小孩们感兴趣的便宜玩具和小零嘴。

      城里多的是优质文具店,哪家都比心心文具强,但姜彦莛就乐意回老地方的小店转转。

      这是他住了多年的地方,有着他熟悉的街巷角落,也有着他熟悉的邻里面孔。

      推开门,坐在柜台后的阿婶抬头,一见来的是姜彦莛,顿时眉开眼笑,热络道:“彦莛,新家怎么样呀?姜奶奶住的习惯嘛?”

      姜彦莛朝对方礼貌地笑着:“挺好的,奶奶现在常出门逛公园、跳广场舞。”

      阿婶连连点头,想起了什么似的,关切地问:“哎,学校的事儿弄好了吗?确定转的实验小学吧?”

      姜彦莛穿梭在货架间,有条不紊地挑选需要的东西:“嗯,手续已经迁过来了,就等入学前考试。”

      “哎呦,没问题,你的成绩指定行!”阿婶满脸喜色,比听到自家儿子转去重点学校还舒畅:“还是实验小学好啊,市重点,去那样的学校读书可有出息呢!”

      面对阿婶的热情,姜彦莛只是笑着随声附和,并不以此为自夸自傲的资本。

      在苏家湾住过的这些年,他早已习惯做长辈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虽然姜彦莛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只是规规矩矩地做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但从小到大,他身边都不缺来自各方的由衷表扬和称赞。

      又云淡风轻,又冷静自持,仿佛无论换到哪个学校,得满分都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姜彦莛挑好东西,来柜台处结账。阿婶向来喜欢伶俐懂事的乖孩子,姜家搬走后她还念叨过几句,叹惋这位苏家湾小神童要转到市区了、果然小地方的好苗子都得奔向外面的世界。

      结果没想到姜彦莛这小孩念旧,还专程跑回来光顾她的店。阿婶对他是越看越欢喜,直接大手一挥,痛快地免了账单:“就当阿婶庆祝你在实验小学开启新学期吧!”

      姜彦莛同阿婶进行推辞拉锯,可他的嘴皮麻溜程度岂能跟做小生意的阿婶抗衡?最终被一通软磨硬泡、好说歹说给劝服住,伫立在原地良久,同阿婶说了句“谢谢您,等开学后再来看您”,这才道谢后提着袋子离去。

      待姜彦莛走后,心心文具又恢复了寒暑假时常有的冷清。

      阿婶的话痨兴头仍未了,跟身旁的兼职姑娘谈起刚刚那位免付款的小孩:“就刚那小孩,长得可好看吧?原先也是住咱们这片的,就在隔壁苏家湾小学读书。成绩可好呢,甭管什么考试,大的小的全都算上,没有一次不拿全校第一的!”

      兼职姑娘顺着闲聊:“他是半路转到实验小学的吧?那学校可是出了名的重点私立。能去那地方上学的孩子,要么出身非富即贵,要么就得是千里挑一的优秀苗子、凭真本事考进去。”

      一边冲阿婶挤眉弄眼道:“瞧那孩子说话走路的气质,倒挺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二代......”

      阿婶简直哭笑不得,连连摆手:“那你可真看走眼了!彦莛那孩子绝对是扎扎实实考进去的,靠不了父母。”紧接着,又声量微微下调,似是有些伤感:“不过,可能也跟基因沾点关系,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唯一遗憾的就是走得早。”

      “怎么回事?生病吗?”

      阿婶唏嘘不已:“唉,期末加班批成绩单,没回家,双双留校住宿来着。结果教师宿舍楼失了火,俩都没了。”

      兼职姑娘闻言也愣住了:“这可真是......”

      阿婶感慨道:“好在小孩懂事,在街坊邻居的扶持下总算是熬过来了。现在跟着奶奶过,搬新家、换新学校,想必未来也不会差。”

      两人一番讨论感触后,门突然被推动,在空中发出吱呀的摩擦摇晃声。

      阿婶循声抬眼。其实学生放假时正是文具店生意最清闲的时候,怎么今上午莫名络绎不绝了起来?

      来者是个成年人,还是个大夏天穿得严严实实的怪人,他简明扼要地冲阿婶说道:“是这样的,想跟您这边打听一些事,关于先前那位离开文具店的小孩。叫‘姜彦莛’,您应该很熟悉。”

      阿婶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整个人紧张起来,流露出明显的防备意味。

      对方却很是镇定地冲她抬起手掌、掌心往下一按:“放心,不是坏事。”

      ————————

      姜彦莛提着双人份的文具回家,他不光买了自己的,还顺便好心地帮沈琪也添置了一份。

      虽然表面上,他仍在适应“哥哥”的新身份,但思想上已经接受得相当良好,属于无论做什么都会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这项行程里,是否有我这个哥哥可以为弟弟做的事?

      姜彦莛一路若有所思地走回紫竹街,刚拐角,就撞上了兴冲冲往姜家大门跑的沈琪,对方有低头不看路的坏习惯,直接跟他一骨碌撞了个满怀。

      姜彦莛比沈琪高一个脑袋,虽然撞得不重,但是产生的连带效果非常卡通,沈琪被撞得一个往后屁股墩、直挺挺跌坐到地上,落地时还带“咚”的一声闷响。

      听着就腚疼。

      沈琪抬头怒目时,正好对上姜彦莛向下垂眸的视线,一时间,彼此都有些尴尬。

      姜彦莛伸手拉沈琪站起来,有些担心地朝他屁股处瞥去:“疼吗?”

      沈琪感到很没面子,故意拔高音量、豪气万丈地回道:“不疼,我屁股肉多。”

      又扭头看向别处,把话题扯开:“我妈发现昨天那件衣服不是自家的了,问我怎么回事,我就把在公园被狗欺负、然后你出现救了我们的事,复述了一遍。”

      姜彦莛帮沈琪拎起书包,两人一起结伴往姜家小院走,空气里漂浮着淡淡海棠花的香气:“阿姨怎么说?”

      “她说让我把洗干净的衣服还给你,好好跟你道谢。还说晚上家里会做炸虾球,让我给你和姜奶奶端一盘送过去。”

      “谢谢阿姨了。”

      沈琪用稚气的嗓音,说着老练的话语,佯装小大人的模样瞧着特别反差萌:“谢什么,一家人嘛。”

      沈琪跟着姜彦莛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直奔卧室,直到两人都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时,姜彦莛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这弟弟是干嘛来了?

      沈琪直接省去插科打诨的环节,颇有些病急乱投医地打开书包,掏出那份包装和内在都很上档次的礼品盒:“小莛哥哥,我遇到了两个难题,需要寻求你的帮助。”

      “一个是这份礼物。也不知道是谁,上奥数班时塞我课桌抽屉里的。没留名字,就写着是送给我的。”

      姜彦莛朝打开的礼品盒,囫囵一扫:“一点信息都没留?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

      沈琪心念一动,好像顺藤摸瓜地想到了些新线索:“唔,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因为这个奥数班是我们学校举办的内部课,所以报名的都是同校学生。”

      紧接着,又将小脸皱成了苦瓜:“但我们光一个年级就有七个班,我连自己班上的同学都记不全,哪能猜到会不会有别班的人......”

      姜彦莛看向躺在盒中的手表,大概能估摸出沈琪这一言难尽的神情、究竟“难尽”在何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太贵了,所以不好意思收?”

      沈琪点头如捣蒜:“嗯嗯!关键我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这来路不明的大礼,谁敢随便收啊?要是被爸妈看到,肯定也会催着让我还给别人。”

      “小莛哥哥,你觉得呢?我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份礼物在不伤害到对方的同时,完好无损地还给对方呢?”

      沈琪将难题一股脑抛给对方后,便双手环着小腿、扬起下巴,一副很乖又很服从的模样,期期艾艾地等待姜彦莛给予自己解决方案。

      不知道为什么,姜彦莛虽然只比自己大一岁,可他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信任、依赖的光芒。

      可能是一种气质,也可能是一种气场,总之挺能糊弄住沈琪这种半大点的孩子、并让他们主动投靠和追随。

      姜彦莛又拿余光暗瞥了一眼那块让沈琪深感负担的手表,不知为何,这种闪闪发光的礼物,在此时的他看来竟产生了些不合时宜的刺眼,怎么瞅都不舒服。于是他不答反问:“不是还有第二个难题吗?都说出来吧。”

      沈琪闻言一愣,又一咕噜爬起来,再次将两只魔爪伸向了书包。

      谢天谢地,这次是姜彦莛熟悉些的领域,两套奥数卷子,也是奥数班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

      姜彦莛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沈琪则有些无措地朝他抖了抖卷子,臊答答地表明真实目的:“留的作业太多了,做不完。”

      姜彦莛拿过卷子,大致浏览一遍,感觉难度尚可,于是往床上一坐,并朝沈琪发出充满智慧的邀请:“不难,来,我给你讲讲思路。”

      沈琪点点头,一前一后地蹬掉小拖鞋、跳上床,然后紧巴巴地凑到姜彦莛身边,开始接受小学霸的课后熏陶。

      姜彦莛讲得很细致,几乎每一道题都没放过,哪怕前面最基础的选择题也都从A开始、逐一分析。

      可以说是小小年纪就具备老师的耐心和好脾气。

      其实他也在这个过程也存在些许私心,想看看最顶级的重点私立学校,其内部奥数班的题目质量和难度。通篇扫视下来,姜彦莛安心不少,这种级别的培优班肯定不会出些简单易懂的练习题,但对他而言,一切难题的分析和拆解都在可控范围内。

      姜彦莛讲得很是全情投入,沉浸式到口干舌燥想喝水时,才发现身边早已悄无动静,沉寂得很反常,在他停止出声后,房间里静得几乎只能听见空调运作的声音。

      姜彦莛扭头一看,好嘛,他在这讲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关门弟子沈琪倒是睡得很是香甜。连姿势都没怎么变换,靠着枕头、歪着脑袋,下半身躺着、上半身靠着,两只手揣在身前,团成一个非常有安全感的动作,整个人像是蜷缩着的小动物,沉静又安详。

      望着这般美好恬静的睡容画面,姜彦莛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并难得感受到了一丝挫败:我讲解得有那么枯燥吗?还能起到催眠的作用?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挠了挠头,想把沈琪摇醒、问个明白,又觉得这种行为似乎过于残忍。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做一个“正常的哥哥”。

      姜彦莛把卷子收起、放回书桌,然后抄起遥控器,把空调稍微往上调了两度,想了想,回头望了眼仍睡得昏沉的沈琪,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一层薄毯。

      第一次盖,没太盖好,差不多盖到沈胸口处。

      姜彦莛视线微微一凝,完美主义者的强迫症又要嗡嗡作响。于是默不作声地挪动着步伐、俯身上前,对着沈琪的睡颜,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下薄毯。这回盖得稳妥,盖住了沈琪那白细的脖子,不会轻易灌冷风进去着凉了。

      老妈子般做完这一切,姜彦莛又想起方才沈琪无意间念叨的那句“明天要交”。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回到书桌前坐下,打开小台灯,收拾好心情,闷头开始伏案写卷。笔尖唰唰移动,心中却不太留情地补充道:“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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