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妃》胭脂嘉湖

8、家宴

　　岁月如沙，一粒粒一丝丝滑过；岁月无痕，就像失去岸和岛屿的海水。

　　东方落风骑马慢悠悠的穿过塞上江南。这曾经是一个王朝的都城所在，温和湿润，被称为塞上江南。
　　但现在只剩下断墙残堡，被风雕饰。但仍可看见当年的威武。
　　是啊！在塞上江南水色的涟漪中，仍然荡漾着一个王朝千年的白发。

　　六岁的东方落风，在母亲和侍从的陪同下，曾经从这里穿过，去往剑峰。
　　二十年前他不想往前走，恐惧，害怕，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在这里假装肚子疼。
　　二十年后，他不想往前走，无奈，悲伤，却无能为力。
　　本以为和父亲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但是，父亲抓住了他的软肋——母亲的生死，这确实是他最为在乎的。

　　虽然不想往前走，但已经无法假装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耽误时间。
　　母亲曾告诉他:“落风啊！努力的人生，你放眼以后，都是你喜欢的人和事！”
　　这么多年，自己很努力了，但喜欢的人和事呢？
　　马啊！你能慢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东方落风闭着眼睛。有种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全不怕？！
　　怕！很怕！！非常怕！！！
　　母亲的脸时时会浮现在他的眼前。眼睛里闪着星光，充满希望，对着他微笑。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东方落风到达父亲按照中原风格，请中原的能工巧匠建造的住所时，一抬头，夕阳如血。

　　仆从们看到风尘仆仆的东方落风，赶紧过来牵了马。
　　东方落风垂头丧气的走过长廊，走进大厅。

　　父亲和妾侍们正准备吃饭。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香气扑鼻，但一点都勾不起东方落风的食欲。

　　看到他，父亲眼里满是欣喜，兴高采烈得站了起来。
　　“阿大！”
　　“落风回来了。”
　　突然愣了一下。

　　落风是母亲给他起的名字。
　　母亲姓东方，在外他随了母亲叫东方落风。父亲叫他落风，看来还是在乎母亲的。
　　但饭桌上没有看到母亲。

　　是母亲不愿意过来，还是……
　　东方落风自己心里很苦，也不想去追究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母亲没有出来和大家共进晚餐。

　　离家这么多年，偶尔在侍从得接应下偷偷跑回来。象征性的去给父亲行行大礼，看一眼母亲，匆匆回去。
　　本来他就是以卖惨的方式上了剑峰，让师父收他为徒的。所以不想让师傅知道他的身世，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但从师傅看他的眼神中，他觉得师傅好像知道点什么。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东方落风站着不动 ，偌大的厅堂 ，没有母亲的位置，难道连他的位置也没有吗？
　　父亲轻轻干咳了一声。
　　坐在大厅右侧首位的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识趣的站了起来。
　　这应该是父亲的新宠。父亲又强抢民女了吧。看年纪和他差不多。真是本性不改呀！

　　使女很有眼力劲儿的把她的餐具全部拿走，早有仆从过来把她的吃饭家当收拾得一干二净。
　　父亲用手指了指那个位置。
　　“落风，坐那儿吧。”
　　使女端来了一套精美的，大号的，银质餐具。
　　东方落风等待使女把一切收拾妥当，盘腿坐在了毯子上。
　　这才和坐在左边首席，父亲最年长 ，最得力，也最可信赖的妾侍势打了个招呼:
　　“大姨娘好。”
　　“洪台吉好。”

　　这位姨娘，容貌才识卓尔不凡。
　　年近四十，但风韵犹存。皮肤白皙，双眉修长，头发乌黑，浓密，眼睛明亮，透着一股子灵气。虽然比不上母亲那样倾国倾城，但也风华卓绝，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能在父亲身边待上二十多年，能够让父亲不离不弃，显然是颇有些手段的。
　　况且在她的操持之下，整个家族内部貌似风平浪静。足可见她的能耐。
　　这顿饭吃的犹如在大海行舟——远望碧波万顷，实则惊涛骇浪。
　　东方落风坐在右边的首席，如坐针毡，各种美味如同嚼蜡。
　　父亲身边的莺莺燕燕，吃醋，争宠，献媚。
　　看到父亲给他拿了一只羊腿，各位妾侍轮流给他夹菜，你来我往，简直是川流不息啊！
　　在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仍源源不断地堆进来。幸亏是大号餐具。
　　东方落风用手去挡，结果是一手的油腻。

　　坐在对面的这位大姨娘，身子扳得纹风不动，坐得笔直端庄，尽显主母身份。
　　把心里的五味杂陈，表现在脸上，是一抹淡淡的带有忧郁的干净微笑，得体得望着东方落风。
　　她是最不喜欢东方落风回来的。
　　嫁给父亲二十多年。她已为夫家立下汗马功劳。
　　真真正正是丈夫的左臂右膀，能干，要强，家里一切打理的井然有序，使丈夫无后顾之忧，开创属于他的霸业。
　　但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生了一窝女儿。老大——女儿！老二——女儿！老三——女儿！到了老四——还是女儿！！！
　　在生老四时难产，差点要了她的命。所以丈夫不允许她再生。
　　如花似玉的一窝女儿，让她看着心塞。但凡有一个儿子该多好啊！！！
　　这些年东方落风很少回来。偶尔回来，她也不可能知道。
　　她好像忘记了有东方落风这么个人的存在。
　　看着自己的一窝一个比一个标致的女儿，心里还算欣慰。
　　但东方落风的到来，使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中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虽然那位在深宫大院中吃斋念佛，一副天塌下来与我无关。任何事情，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但因为东方落风，她始终占着正妻的位置。
　　而自己妾侍这一位置，持续了二十多年了。

　　那位除了有儿子，还有她经久不衰的美貌。
　　无论多少国色天香，娇艳欲滴的妙龄少女前仆后继，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
　　但只要提到这个宅院当中最美的女人，大家想到的还是那位在深居后宫与青灯相伴的女人。
　　这么多年，她用尽了各地送来的各种各样，明目繁多的高档护肤品。
　　那些护肤品，真正都是极好的。一点儿都没有留给那位。

　　本以为香火的烟雾缭绕会熏黄了她的皮肤，岁月的痕迹会染白她的头发。
　　但每一次只要走出那扇大门，她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被岁月遗忘的人。孤灯冷月不但对她无碍，而且更使她超凡脱俗，气质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