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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桃之夭夭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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谯府。
家中两个青年儿郎出城去了,府里除了大嘴略显聒噪,整体都安宁了下来。
夜间,施怡黎为夫君除去外衣。
“你啊,”施怡黎点了下谯望楼的额头,“从宫中出来后眉头就皱得老高,本来西北的风沙就够烈,吹得脸都糙了不少,你再这么天天皱着个眉,也不怕再多添皱纹。”
谯望楼捉住妻子的手放在脸颊上蹭着,叹息一声:“我都老了,多添条皱纹怕什么?”
“你不怕,我见着还嫌弃呢。”施怡黎轻拍了下丈夫的脸,抽回了手。
“上床躺着,我给你捏捏肩。”她说着拍了两下床铺。
谯望楼依言趴在了床上,他天生人高马大,这一趴上去占据了大半个床铺,床因此都显得小了起来。
施怡黎力道适中地为丈夫捏着肩,疏松筋骨。
“这次进宫不顺利?”
谯望楼再次叹了口气:“闾丘阎不愿意拨军粮给谯家军,找了一堆的借口。”
施怡黎:“他不愿意,这天下终究还是皇上做主,皇上的意思呢?”
提到这,谯望楼才更感绝望:“皇上怕是做不了主,有心无力了……”
施怡黎停了下,又接着按了起来:“皇上身体如何了?”
“大不如前。”谯望楼只用了四个字概括。
这次他回京,外人都说启玄帝精神好了很多,但他都看在眼里,皇上面相呈现灰败之态,比之从前,已是极差了。
施怡黎的目光也凝了下来:“太子才六岁,尚且年幼,身子也孱弱……”
谯望楼拍了两下施怡黎放在她肩上的手以示宽慰:“夫人有所不知,楚邑城内安宁祥和,而在外面的各地却已是动荡不安了。”
施怡黎难掩忧色:“因为天灾?”
“不只是天灾,还有人祸,”谯望楼说道,“朝廷看似稳固,实际上大权旁落,闾丘阎对外结党营私,操控官员任免以扩充自己的势力,对内与皇后狄氏走得近,狄御夷是皇后的哥哥,唯他命是从,有这种人在朝廷生根,不断发芽,终至盘根错节,我怀疑国库已亏损得厉害了。我现在不仅担心皇上,更担心胤朝,要是这座大山崩了,终至民不聊生。”
施怡黎听后脸色发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这是最坏的设想,”谯望楼宽慰妻子,“但朝廷还有廉太傅,他不会袖手旁观,放任闾丘阎祸乱朝政的。”
施怡黎:“对,还有廉太傅呢,有廉太傅在定能力挽狂澜。”
谯望楼:“我现在只希望皇上能保重龙体,至少等到太子成年,能独当一面。”
施怡黎:“一定会的。”
谯望楼让妻子躺上床,施怡黎枕靠在他肩头。
“夫人也不必过于担忧,军粮的事我会再找廉太傅想想办法,朝中除了闾丘阎为首的一帮人,亦有很多有能之士,咱们囡囡看中的那位楚大人就很不错,我相信胤朝能挺过这段难关,现在天下都不太安稳,楚邑反而是最安全的,我走后,你和囡囡留在京城我也能放心。”
施怡黎圈住丈夫的肩膀:“你守好边关,我和囡囡会好好待在京城的,你放心。”
*
下值后,闾从笙与楚潸走在一起。
启玄帝将苍狼军增援一事交由闾丘阎负责,朝廷有风声尚书令大人属意郎将领卫兵加入苍狼军。
这是个苦差,对于在宫城干惯了闲差的世族子弟来说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放着大好的京城不住,跑去边关吃沙喝风,谁都不太愿意。再说能不能讨伐得了敕首还是不一定,即使剿灭了这一族蛮夷,最大的功臣还是狄御夷,对于他们来说也落不了太多的好,总而言之就是得不偿失,因此对于相关风声,中郎将们都有些浮躁,唯恐被尚书令点了名。
“对于给狄将军增援一事你怎样看?”闾从笙询问楚潸的意见。
楚潸:“廷竹,我跟你说实话,尚书令大人应是属意我的。”
楚潸并没有因为闾丘阎是闾从笙的父亲而有所顾忌,与之相谈也从来不会拿你父亲开头,而是以其职论其事。
闾从笙:“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想去,”楚潸肯定道,“不是因为尚书令想让我去,而是我自己想去。蛮夷可恨,江山危急,我又岂能坐得住,只有击退外敌,方能真正护佑大胤朝安宁,身为大胤男儿,要有去战场上拼杀的血性。”
“我知你定会如此想,”闾从笙道,“就是狄将军未必是个好相与的领将,若所有边关守将都如谯元帅的谋略与才能,才叫人心悦诚服。”
面对闾从笙,楚潸并不加遮掩,直言道:“狄将军本就不可与谯元帅争辉,我以前尚是吏民时,空有一腔抱负与武艺无处施展,就曾向往过谯家军,想着哪一天若能入了谯家军,为谯将军领兵作战,那才叫快意!”
闾从笙:“谯家军威名震震,好儿郎具向往之。”
楚潸:“虽然没入成谯家军,但潸承蒙皇上青眼,擢升羽林中郎将,亦是一幸事,如今能为朝廷出力,潸定在所不辞,报皇上知遇之恩。”
闾从笙感慨道:“若朝中都是如沅宗一样的有能之士,那胤朝终能迎来盛世康平。”
楚潸摆手笑笑:“廷竹过誉了,你我都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胤朝走向如何,终有他自己的归宿,你我等常人只能尽力将之往好的方面扭转。”
闾从笙灰绿的眸子暗了一瞬,眨眼便又消失:“但愿如此。”
“话说你可知谯息陵如今不在城中?”闾从笙提起另一事。
“哦?”楚潸明显并不知道。
闾从笙:“听说他与谯三公子谯南烽去了城外谯家军的大营。”
楚潸淡淡道:“难怪未曾见到了……不过也好,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对谯南宣真是有些束手无策,这次走了也好,他没了记挂,兴许那些兴致也就淡了。”
闾从笙:“依谯息陵对你的上头劲,你不怕他会缠着你不让你离京?毕竟你若一走,这相隔千里的,是想见也见不着了。”
楚潸:“他如何缠我也是要走的。”
闾从笙开玩笑道:“你还真‘绝情’。”
“好了,不说他了,”行至马车前,楚潸问道:“我要去拜见廉太傅,一起吗?”
闾从笙:“不了,我还有事,就此告别。”
楚潸乘马车离去后,闾从笙闪身拐入一道暗巷,一身黑衣身形高挑的女子正等在那。
“主子。”倪默唤道。
“叶大人那边如何?”闾从笙直入主题。
倪默先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递上:“净空道长没收。”
闾从笙按着钱袋送了回去:“知道了,这袋钱你拿着买些东西给虚乌山的稚子们送去。”
“好,”倪默收起钱袋开始禀告正事,“叶大人听信了道长的话,道长说让主子等一日,一日后叶大人就会来找主子。”
“那件事呢?”闾从笙追问。
倪默点点头。
闾从笙心中已有把握。
“你准备换个身份,我们马上要离开了。”
“是。”倪默恭敬低头。
闾从笙从暗巷走了出来,自然走到马棚解开缰绳骑上黑魂。
“驾!”
*
一日后,福来客栈。
叶暮丰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
他放下茶盏,目光投向对面一名男子脸上:“你知道我约你来这是为了什么吗?”
闾从笙身姿笔挺,从容不迫。
“下官猜最近大人与下官,与闾家的渊源,恐怕只有大人爱女了。”
“你倒是机灵,也敢说。”叶暮丰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这位闾家的二十八郎。
闾从笙其人仪表堂堂,其容貌完全配得上他的爱女,虽是庶出,但也属高门大户,他看人还是比较准的,比起闾家同为庶出的其他儿郎,闾从笙就显得十分难能可贵了,若最后终要跟闾家结亲,闾从笙或许还真是最好的人选,只一点,若能得闾从笙应允,便圆满了。
原本叶暮丰也不至于急着主动找上闾从笙,若不甚走漏风声失的是他的面子和爱女的名声,但昨日有个道士找上门来,他请道士给爱女算了一卦,这一卦直叫他的心大起大伏了一回。
那道士说芯凝的病气已经溢出周身了,恐有性命之忧。他说道想通过结亲来为女儿冲喜,道士告诫那便越早越好,若迟迟拖延下去 ,怕是这股病气就不可控了。
叶暮丰心中一紧,道士附耳与他说了些私密话:成亲可,但你女儿身体孱弱,不宜立即行房,需得缓缓为之。
叶暮丰沉思着点点头,他家爱女早就被诊断过活不过十三岁,如今已撑过两年,已实属不易,就是没法子的法子他也要想着再为女儿试上一试,好叫女儿能再多看看这世间。
他便再问爱女的良配有何特征,道士算道:此人阴历圆月生于鹑火,与你女儿有过照面。
叶暮丰思索后心里便有了个答案,后又问道:“若此人身带不祥之兆呢?”
“何为不祥之兆?”道士反问。
“比如……异瞳?”叶暮丰试探着道。
道士听罢旋即笑了起来:“何为异,何又为常?古有阴阳两说,阴阳熟优熟劣你能说得清吗?”
叶暮丰低下了头。
道士:“坏的未见得是坏的,好的也未见得是好的,一切自在人心罢了,你若想为你的女儿好,就不要在乎细枝末节,殊不知你女儿病气缠身与那人是福是祸?一切自有命数罢了。”
道士的后一句话叶暮丰听着心中不悦,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他们家挑人为爱女冲喜,但却也要隐瞒下女儿的病情,这也是私心。
道士最后言道:“听贫道一句劝,尽力而为。”
“叶大人,”闾从笙看杯子空了,便主动为叶暮丰斟满茶,诚恳道,“我真心喜欢叶小姐,希望叶大人能成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