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青梅水

30、离别

　　苏雪沁周四下午的飞机，这几天周束都没来上班，一问是批了年假，但他们俩并没在一块儿。

　　裴松恩预感得没错，他们的确吵了，吵得很厉害，一开始聊得好好的，掏心掏肺，就差相拥而泣了，直到苏雪沁坦白了她要走，周束一点就着，马上觉得她之前说的都是骗人的，当场撕破脸，闹得很不好看。

　　这些都是听苏雪沁说的，裴松恩当下听完便暗道不好，他拿着电话吱不了声，苏雪沁倒是十分的镇定。

　　“我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没关系。”她说道，“到时候你可以来送送我吗？”

　　“好。”裴松恩答应了。

　　这几天他下定决心，尝试联系周束，但是得不到回音，发过去的前两条消息石沉大海，等到绞尽脑汁发出第三条，对话框跳出红色感叹号，他被拉黑了。

　　裴松恩找高彦问他的情况，高彦说他们通过电话，周束开车去临市散心了，让他别担心。

　　荒诞到幽默，虽然早有预感，但裴松恩也没想过到最后，周束对自己情绪最浓烈的一次，竟是讨厌。

　　往昔的裴松恩一直是无存在感派，只要像个透明人一样生存，不用被喜欢，不用被在意，只要不被反感就好。他活得小心翼翼，尽量和所有人都保持安全距离。他想，最近他的确太嚣张，太兴奋，太自我感觉良好，终于在阴沟里翻了船。

　　更何况那个人是周束，裴松恩仿佛都能听见台下的笑声。

　　周四下午他请了半天假，上苏雪沁那儿帮她提行李。

　　蒋才声的男朋友开车载大家去机场，他很帅，很高大，但是也很娇气，水都要比他矮半个头的蒋才声亲自喂。

　　本来他听说裴松恩要来，特别不高兴，结果看到人瘦瘦小小的，跟自己比根本不够看，立马热情起来，还邀请裴松恩上他们家玩，被苏雪沁一口气嘲讽了十几句。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往机场去，好像先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好了，这下我是真要走了。”

　　办好手续，他们在进关处道别。

　　“你可不能在那边认识新朋友就把我们忘了。”蒋才声的男朋友情绪波动大，眼泪已经流下来了，他一哭，气氛瞬间变得伤感起来。

　　“怎么会。”

　　“也别不交朋友，我的宝贝雪沁，一个人可怎么办啊，会寂寞吗？我想到就觉得特别受不了。”

　　他说上头了，嗷嗷大哭，蒋才声在旁边拍他的背，眼眶也红了。

　　“我一定好好的。”苏雪沁吸了吸鼻子，“你们也要好好的。”

　　她扭过头看向裴松恩：“你们也是。”

　　裴松恩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苏雪沁口中的“你们”还指谁，心里蔓延上一种无助的苦涩和可惜，和顺势上前的她拥抱了一下。

　　苏雪沁身上又股淡淡的香味，她轻声道：“再见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从玻璃透进来，好像在祝福苏雪沁奔赴一个好前程，就像电影里的场景。

　　天空架起一台摄像机，镜头向前推进，就像无数个爱情故事一样，有人喘着气姗姗来迟，跑进了场景里。

　　“雪沁！”

　　背后传来一声呼唤，急促，凌乱，又不容置疑。苏雪沁猛地回过头，看见了她生命里的男主角正向她迎面而来。

　　她笑起来，扑进了最后的幸福里。

　　——

　　周束开车载培松恩回南边，他们一开始谁也不说话，就一直微妙地尴尬着，直到周束开口。

　　“对不起。”

　　“啊……没有。”裴松恩摇了摇头，“我才要说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的，要说我还得谢谢你。”周束笑道，“这几天我随便看了些山山水水，心里仍然觉得很烦，但见到她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安定下来了。”

　　虽然接下来就是天各一方。

　　“我真蠢，明明这几天也可以好好和她待在一起的，非要浪费掉。”周束道，“是不是？”

　　“至少赶上了。”裴松恩说，“看得出苏学姐也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周束说，“其实我特别讨厌飞机，小时候我妈就是坐飞机离开我的，我在机场又哭又闹，不想她走，她没办法，答应我会常常看我，但是再也没有回来。”

　　裴松恩想到他曾经在社交账号发的东西，点了点头。

　　“结果苏雪沁也要飞走了，我一辈子最爱的两个人，都把我留下了。”周束说道，“不过今天我才发现，其实我已经长大了。”他笑了笑，“我刚刚表现得还不错吧？”

　　“嗯。”裴松恩答道，“还挺出其不意的，像看电影。”

　　“我的荣幸。”

　　他们都笑了。

　　——

　　“回来了？”

　　裴松恩钥匙转到一半，门便被从里头打开了，高彦脸上沾了不少面粉，灿烂地朝他咧嘴。

　　“你这是？”

　　裴松恩还愣愣地发问，另一道声音从他后面钻了过来。

　　“哟，儿子，唱戏呢。”

　　“不会说话可以滚，不欢迎你。”高彦瞪他一眼，然后朝裴松恩道，“周束说他要亲自下厨谢谢咱们，我做准备工作呢。”

　　“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刚还让我滚呢，我滚了还有哪个周束来做？”周束吐槽他，“再说谁谢谢你了？我谢谢小裴。”

　　裴松恩听得臊：“弄到哪儿了，赶紧把脸洗洗吧。”

　　“差不多了，真有那么夸张吗？”高彦跑去洗手间看，而后给他自己尴尬住了，“我真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周束跟着进厨房，“嚯，土豆块儿，黄瓜块儿，鸡胸块儿，小裴，你怎么教的？”

　　裴松恩脸都红了：“我再切切。”

　　“你不会都不让他干活的吧？这可不行啊，不利于家庭和谐。”

　　“他……洗碗的，还会洗水果……”

　　周束听了狂笑：“小学生都会。”

　　“你怎么这么烦人啊？一张嘴没完没了了，这我们家，对着主人指指点点的，当心给你赶出去。”高彦洗干净脸，跟了进来，“我会学的，你下回再来，吓死你。”

　　“哈，行啊，我拭目以待呗。”周束敷衍道，拿大蒜和生抽被他挡了两回，“诶，你们厨房就这么丁点大，别挡路行不行。”

　　“小恩也还在呢，就我一个人在外头，我不要。”

　　“切完了。”裴松恩红着耳朵摆下菜刀，“那你在这儿帮忙吧，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