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青梅水

29、别谢了

　　分别的时候，苏雪沁说她会好好考虑一下，裴松恩读不明白她的表情里究竟有几分认真，只能点了点头，目送她上车离开。

　　裴松恩的脑子很乱，他对苏雪沁说那些话的时候，与其说是劝解，更像一种发泄。他搭地铁一路神游着回到家，空荡荡的，高彦照例回去了，家里漆黑一片。

　　他急促地关上门，在黑暗中抱着胳膊蹲了下来，忍不住大口喘着气。

　　也不知道晚上吃饭的时候是哪里来的勇气，现在又被彻底掏空了，他有些懊恼地用手背拍了拍额头，眉毛紧锁无法舒展。

　　裴松恩在客厅待了很久才好一些，站起来的时候眼冒金星。

　　房间里，彩票已经被高彦还回来了，放在一个浮夸的相框里，被摆在桌上。

　　他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高彦发了个“谢谢”。

　　高彦回得很快：谢什么？

　　裴松恩：相框。

　　高彦：怎么才看见，去哪儿了？

　　裴松恩揉了揉鼻梁，回道：和苏学姐吃饭。

　　他刚发过去，下一秒来电提醒就弹了出来，裴松恩在书桌前坐下，腾出一只手摆弄着相框，一边点了接通。

　　“多多，又去□□情保镖了？”

　　“嗯。”

　　“怎么回事，这么坦率。”高彦在电话那头笑了，“竟然不反驳。”

　　“毕竟确实是这样。”裴松恩摸着相框上的纹路，“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我这不担心你吗，每回你掺和他们事之后都不高兴，怕你一边装没事人打字，一边偷偷哭呢。”

　　“我没那么容易哭。”裴松恩听得很羞耻，强调道。

　　“好呢，我们多多特别坚强。”

　　“别说了……”

　　“行。”高彦不挤兑他了，“那你们说什么了，想告诉我吗？”

　　“苏学姐说了他和周束以前的事。”裴松恩说道，“还说了他们在你面前摔盘子。”

　　“噢，那回确实挺吓人的，关键是我还一口没吃，给他俩哐哐全砸了，五颜六色的菜散了一地。”高彦语气听起来很惋惜，“她还跟你说这个呢，唉，所以我才觉得他俩不适合在一起，你是没见过他们仇视对方那个样子，到了那个程度，真没什么意思了。”

　　裴松恩揉了揉太阳穴：“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又多事了。”

　　“你干什么了？”

　　“我觉得他们明明还互相喜欢，互相在意，就这样不明不白彻底结束是不是太可惜了，所以我求苏学姐和周束再好好谈谈。”

　　“谈谈也行，你为什么觉得这是多事？”

　　“因为苏学姐……她要去国外工作了，长期，她说估计以后回来一趟都够呛。”裴松恩有些说不出口，“周束还不知道这个事。”

　　“唔……我也不知道，还以为她跳槽回来了。”高彦说道，“还挺突然的。”

　　“所以我想，他们这会儿再去沟通真的有意义吗？毕竟马上就要分开了。或者万一他们又因此吵架，怎么办？”

　　高彦抽了口气，很为难的样子：“我没有和苏雪沁聊过，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单纯基于我的角度，我只看结果，所以态度一直就那样，觉得没必要。但是毕竟我不是你。”

　　裴松恩静静听着，说不出话。

　　“唉，这样吧，万一他俩又吵起来，迁怒你，要把你揪出来揍一顿，我来负责把你藏起来，保证不让他们发现，行吗？”

　　高彦正经话没三句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裴松恩这回听完却笑了起来，他不知道高彦怎么说得出口的，很讶异。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反而破罐子破摔了。

　　“行，你得把我挡好了。”

　　“那必须的啊。”高彦很得意，“诶，多多，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终于懂我的幽默了。”

　　“……没有。”

　　“别不好意思。”

　　他俩来来回回特没意义有没有了好几句才作罢，裴松恩趴在桌上，眼睛看着墙壁的一点，轻声唤道：“高彦。”

　　“嗯？”

　　“你有没有觉得我挺奇怪的，先前说喜欢周束，现在又拼命把他们俩摁到一起，哪有人这样的。”裴松恩问道，“我的喜欢是不是看上去特别不值钱？”

　　“哪能啊，我还想你终于改邪归正了呢。你到底怎么看上周束的，真没眼光。”高彦嫌弃道，“就是僵尸一不小心吃了他脑子都得立马吐出来，不待见恋爱脑。”

　　“我也挺……”裴松恩想起自己往日干的种种，同样抬不起头来，虽然他压根都没恋爱上。

　　“怎么叹气了，别叹气啊。”高彦话筒拿远“诶”了声，“等会儿啊，婵婵在挂东西，我去帮把手。”他嘱咐道，“你先别挂电话。”

　　裴松恩应了声，闭眼等了一会儿，高彦声音重新冒了出来。

　　“我好了。”高彦叫他，“没睡着吧？”

　　裴松恩简直要怀疑他有千里眼，连忙睁开眼睛：“没呢。”

　　“刚我去帮忙的时候你干什么了，分享一下。”

　　“我刚刚在想。”裴松恩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我老欺负你。”

　　“嚯？你还能欺负我？”高彦问道，“怎么说？”

　　“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说重话，所以就一直问你这些东西。”裴松恩说道，“都不知道你到底是真这么想还是哄我高兴。”

　　高彦假装犹豫了一会儿：“一半一半吧，可能有些事放别人身上我挺看不过眼的，但你胆太小了，我老觉得大点声都能把你吓死。你想这么多，难得做点事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他顿了顿，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别是被我感动哭了吧？”

　　“没哭。”裴松恩小声道，“我只是觉得你太好了，我有些羞愧。”

　　“什么意思？发好人卡？”高彦无语道，“我不接受啊。”

　　“什么啊，不是。”

　　“哦对，也不要再跟我说‘谢谢’了，知道吗？”高彦给他打预防针，“咱们俩这关系，再这么客气真不合适了，你要想谢我，就陪我去健身吧。”

　　“……”裴松恩真听不得他说这俩字，一头叩在桌子上。

　　挂了电话已经十点多了，裴松恩去洗了个澡回来，手机弹窗又跳出了新消息。

　　周束：雪沁主动约我明天出来。

　　周束：她说今天和你一起吃饭，被你说的话打动了，决定和我好好聊聊。

　　周束：小裴，谢谢你。

　　裴松恩看着几行字，感觉自己正在被架起来烤，再撒把孜然就该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