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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桃之夭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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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突如其来的一声狗吠吓了谯南宣一跳,他拍着胸脯平复着呼吸,尽力扫去脑中胡乱涌出的鬼怪话本。
这指定是隔壁狗窝的主儿回来了,得亏没去,不然要被追着咬屁股了。
就在谯南宣在心里催眠自己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袍有被拉扯的异样,他低头看去,就见板车底部空隙处露出颗龇着牙的狗头!
竟是那隔壁的狗祖宗竟嗅闻着人味找着了他,此刻正耸动着圆溜溜的鼻头来咬他的衣袍。
谯南宣怕得很,一把从狗嘴下夺回衣袍,推开遮掩的稻草脱身。
那狗也不知如何就是盯上了他,谯南宣直被狗撵地上蹿下跳,颇为狼狈,等他气喘吁吁实在快要脱力时,骨碌碌从黑暗处滚出一个东西,一直撵着他的狗总算放弃了追他的屁股,返身没见了黑暗中很快就没了踪影。
谯南宣撑着双膝大口呼吸,刚刚被狗追,跑的太急,也顾不上去观察周围的环境,现在停下来打眼看去才直觉瘆得慌。
前头一间商铺门口挂着的灯笼竟幽幽亮起了绿光,随风摇晃着,那幽绿色的光竟好似两团漂浮着的鬼火,灯笼荡起,露出背面的脸谱图,不断拉横拉长扭曲着好似活了过来,像那找他索命的厉鬼。
谯南宣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见哪处都似鬼影幢幢,直到一抹白衣身影从檐下掠过,真撞了鬼!
恐惧令他拔腿就跑,踉跄中鞋都跑掉了一只。
直到他一头栽倒,撞上一堵软乎的“墙”。
谯南宣双手捂着脸不敢抬头,身子抖如筛糠。
“鬼……鬼啊……”
他感觉自己被环在了一个圈里,阵阵阴风被阻隔在外。
只听头顶一道低沉的声音:“我是人。”
如今听闻活人在旁,谯南宣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脑袋即刻扎进了人怀里,双手扣紧了他的腰,生怕活人只是他的幻想,等他一睁眼就没了。
被抱住的身子僵硬了分,很快弯下腰抄起谯南宣的双膝将并无几俩重的谯小公子打横抱了起来。
谯南宣因双脚离地,双手自然勾搂住对方的脖子,他还是不敢抬头,脑袋埋得深深的,因此闻到了此人身上洁净的气息。他能感受到此人高大,胳膊有力,是个男子,也能感受到他的无害,毕竟谁敢对他不敬?
思及此,谯南宣越发安心地窝着了。有个人替他挡鬼实在要安心太多。
男人走得很稳,走了一阵后慢慢将他放了下来,谯南宣感觉自己坐到了一个软垫上,背后靠上了东西,他害怕地睁开一条眼缝就见到一片云白色的袍袖从他身前滑过,微弱的烛火燃至尽头熄灭,四周又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谯南宣混乱中赶紧抓住了人,急急问道:“我们在哪?”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男人就在他背后,扶住他的肩,这令谯南宣感觉安心不少。
只听背后的声音又道:“你在这安心等着,不会有别的什么来打扰你,我出去一趟,你的朋友很快就会找过来。”
“哎,你去哪?”
谯南宣抓不及,叫手中那一片云白袍角溜走了。
人走得悄无声息,如他所说,这里很安全,但只剩下一个人,谯南宣心里还是略感不安,只盼着朋友能尽快找来。
再有下次,打死他也不玩这等吓人的游戏了。
不知过了多久,谯南宣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觉得总算盼来了人。随着来人行至他面前,案台上的烛火被点燃,还是那片云白色的袍袖,谯南宣抬头看去,就见到一张面如冠玉的俊颜,一见便陷了进去。
谯南宣被来人扶了起来,他的背后伸出另个脑袋,错身走了出来:“息陵,属你最能藏了,怎的跑了这么远?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这次可多亏了楚兄,我才能找到你。”
谯南宣转而将目光从申匙身上移到他身边这位白衣君子身上,他爱青色,常穿青色衣裳,却也爱洁净的白,第一次见有人能将白衣穿的如此好看,虽素且雅,谯南宣看着特别赏心悦目。
“……多谢。”
“小公子客气了,”楚潸拱手行礼,“在下楚潸。”
……
谯南烽伸长手在谯南宣面前晃悠了两下,拉回了他的神思。
“所以,你是被他的脸迷住了?”
“当然不是,”谯南宣一口回绝,“什么样的俊男美女我不曾见过?我只是欣赏他这个人。”
谯南烽:“那就是被人家英雄救美折服了,再加上容貌不俗,对上了你的胃口。”
谯南宣:“这只是第一面,后面我与楚潸相处,确实感受到了他的诸般好处。”
谯南烽还要再说话,谯望楼扬手止了他的话头:“爹知道了,宣儿喜欢最重要,明日爹跟你三哥要进宫面圣,届时定能见到那位楚大人。”
“爹,你肯定也会喜欢他的。”谯南宣信心满满道。
谯南烽:“也叫我好好会会这位人物,是如何将我小弟迷倒的。”
施怡黎给两个儿子一人夹了个鸡腿进碗里:“见楚大人的事明日再说,今晚先多吃点。”
*
第二天,谯望楼率谯南烽进宫面圣,谯南宣没有跟进去,而是算着时间在宫门口等候。
他只等来了三哥,父亲则被皇上留了下来。
谯南烽勾住谯南宣的脖子,将自家小弟夹在了臂弯下:“走!跟三哥一块去城外大营,三哥来考考你的枪法。”
谯南宣拖住了步伐:“哎~怎生地现在就要出城?爹呢?”
“皇上他老人家要跟爹叙旧呢,左右我们俩兄弟也无事,你刚好牵上赤仙,随我一道去城外跑跑马。”谯南烽继续带着谯南宣走。
谯南宣不想这么急就跟着三哥出城,找着借口:“你昨天才刚入城,怎么不在楚邑城里多玩上几天,也好多陪陪娘,上次春狩闾青萍还想等你回来找你吃酒呢,你不去赴约?”
谯南烽一一给他堵了回去:“娘要看我的武艺,过俩天也要出城,至于闾青萍,我跟他很熟吗?不爱吃这个酒。你啊,莫不是惦念着人家楚潸才不愿踏实跟我出去吧?”
“你见着他了?”谯南宣问。
“见着啦,”谯南烽道,“一表人才,是个人物!”
三哥夸楚潸,谯南宣亦骄傲地挺起了胸脯,脸上都带光。
“如此……”谯南烽对侧后方的赫连捷使了个眼色,赫连捷立即将赤仙牵来,谯南烽顺了两把赤仙的鬃毛对谯南宣说,“你该更应该去城外兵营里见见世面,叫叔伯们看看你如今的变化,回头练得更厉害了不愁你的如意郎君看不上你。”
最后这句谯南烽带了些揶揄的意味。
半说半推的,谯南宣就这么被自家三哥带出了城。
*
启玄帝年轻身为皇子时就与谯望楼关系交好,胜似兄弟,后为君臣,谯望楼领谯家军镇守边关护佑大胤江山免受外敌侵袭。
谯望楼此次回京述职,启玄帝见到这位昔年的兄弟,如今得力的武将十分高兴,近些年来启玄帝身体抱恙,常缠绵病榻,不问朝事,现见到爱臣,连带着精神也好了不少,更是主动主持朝会。
除了回京述职的谯望楼是为一桩喜事,另有狄御夷狄将军带来的捷报。
北地苍郡囚龙关在上年关受到敕首的偷袭,使北地损失惨重,边关百姓流离失所,朝廷遂派兵反击,敕首人狡猾,北境外多荒地,敕首人分散躲藏很难击破,僵持已有数月,大军士气低迷,也难以给边地百姓一个交代。现狄御夷带回的捷报即我军顺利击溃了敕首的一支兵马,重创敌方,后续可乘胜追击,大破敕首,取敕首单于首级,将其赶回北境外蛮夷老巢。
朝会上,狄御夷嗓门洪亮,陈述苍狼军捷报。
“……皇上,”狄御夷跪了下来,“现下正是追击敕首的大好时机,或可一举歼灭其族,取得单于昆什哈图和浑戈猎首级以扬我大胤国威。臣请朝廷派兵增援北地,并向下征兵扩充苍狼军,除蛮夷,还北地百姓安宁。”
“你要兵?”启玄帝若有所思。
一直未曾说话的谯望楼此时开口对上狄御夷:“若我没记错的话,狄将军在出兵征讨敕首时兵力充足,且已在北地征过一轮兵了。”
狄御夷哼了声:“谯将军同为边关守将,难道不清楚蛮夷的难缠吗?此番我军大胜,才要扩充兵力乘胜追击。”
“望楼,你说呢?”启玄帝将之抛给谯望楼,朝堂上众大臣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同时也在偷偷看闾丘阎的眼色。
谯望楼出列行了臣子礼:“臣以为应依狄将军所需增派兵力共御外敌,若可一举歼灭敕首,也可自此解除北地隐患,但……”
谯望楼将目光投向狄御夷:“未免百姓负担过重,征兵一事可暂缓,相信以狄将军的领兵之才,加上增援的兵力,破敕首指日可待。”
谯望楼的话说的很绝妙,既没有彻底否了狄御夷的诉求,又恭维了他一波,以他极好面子的性格,怕是不好再开口要求征兵。
启玄帝满意地笑了:“爱卿所言极是。狄将军,你且先起来,你此次带来捷报是为功臣,追击敕首不仅是为护佑北地安宁,更是为了大胤的江山安稳,朕如何会不依你呢?望你乘胜追击,朕在京城再等你的捷报。增援一事就交由尚书令看着办吧,阎卿?”
闾丘阎适时出列:“臣遵旨。”
狄御夷瞥眼闾丘阎,即刻拜地谢恩:“臣谢皇上隆恩!”
启玄帝精力有限,主持朝会到现在已显疲态了,贴身公公六晋上前附耳问询,启玄帝摆了摆手。
闾丘阎面向谯望楼:“听说谯将军此番回京是为军粮一事?”
闾丘阎此言不差,秋时谯家军更要提防羯族来犯边境,谯家军体量庞大,每年的粮草供应却显捉襟见肘,他知道朝廷要平衡各地,有自己的打算,若换成往年便也罢了,朝廷供应的军粮再加上吐峪当地屯田收成来的粮,也足以弥补空缺,但今年老天爷不遂人愿,地里收成减半,他有十二万大军要供养,边防军不可一日无粮,事关边关大事,只能进京禀告皇上。
此事谯望楼在初入宫拜见启玄帝时已私下与他说过了,只是……启玄帝并未言明态度,他便也无法揣度圣意。
谯望楼看一眼启玄帝的方向后回道:“是,今年收成不行,供养十二万大军恐有些困难。”
闾丘阎:“谯家军为胤朝镇守吐峪,抵挡偈族,要再多的军粮都不为过,只是现如今北地要打敕首,南边新组建的水师操练需要物资供应,中原需镇压小股势力的起义军,都需要军粮供应,如今吐峪尚且安稳,偈族闻你谯家军的威名已吓破了胆子,轻易不敢来犯。谯将军,为了大局着想,只能先委屈你了。”
闾丘阎话说到这个份上,便叫谯望楼进退两难,若他再说个不字,岂不就是不懂分寸,不顾全大局了?
“皇上?”谯望楼只能将目光投向上位者身上,期望还能有转机。
启玄帝突发咳嗽,六晋立马担忧上前抚背,待到启玄帝咳嗽渐息,他疲惫地挥摆袍袖:“此事再议,散朝。”
六晋扶着启玄帝小心地退了下去。
启玄帝一走,谯望楼心就凉了大半,知道这次的军粮怕是难以要到了。
狄御夷跟谯望楼擦肩而过时拍了两下他的肩,说:“谯将军,你又不打战,就别跟我们抢粮了。”
谯望楼不动声色。
狄御夷走后,闾丘阎走了过来。
“谯将军,狄将军话虽糙了点,但理你肯定能明白,皇上不宜过多操劳,谯将军你回京皇上眼见着开心,身子也好了很多,皇上龙体为重,谯将军你就不要再让皇上烦忧了。”
等闾丘阎离开,谯望楼的太阳穴跳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