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和月》路了岸

4、chapter 4

　　刚巧经过看见小姐了，陈展面不改色，而回忆这事控诉他跟踪我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他从另一条街看见我过马车，就一路跟了来，还一口咬定我看上去就不像要干什么好事。

　　这条街鱼龙混杂，小姐若是要逛，换个地方为好。

　　　好，我马上走。我招呼侍女，一眼也不敢看陈展。

　　要往前走一段才有可雇佣的车，陈展就保持着一段距离跟着我，我想打破沉默，陈大人送的笔很好。笔是前段日子，陈展发现永朔眼睛明显变好送来的。

　　你喜欢读书写字是吗？陈展语气温和。

　　算是？我其实，想写书。说了这事，听过我这个想法的，只有父母，都觉得是我玩笑话。

　　著书，很好的，是因为读书多而喜欢了吗？

　　我摇头，我想写史书，名人传记一类，我没怎么读过这类书，我有些不好意思，铭记过去才有未来。

　　期待你的笔墨，陈展的表情是认真的。

　　陈展招呼了车，玩一会早些回去，世道不太平。

　　不知陈展怎么知晓了我的生辰，在那一日让人送了一箱与历史有关的书籍卷轴。陈展真的是很好的人，我早就下过这样的定义了。

　　我不知道他原就是个意气风发的儿郎，现在的他，是消沉后新生的模样。再次见到他，是在年前父亲举办的宴会上，男人正值而立之年，谈吐得体，直着腰杆的满眼笑意，是会吸引人的。

　　我告诉了母亲，我喜欢陈展，并非对长辈的敬仰，与冲动无关，是对一个优秀男子的欣赏与喜爱，我分得清这份感情。

　　母亲理解我，父亲不相信，在我多次认真诉说心意下，父亲总算是叹了口气，陈通判好，但你该知晓，这不合适。

　　我反驳，有什么不合适，若说年纪比这差更大的多的是，若说做续弦，我当初还把表姐介绍给陈大人呢，别家女儿使得，偏我不成？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自会待永朔好的。若说人品，更没得说了，父亲能看到陈展的好罢？多念叨几次，再拿他们之前说的子弟与陈展比比。

　　父亲只说由了我，如果有合适的时机，他会和陈展提下的，但他料想是不可能的。

　　我眼睛一酸，我知道陈展对我不可能有这样的感情，但我不难过，父亲母亲知道并不责备我，而成为助力。一切都很好了，我不奢望所有的福泽都降临在我身上。

　　父亲没有时机说这事，在抗金战事传了数份捷报后，岳家军还是因缺少后援撤回了鄂州，局势又紧张起来。

　　安排军政事务的活落在陈展头上，他已是京官，上书对岳家军无援一事提出疑问。他上书两次，一次收到回应是，其他各地皆缺粮草，援军短缺。第二次询问主力军队为何多次因后备不足而退军，无果。陈展第三次上书，收到被贬官的回应。

　　陈展仍在鄂州，是被贬为一般判官了。

　　在这样的时局下，事情转变极快。绍兴七年，将军提北进被拒，父亲因大肆募兵被人检举，父亲自请乞身，不再参与政事。而接任知州的人，正是陈展。

　　陈展让父亲仍住原来的府邸，父亲在这时提了，在这种多的是有人家想给新知州送女人的时候，他问陈展能否娶我。

　　我和陈展是同样的惊讶，我听见时甚至有些恼了，不可理喻，他不答应的话就等于直接将我一家推出官场，而我嫁与已对他没有任何的帮助了，就算在感情上，也是由了我的喜欢。

　　陈展说他要同我见一面，他问我这样的感情是经过确定的吗？

　　我试着让自己的眼神坚定一些，是，却说不上深刻。我希望是能是陈大人，最好能是您，但就算不是，我也到了要嫁与别人的年纪，我会那样做的。

　　所以陈展，不要被逼迫着做什么，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

　　陈展往往是当那个想好了，告诉别人要怎么做的人。这一次，他说自己要想一想，给他七日，他来给答复。

　　我向来认为，直到后来到现在都这么认为，善于谋略的陈展做出过最潦草的决定，就是这种时候娶了我。

　　他要的七日不是用来思考的，是用来备礼的。

　　七日后，他来提亲了，直到他为我戴簪，我都没反应过来，我念叨了五年的男子，这就要成为我的丈夫了。

　　成婚后，我依然唤他陈大人，对永朔的态度俨然从玩伴的姐姐转为慈母，不再说不入流的玩笑话之类。

　　　 我这样的拘谨没能持续几日，一旦我一本正经讲话，父子俩就会同时一本正经的盯着我，盯到我浑身不自在说不出话，或他们俩谁先笑出声来。

　　终于在第不知道多少次陈展比永朔先笑以后，我忍无可忍，陈展！陈展迅速收了笑，原来你知道我叫什么。

　　我开始叫陈展的名字，就像是一个讯号。一个打破在三人间隔阂的讯号。永朔和我的关系比婚前更为亲近。

　　我和陈展的关系是说不上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的，却是绝不见外，顺着我的话，还是批驳我全依陈展心情，对于陈展说什么，我也一样。

　　像是一日陈展从外面回来，我高兴地告诉他，今天教永朔写了自己的名字，陈展会幽幽地飘来一句，你对永朔很不满吗？

　　啊？我没懂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

　　万一永朔学了你的字，审科考那群人一看，诶，这考生怎么在卷上乱画？就把咱儿子划到不合格了，这可怎么是好？

　　我可不让他，好吧，那阿展来教好了，永朔写一通漂漂亮亮的好字，一看文章，满篇的我爹是知鄂州，一查，知鄂州当年就没过科举，怪道儿子随爹呢！

　　日子没什么条理地进行着，我想，真好，好在当年没什么脸面要嫁给陈展，于我，是我难得的正确决定了。

　　生活不肯让谁一帆风顺，陈展被检举了，原因是大肆兼并土地，未经命令而自主募兵，拿陈展当年要减免宜兴县次年税收为证，说他收买人心。

　　他所购入的土地是给前丈人的，为了感谢丈人当年在募兵中对他的帮助，陈展对那位老地主是感激的，亦是愧疚的。

　　但他不能以募兵为由进行解释，他募兵之事的确没有上报，方式与别州府都有不同。

　　陈展没有贪公家钱财募兵，原以为这事认个错，糊弄下也就过去了。这个时候又出了另一档子事，陈展附议了岳飞提议北伐的上书，而岳飞后又因建议高宗建储一事遭到猜忌。

　　一力支持岳飞与高宗不同意见的陈展，成为了反对北伐势力的眼中钉，他在宜兴县的行事被再提，陈展没什么可说，他自请要做军务判官，却被发派去管理海防事务。

　　陈展仍是兼知鄂州，我和永朔都留在了鄂州，他说，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