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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奔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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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淡的三月后,四月已然过半,最期待的五一长假近在眼前。
虽然平时从上课时间之中挤出空闲,七拼八凑与周末连在一起也能凑成一个小假期,但那种偷鸡摸狗生怕老师在课堂上突击点名的感觉终究还是不够爽快,这几天宿舍里的人都在交流着该怎么最大化地利用这个长假。
我对着课表,正盘算着从哪天开始翘课既能把风险压到最低,又能尽可能地延长假期。
这时候文倾城打来了电话。
“大姐,你是真有钱啊,长途电话也能家常便饭似的打。”我接起来道。
只听她在那头吊着音量道:“那得看给谁打啊,给你打我就不心疼钱。”
我笑了声,“大姐,我接电话也花钱。”
只听她又开始在那边冒出各种奇异的酸音,我没理她,径直道:“啥事儿,快说。”
“五一来我这儿玩啊?”她兴奋地说,“我接待你,包吃包住。”
“不行。”我道,“重色轻友的我要去找男朋友。”
“妈哟,千里投夫啊这是。”又一串冷嘲热讽过后,她随即叹了一口气,“我就不该不识趣地问你们这些有主儿的人,我这种寂寞如雪的人你哪能懂啊。”
我听她说得可怜兮兮,不禁笑了,“你得了吧啊,你这种人到哪儿都能掀起浪,你趁着这空档赶紧收一个男朋友算了。”
“说得容易啊你。”她抱怨道,“行了,不跟你说了,你可又欠我一顿饭。”
我笑道:“行,等回去我临幸你。”
她唧唧歪歪地挂了电话,我看着课表上密密麻麻的课程,有点心烦意乱。
我索性一拍案,不管了,逃几天都是逃,倒不如图个痛快。
我抓起钱包就往校门口的火车售票点走,到那儿买了提前三天去西安的火车票。
我知道自己之所以这么精细地盘算日期,这么迫不及待地买票,都不过是因为我想早一点见到刘终朝。
直到我翘首以盼,好不容易盼到了出发的那一天,我上了火车,才给他发出消息。
“注意注意,突击检查小组要去了。”
过了好久,他打来了电话。
“你哪天来?”他直接问道。
“现在。”
他有点惊讶,“真的假的?你已经出发了?”
“对啊,知道什么叫突击吗?”我道。
他在那头笑了笑,“我以为你最早也要五一那天才能到。”
“那怎么行呢。”我笑道,“等你把一切都铺陈就绪了我得错过多少有效信息。”
“那我得连夜清扫现场了。”他笑着说,“只是我这几天有点忙,还有课。”
“没事啊,你忙你的。”我对他道,“我自己随便逛逛,你不用管我。”
他停顿了片刻,又问我:“车上带吃的了吗?”
“买了点儿,够吃了。”我说。
“卧铺吗?”
“对。”我答道,顺便又阴阳怪气地加了一句:“这次是我自己买的。”
他笑了一声,好像欲言又止,而后他又开口道:“你把车次发给我,我去接你。”
我应了,随后挂了电话。
我在窗边看着朝前疾驰的火车,感到一种畅快的愉悦。
漫长的十二个小时之后,我终于在火车站看到了他的身影。
我情不自禁地朝他张开的双臂奔去,我又重新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温和,平静又明澈。
我们拥抱了一会儿,只听他道:“欢迎领导莅临视察。”
我配合地满意地“嗯”了一声,“态度不错。”
他笑着两手在身前做引荐状,略显谄媚地道:“领导请。”
我随他出了站,我见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我不禁道:“这么奢侈?坐公交走吧。”
他笑着道:“走吧,怕你累。”
“我不累。”我说,“坐公交吧,能省不少钱。”
他笑了笑,把我拉上了车,只道了一句:“不远。”
果然,我感觉车也就开了十分钟左右的样子就到了目的地。
“你们学校居然这么近?”我惊叹。
他笑着点点头。
“你可真够幸福。”我对他道,随即我看到标识着“西北大学”的大门静伫于眼前的一片空阔之域。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那四个字的时候,我会联想到当年他在高考志愿表上落下的唯一几笔,透着他义无反顾的坚决,也映照着他的激情和理想。
我不禁无声地笑了,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笑着,他牵起我的手,我们两人一起走进了大门。
我四下看着,他带我路过了他的学院,我看到写着“文博学院”的古朴牌匾挂在那栋老旧的建筑之上,散发着积年的厚重气息。我不由地对这里生出几分天然的好感,我想,这种感觉恰恰契合了他的精神气质,也与我内心一直追求的某种朴拙而深沉的东西互为融洽。
“我喜欢这儿。”我说。
他侧过头看了看我,微笑着没有言声。
少倾,只听他轻声说出一句:“其实我想象过很多次你来了这儿,我们在一起。”
我微微低下头笑了笑,此时我感觉和他十指相扣着的手又被他攥得多了几分坚定的意味。
我们又走了一会儿,我发现这校园不算大,但四处都有古树遮天蔽日,在这样暑热已然初露的季节显得格外舒服。
“我先带你找个地方安顿吧,把东西放下,你也休息会儿。”他对我说,又顺便看了一眼手表,道:“我下午还有课。”
我点头,对他道:“你该上课就去上课,不用管我,我自己在这附近转就行。”
他半信半疑地笑看着我:“你不怕迷路?”
“迷路我就坐那儿哭,等你来接呗。”我道。
他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温柔道:“下课我就来找你。”
我们到校门外找了一家宾馆,当前台的那个中年女人连头都没抬一下就向我们抛来一句“大床房?”的时候,我们俩人感到通身的尴尬。
我只得含糊地应了,顺便朝刘终朝看了一眼,他此刻的表情里也透着一丝窘意,但似乎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他意识到我正看着他,和我对视了一眼,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欠打表情。
他帮我把东西放到房间里,然后我们去吃了午饭,他把图书馆的学生卡给了我,他说下午的课是大课,要三个小时,如果我无聊了可以去图书馆转转。
“去图书馆是你们学霸才乐此不疲的事儿。”我说,“我在学校去图书馆的次数单手都能数过来。”
他看我把一件并不荣耀的事说得引以为傲,笑着道:“在我的地盘上乖点儿,不要撒野。”
我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却也没再应声。我们一起吃过饭,他回宿舍取了书上课去了,我一个人在学校里转悠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困,就回宾馆睡觉了。
一觉醒来,好像解了乏,却觉得异常闷热,身上睡了一层汗,我对着窗外感受了一下温度,只见外面的天有些阴沉,气压低得很,看起来要下雨。
我冲了个澡,感觉好了点儿,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四点多。我觉得有点无聊,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顺着路走回到学校里,在里面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
雨一直没有下来,空气中始终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沉闷的氤氲感。我转悠到图书馆门口,想到了中午刘终朝给我的学生卡,就索性走了进去。
我跟着其他人刷了卡,过了门禁,里面开了空调,比外面凉快不少。
这儿看起来不小,我顺着楼层索引找到了文科类,在各色书架之间浏览徘徊了一圈,这儿的藏书量很大,我在文学的图书架区域逛了一会儿,又随手翻起了一本书,我看了看封面,是海子诗集,我直接坐在书架旁看了起来。
我感到自己逐渐沉浸在了一种深长而缓慢的体验里,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喝我高中时代偷偷看小说时的那种专注感异曲同工,又或者和我上专业课的时候听某一个老师讲课听到入迷而神往的感觉不期而遇,那种孤独却宁愿沉浸在孤独之中专注于自我思考的感受,往往能带给人最深切的激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手机振动了,是刘终朝打来的,他问我在哪儿,我告诉他在图书馆,放下电话后我随即又投入到了书里。
许是窗外的日光黯淡下来了,我感到头上方始终亮着的白色灯光愈发凸显了明亮,我在飘忽的思绪内外穿梭,隐约感到有人影遮住了落在书上的部分光线,随后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轻唤,我抬头一看,刘终朝已然笑着无声地站在我面前。
我如梦初醒地朝他一笑,没有说话。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轻声问了一句,随即在我身边和我并排坐了下来。
我感受到他身上还存留着一种温热的气息,应该是他急于在外面奔走带来的温度,我对他道:“外面热吧?”
他点点头,“好像要下雨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六点了。
“吃饭去吧。”他对我说。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站了起来。
等我们出了图书馆的大门,只感觉一股异常的热浪袭来,没想到还不到五月的天气竟有一种盛夏般的感觉。
我懒得再多走,我们就在就近的食堂吃了饭。
“你晚上干什么?”吃饭的时候,我问他。
他一脸谄笑地对我道:“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课。”
“还有课?”我惊道,“你这什么上课密度啊?”
他面有愧意地向我陪笑,“正好这两天课是最多的。”他说,“后天就没有了,我再好好陪你玩。”
我不由失望地嘟了嘟嘴,他拉起我的手轻微晃了晃,“好啦,等过了明天,你想吃什么玩什么我天天都陪你,好不好?”
我见他说得还算诚恳,故意骄矜道:“这次先放你一马,再看你表现。”
他如蒙恩赦地笑了笑,又道:“要不晚上你跟我一起去上课?”
“我?”我指着自己,“你们那课我也听不懂,干坐着多没劲。”
他却一脸坏笑着看着我,“但是我在你旁边啊。”
他这一句话看似不咸不淡,但杀伤力却不小,我瞄了瞄他笑意含混的表情,索性也配合地玩起了他的套路,我稍微朝他贴近了点儿,笑得柔情似水,“我在你旁边,你还能安心学习吗?”
我话一出口,就看到他的两个耳廓浮上了一层红晕,他低头笑了会儿,最终从嘴里说出一句:“你赢了。”
我看他无奈又有点害羞的表情,终于忍不住放肆笑了起来,他微微红着脸看着我一脸的得意,又转而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去啊,我当然去啊。”我好不容易停下了笑,对着他道:“我要去体验胜利的喜悦啊。”
我感觉此时此刻他想要给我一个有效反击却又无可奈何的微妙心理已经达到了最高点,只听他略微提高了音量对我道:“吃完了没,吃完了就快走啊,一会儿迟到了谁负责啊?”他说着站起了身,依然笑个不止的我被他一把拉住拽了出去。
他上课的地点在一个综合教学楼,快到上课时间了,不少人都在往楼里涌动,我跟着他走上了楼,进了他上课的教室。
我扫视了一周,这个教室属于不大不小的那种,应该只有他们专业的人上课,等我们到的时候前几排已经坐满了人,我和他一起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坐下了。
“学霸云集的地方就是不一样,都争着往前排坐。”我又戏谑地瞄了一眼身旁的他,“我拖累你,不能发扬学霸作风了。”
他笑了笑,“别这么客气,我偶尔被拖累一下只当放松了。”
他说得猖狂,我不由用手肘戳了一下他的胸口,他默默地揉了揉,笑着没作声。
不一会儿有几个男生从教室的后门进来了,他们朝我们的方向不约而同地瞥了几眼,然后就在过道另一侧的同排坐了。
他们坐定后,我看到他们的目光仍然不时地落向这边,似乎在和刘终朝做着眼神交流。
我被他们那种意味深长的戏谑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他们都谁啊?”我不禁问了一句,他转过头对我道:“一个宿舍的。”
我大约明白了他们传递眼神的信息点,我问他:“他们都单身啊?”
他略微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这也能看出来?”
我一笑没回应,他也笑了笑,只道:“我们这专业,想脱单也难。”
我扫视着满教室比例并不失调的男男女女,说了一句:“我看你们系女的长得都不错。”
他似乎即刻参透了我的话中之话,他笑着道:“这里很多都不是我们系的,只是一起上课而已。”
我听了他这一番解释,从心底油然生出一种舒心的满意,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他笑看着我,“你不放心什么?”
“你之前不放心什么,我就不放心什么。”我回了一句。
我们彼此笑意十足又略带较劲似的对视了几秒,直到铃声响起,才各自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