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和月》路了岸

5、chapter 5

　　绍兴八年三月，陈展的死讯传回了鄂州。

　　是在出海巡视的时候，遇上了风浪。海上有一船的渔民是陈展，下令让他们上了大船。初来乍到的陈展不知道这一伙是专借风浪之名夺船的海盗。

　　　海盗也不知这是官船，他们见船上的人都听陈展的，便抓住机会劫持了陈展，是陈展从鄂州带去的一个手下发了反击的命令，海盗反击过来在混乱中杀了陈展。

　　　那个下令的手下，一个稚气未脱的青年，刚到我面前就跪下了，抽泣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只是听着，没有流泪，没法思考，说不出话。

　　我忘了那天自己做了什么，也忘了自己怎么回到院子里坐着的。

　　直到永朔被从学堂里叫回来，看见他和陈展相似的面容，我总算回了神。

　　永朔红着眼眶，看来我不用自己再说一遍了 。

　　我站了起来，我们永朔啊。

　　就是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阿展，现在在很黑的地方吗？这次你去的地方实在太远了，不带永朔了，也该带我吧。

　　十月，岳飞提出平反陈展冤案一事，声称阿展不过是附和他，若是被冠以蔑视皇权，则此罪当落到自己身上，还陈展清白才能免此冤名。

　　除了反复被提起的几桩旧事，现在他们确没什么能说陈展的了。

　　绍兴十一年，南宋与金议和。这一年，永朔十八岁了，我再没什么要忧心的了。

　　我没想到，还会有坏消息传来。

　　岳飞下狱，罪名谋反。同谋的名单里，有陈展的名字。

　　我这才知道，陈展在宋金第一次议和期间还在和鄂王谋议布兵，行使过调兵权。

　　阿展，从不是个守规矩的。生在这世道，既好也不好。

　　我最后一次去了阿展墓前，什么话也没说，阿展定是都知道的，其实的确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是我第一次到京城。

　　我走了父亲和阿展的很多人脉，堪堪让我见到了这时候在京城的韩世忠将军。

　　韩将军正要离开京城，他道，我拜托他的事就是他最后做的了，是因为与岳飞的情谊，所以他不会关心我的结局如何，让我想好，我做的这桩事招来任何灾祸都只能自己扛好。

　　韩将军为我引荐了一个人，这位成为了我请见陛下的途径。

　　草民感激不尽。

　　后来我想起来怎么形容见了韩将军的感受了，三十功名尘与土，真真如此，曾经斩将搴旗、战不旋踵的人如今把过去像尘土一样掸去便又向着另一条路走去，这是一种能够直击心灵的震撼。

　　而我，是否还有前路要走？

　　我的第五次请见，被允许了。在此之前，我已说明过自己的来意。我把自己所写的岳飞列传的撰写版呈了上去。

　　阿展说的，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告诉大家什么是正确。

　　我才知道阿展做过那么多莽撞的事，就轮到我来这样做了。

　　打心底认为是对的，才这么做。

　　我在皇宫里见到了高宗，一个我不认识的臣子模样的人，以及，岳飞。

　　草民叩见陛下。我跪了天子。

　　旁边的人把我带过来的东西递给了高宗。

　　高宗让将军看我，说我要左右历史。

　　民女斗胆，这里是鄂州人民的手印，大人仁德，天地、人民皆可见证。陛下圣明，定能……我话没说完，听见“滋”地一声，那份卷轴被扔入取暖用的火炉中。

　　最后在我脑中的映象，就是这火光了，铺天盖地的火焰让人快要窒息。

　　“哈，呼。”我急喘了一口气，仿佛快要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海面。

　　我关掉了手机闹铃，特别地看了一眼时间2023年2月10日早上6点。我打开了浏览器，搜索岳飞，点进了岳飞结局的词条。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被害于大理寺，宋孝宗继位后平反昭雪，淳熙五年，谥武穆。宋宁宗嘉泰四年追封鄂王，宋理宗宝庆元年，改谥忠武。”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