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边》似是风雨亦如云

11、第 11 章

　　那日醒来时已然是黄昏，澄霞如练，一片彩光之下，却看得旁边焦黑的树干，漆漆地，仍然冒着白烟。
　　宿仕纵然再强，还是抵不过强弩弓箭，如此致命的伤口，能撑到森林中，已经是奇迹，宿仕倒在柔软的土地上，连疼痛也没有，血液依然是不绝涌出，宿仕笑了笑，很难解释宿仕为何而笑，宿仕想着，死终于来了，战场上的日子，刀里来，剑里去，把脑袋放在了裤腰带，等着黑白无常在不知的未来一天，悄然降临。
　　只是，当她睁看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黄昏，还是那每天看到的落日，凄凉的暮色，第一次，叫她有了些希望。
　　她动了动身体，钻心的疼，她低吟了一声，胸口的伤口像被搓刀磨过，宿仕低头，只看到胸口被缠住的一条又一条的白麻，这样上好的布料，依稀还是苏杭的精品，白麻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就像这森林里葱郁的树木，总是规规矩矩。
　　“你是终于醒了。”一个声音响起，宿仕望向前方，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明黄的缎面靴，紧接而上，套着一副淡青色的裙摆，华美的双龙戏凤，一针一线都描得惟妙惟肖，富家的子弟。
　　少年初次出现在了宿仕面前，面庞清秀，是芙蓉出水的清雅，少年仅仅只是没有张大的孩子，他带着淡淡的关心，望着宿仕。
　　其实他们两个的相遇就是这样平淡，平淡在当时的情况下，生生死死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有心情思□□，只是他帮她包扎了伤口，救了她。
　　宿仕也是淡淡望着眼前人，她不会什么精彩的句子，她看着他身上绣的龙凤，轻轻说，“谢谢。”方才昏迷前宿仕依稀看到过什么人，许就是他，当时宿仕太虚弱，还来不及求救之类，她谢乱世相救这份恩。
　　“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呢，”少年用手触她的额头“你不必谢我，当日我看你伤口伤得那样深，一时也寻不到什么大夫，只能自己动手处理了一下，如果不是你自己意志顽强，那是绝对活不过来的。”
　　宿仕点了点头，却无意见瞥见了少年腰旁孤系的玉佩，那是上好的玉石，晶莹透亮的蓝田暖，传说中在远处观此玉，隐隐然有悠悠雾气徐徐上升，故又名生烟玉，生烟玉产量极少，仅供京城王宦使用，现今早已绝断玉源，雕成如这少年佩带模样的更是绝无仅有。
　　盘龙雕啊，宿仕突然觉得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那是皇室用品，敌国大内的收藏。
　　竟然落如了敌国王室手中。
　　宿仕闭上眼睛，想起俘虏两个字，升起了一片绝望，交兵之际，为了探听军情，是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自己该受怎样的严刑呢？
　　那些牢中的囚犯，宿仕看过，比猪狗还要不如，瑟缩在腐臭幽深的角落中，身体上满满都是伤痕，皮肤被勒成长条，开口一直深到了白骨处，刚进去时还会叫，时日一长，便呆滞了，给一个耳光都不见得有反映，像是没有思想感情的木头，无分黑夜地得过且过。
　　宿仕不愿成为那样的人。
　　她于是狠下了心，生常常是比死好的，但宿仕不愿生不如死，
　　拔下头上的发簪，那是唯一有些锋利的东西，杀死这少年，成了宿仕全神贯注的东西。
　　簪子是木簪，宿仕自小带的也是唯一的饰品，射箭女子也需习些皮毛武术强盛健体，珠花布钗自然是不适合宿仕的，却也不能任头发乱舞，木簪，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宿仕正慢慢摘下这木簪，她以为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她必定要成功，一击即中。
　　手缓缓地靠近木簪，
　　忽得一阵阵痛，嘶啦一下从心底烧起来，宿仕不住叫出了声，
　　她受的伤，终究是太重，行动都无法自由，何况是伤人。
　　少年听到叫声，急忙看了过来，只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跑过来便直接看向伤口，却见鲜红的血从白色麻布中渗出，急忙对着自己的青衣就是一撕，片刻就得了布条，他把原来的麻布一条一条地扯开，层层之下，少女胸口的伤触目惊心，隐隐约约不知是多少日前的伤口与不断增添的新伤口重叠，血源源不绝地流出，怎样也止不住，
　　他将头伸了过去，一点点将那不断渗出的血液舔去，血腥味又浓又重，他无法想象若是一个失去这样多的血还是怎么活过来的，忽然他在满口的血腥之中嗅到了一丝甜芳，那是二八少女特有的清香，他方才意识到自己有怎样的失态，在荒山野地里，他完全靠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上，姿态撩人，
　　他这才感到自己舌间所触碰的是一片肌肤，女子的肌肤，真正比玉滑，比冰凝，他的舌巧然转换着姿势，吮去这肌肤上不断流出的血液。
　　女子的味道，没有施烟黛的女子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香围，这个女子却尤其淡，但随着血吸入口中的一刻是一瞬增强，一直充满了她的口腔鼻腔，这血味，似乎亦并不如刚才浓厚，到是这香，仿佛……
　　他晓得自己应当放开，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素未相识的女子，她…….
　　可是为何，怎样，就是不舍得呢。
　　女人，女人，他默想着，
　　宿仕却全未意识到这些，她只想着赶快逃脱，她任少年抱住，许是认为这样更方便伤他吧，也未曾反抗，一只手，悄悄伸向地上的碎石，那些石头，也很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