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稔樹下》星空下的粒粒子

43、大閘蟹（一）

　　秋风起，螃蟹肥！

　　秋天，与稻梁齐肥的大闸蟹，蟹黄香糯澄亮、蟹膏温软鲜甜，每年食后回味，任谁都欲罢不能。

　　现在正正是大闸蟹最肥的时候，牧远订了一批八两重的公蟹和母蟹回来和朋友分享。

　　看到泡沫箱中吐着泡泡的大闸蟹，牧远笑道：“虾蟹这种东西，吃的就是原汁原味，调味重了就会掩盖其本身的鲜味。”

　　店长本身也是海边出生的人，看着一整箱肥蟹附和道：“那是，海鲜就应当只有两种烹调方式，不是蒸就是煮。”

　　牧远点点头表示认同，正好这几日余晖和他闹了些别扭，说起这别扭，牧远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头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事情是由新项目而引发的，这次项目很大，无论牧远还是言沐轩都不可能自己吃完整个项目，因此必须和言氏自己的项目组合作。

　　这段时间牧远和几个小伙伴每晚画到深夜，还熬了好几个通宵，尽量多做几个设计方案。

　　余晖倒不是抱怨没时间陪他，他也不是不懂事的人。然而说来也巧，有一天余晖和秦可秦晓约了在言氏集团附近谈事情，结果那天咖啡厅旁边桌的人正好言氏设计部的人，他们高谈阔论，内容大概是这次项目的设计方案，主调最终是定在言氏自己的团队里，别说牧远，言沐轩都只能陪跑。

　　一开始余晖只当他们是自嗨，觉得他们傻逼极了，后来越听到后面的细节越觉得细思极恐，因为他们甚至已经过了章氏集团的审核，甚至后续有些合作方也会跟著有些变动。

　　内定、陪跑等词高频出现，这什么意思，这次竞争已经确定谁中选了？

　　余晖有些着急，匆匆结束了和秦家兄妹的会面。

　　回到家他火烧火燎地把整个事情经过告诉牧远。

　　牧远似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我会把握好的。”

　　什么？余晖愣了一下，牧远这反应，这是一早知道？

　　而他们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辛辛苦苦了这些日子只是去给人当炮灰？肯定会落选？而牧远知道这一切却什么都没说？！what？！！

　　余晖瞬间就像是从假象的光彩云端一下子跌入谷底寒潭，浑身一阵冷一阵热。

　　他白着一张脸，没有办法假装若无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这句话一出口，余晖肚子里的气就涌了上来，想到几个公司为了这个项目都争分夺秒拼尽全力，他突然觉得牧远很过分，虽然他也是受害者，也很拼命。

　　牧远看着他，沉稳地解释道：“我认为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余晖急道：“那我们也有知情权，哪知道言氏竟然抱着这心态！”

　　牧远说：“那只是他们设计部自己一厢情愿，即便不是我们，难道言氏会让言沐轩吃亏？”

　　余晖被这话一噎，顿时激动地拔高了嗓音：“所以你就瞒着我们？看我们累死累活，满怀希望，然后再受一次打击，失望而归？”

　　牧远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余晖：“那我不要这种捡来的机会好！”

　　说到这句，他突然想起某一次小会议结束后言沐轩和牧远悄悄说了几句黯然离去的背影，他问：“言沐轩是不是也知道了？言沐轩那天并不是不舒服，而是知道了内定的消息是吧？”

　　说什么“言沐轩熬夜太多有些不舒服”，其实压根是知道了言氏这做法不想做了直接放弃，而牧远把这个锅接了。

　　牧远沉默着，他的脸色有点白，是那种休息不足的苍白，也因此凸显出了眼底的两抹青色。

　　余晖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怨气，就这么跟牧远横，还大声地质问自己的男朋友。

　　可能是他心疼牧远的努力付诸流水，也可能是心疼他一个人扛着这一切，他并没有期待从牧远嘴里听到满意的答案，他只是忍不住想要发泄。

　　不料，牧远沉默了半晌，突然反问了他一句话：“你为什么要创业？”

　　余晖被问住了，这件事和为什么跟创业有什么关系？

　　牧远又问：“如果你创业没成功，难道你就会放弃吗？如果作品没有被选上，你就觉得这几个月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了？”

　　余晖被问得急了：“当然也有，但我不想为了一个虚假目标而努力！”

　　牧远平静道：“创业跟做项目一样，不是你这一刻做了什么，下一刻就能看到成果的，这次竞标也不是我们的终点，如果你是冲着中标去的，那不叫努力，那叫功利。”

　　平常牧远话也不多，但一旦开口，就能把人气死。余晖简直气炸了，妈的，你厉害！就你口才好，老子说不过你！

　　牧远又道：“我们的设计都送过去了，明天我和言沐轩也会过去做presentation，结果也会很快出来，也许你认为不值得，但是我觉得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全力以赴。”

　　余晖突然间听到这么一句话，心里越发郁闷了。

　　虽然这个时候的确没有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而且要是呆在家里，他也怕自己情绪影响到牧远，他想着这两天还不如回自己卧室休息。

　　忽然想到卧室已被改成电竞房就有些郁卒，但是看到牧远疲惫的样子，那种不被需要的感觉又让余晖有点委屈。

　　算了，懒得想，本来最近大家都累，睡眠不足，还想这么复杂的问题简直考验他的脑力。

　　余晖有些赌气转身走人，回电竞房里猫着。

　　浑浑噩噩地晃回房间，他往椅子上一瘫，一闭眼就是一晚上，不得不说，这电竞椅和按摩椅都有得一比。

　　醒来后，余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他发了一下呆，玩了会儿游戏，又打算直接在这房里休息到天亮，反正出去看见牧远肯定也会郁卒尴尬。

　　然而他躺在电竞椅上，一想到牧远苍白的脸色，又有点于心不忍。

　　他现在还挺轻松，也能正常休息，但牧远却不能，他还得扛到最后一刻，明天去演讲，还要去经历失败。

　　明明已经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却还是竭尽全力、义无反顾地去拼搏。

　　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和意志力？

　　那天的下午和晚上，余晖都没有出过房间，翌日早上他做了一番天人交战，给牧远发了条微信，就两个字：“加油。”

　　牧远没有回复，想也知道，他这么忙，压力这么大，肯定不会回复。

　　余晖度秒如年地熬过了大半天，打不起一点精神。

　　直到晚上快六点半，手机才再次震动，他的心也跟着狠狠一跳。

　　知道是什么结果，就更不想去面对，余晖听到微信的信息提示音，过了两分钟才着手按开了手机。

　　只见上面有一条来自牧远的新消息：选了我的设计做主设计基调！

　　余晖不可置信，竟然？！

　　他都快把眼睛贴到自己手机屏幕上了，他没看错，真的是牧远，说的也是他的设计！

　　可是这怎么可能？不是说是言氏自己的设计部已经过了初审内定了么？牧远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余晖手指抽筋，就抱着手机在那儿反复盯着喜讯看。

　　真的选上了？牧远把言氏内定都给PK掉了？这绝对是惊天大逆转啊。

　　如果这是真的，余晖简直无法想象牧远此刻的心情，他会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吗？还是也和自己一样，有些激动，又忐忑地担心着这只是一个短暂的骗局，是上层搞错了内定。

　　直到半小时后，牧远才又发一段长信息：我刚问了言沐轩，言沐轩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让我们坦然接受。

　　现场的确有点混乱的，好像章氏的人起了点儿小争执，本来每组演讲时间一小时，包括问答，我是最后一组。

　　本来应该五点出的结果，可所有人都等到了六点，评选结果是肯定不会更改了，公布是我这边的时候，言沐轩还来祝贺我，章氏不可能出尔反尔。

　　接着余晖在他们几个朋友的小群里看到言沐轩发出来的报喜信息：远哥的设计被选为这次设计主基调！哇，我要告诉大家，远哥今天帅爆了，他汇报时那个气势，各种引经据典，国内外案例脱口就来，对章氏的各种问题毫不犹豫、对答如流，简直跟开了挂似的！

　　牧远口才有多好他从小就开始领教，毒舌起来一句话就能把人给气死，但要是这种技能用到演讲汇报上去，连余晖都能想象他多有魅力。

　　对方的语气有点夸张，但余晖看得心里头酸酸的，对牧远有种说不出的愧疚，他立即私信牧远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事儿还能有反转的可能，是我错了，我太狭隘了。

　　如果牧远真按照余晖说的那样，怕只会做到七八成努力，说不定就没有今天这个结果了。

　　过了几分钟，牧远才又回复：你没有错，后来我也反思过，我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跟我观念相同。今天的结果同样在我意料之外，估计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看到牧远的解释，余晖非但没有释怀，反而更加难受了。

　　他宁可牧远狠狠地骂他一顿，或者像以前那样遇到余晖错了就引导他，也不希望对方用“观念不同”把他冷漠地拒之门外。

　　余晖：对不起，反正是我错了。

　　余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急得发了一个跪下大哭的卡通表情。

　　牧远：… …

　　余晖：原谅我吧！

　　如果他现在在牧远面前，估计能没脸没皮地撒泼打滚了。

　　牧远沉默了一会儿，发来一句：那这个月家务你做？

　　余晖： … 不！！！

　　不能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大哥。

　　余晖眯起眼睛，一不做二不休，又发了个小狐狸哭泣卖萌的表情，不知道是想探探牧远的底线，还是因为现在是微信聊天，可以赤果果坦荡荡卖萌。

　　牧远深深叹了口气，发送一大段文字：你是我宝宝，是我男朋友，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无论我们意见如何不同，我也不会不原谅你。

　　余晖看着画风突转の对话：… …

　　牧远：行了，啥都不说了，这个月的家务交给你了！

　　余晖：(╯‵□′)╯︵┻━┻

　　虽然对方的回复让人炸毛，但感受到牧远一如既往的恶毒宠爱属性，余晖反而好受了许多。

　　同一时间，牧远看着炸毛晖活蹦乱跳，也觉得很安慰。

　　两人同时四十五度仰天感叹道：完了，他是不是有受虐的潜质 …？

　　作者の话：今天在上班の时候想，牧远和余晖之间总觉得还欠缺些什么。

　　坐着坐着脑海里就浮现了这句话“一段完整の感情，必然会经历争吵”。

　　行吧，这是这几章诞生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