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心跳》南风热_山青

79、丧命

　　“庞将军。”重又坐回椅子上的夏暖烟唤来了门外的人，“等他们来也要些时辰，还请庞将军为本宫和齐侯夫人解惑。”本来已经换上了一副凶狠面目的庞冲一听，立即跪了下来，口中发出阵阵呜咽的声音。听闻长公主道站起来回话吧，庞冲才又站了起来。
　　“那日听闻和谈一直未有进展，巽维又屡屡叨扰城内外百姓，齐侯便开始集结部队，大家都在猜测是否要开始大战，珺将军知晓那巽维土司志在曦将军，叨扰不过是想多些筹码。自从曦将军那次城内差点被刺，便派了末将和孟逹一起轮流守护，并无差错。
　　所以那次集结本以为无我们三人何事，军令抵达时我和孟逹也都傻眼了，倒是曦将军一副了然的神情。”
　　她曾在城中遇刺？夏暖烟微微皱了下眉，庞冲立即停了下来，看大长公主挥了挥手，“是何军令？”
　　“命曦将军为前锋主将，次日进攻巽维主营。”
　　夏暖烟也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那日听夏云白提及，还有些疑惑，为何南境与京城会如此默契，敢在南宫曦面前撒如此大慌，原来，不过是为了把梦儿亲手送入对方怀中。
　　“那本宫可大胆猜测了，次日曦将军率军出击，陷入困境，等待援军之时，被自己人反咬一口，珺将军即便想要过去帮忙也有心无力，只能眼看着他这位三姐被围追堵截。”
　　“长公主殿下错怪珺将军了！”庞冲正色起来，“珺将军违背了收兵的军令，带着末将与一小队人施行了曦将军那个名震天下的阵法。”
　　平切，围剿。夏云白站在一旁，回忆起当初去南境时和南宫珺一同研究出来的这一兵法，但他们总归实战能力不足，最终这个阵法被南宫曦发扬光大了，成为令南境巽维闻风丧胆的作风，若是如此，即便南宫珺和庞冲带领出战的人员较少，也可以缓解一时，令主将转危为安。更何况，那是此阵法衍生出来的地方，根本都无需变阵就可借助山势。
　　无需变阵……名震天下，夏云白顿觉这两词里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危险。
　　“结果你们失败了，此阵法已问世许久，巽维土司聪明非凡，恐怕早就有了破解之法。”
　　“是…我们还未抵达可以围剿之地，便自己也陷入了危机，齐侯不得已派人马出城救助，最终除了我与珺将军，只有三五人安全回来。”
　　在梦儿陷入困境之时，他没有去救。夏暖烟抬起茶杯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齐侯夫人的脸，也停留在一片吃惊之中。
　　“我刚刚返回城楼，便看到了曦将军愤死杀敌，可她所处之地深入巽维营中，已经有多处受伤，渐渐体力不支，混乱之中曦将军似乎也看到了我，便解下了那身白泽披风，一挥手扬在空中。”
　　庞冲至今都记得，那白色的披风飘落在战场，像扬起了一个巨大的风帆，南宫曦与他的约定，以此为令。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刻，曦将军的凌云箭带着极速的风声穿过了人满为患的对方阵营，直直地射入了南宫曦的胸腔之中。
　　“糊涂啊，自幼便教她要保全性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如何忍心就如此丢下老身自己走了。”
　　“夫人养育之恩，梦儿自会记得，若是一味想着保全性命，她也便不会是那要上战场的南宫曦了。”
　　齐侯夫人本以袖角释泪，听夏暖烟这句话，手停在了半空中，“老身养她一世，竟不如公主殿下了解她。”
　　一世。这一世，过得如此之快吗？

　　庞冲再未说些什么，夏暖烟也未再问细节，停着棺椁的院内安静如斯，就连棺椁下滴落的水声，也清晰可闻。黑色的棺椁和地上白花花的水迹，交相辉映。
　　“七王爷到！”随着一声大太监的高呼，站在门廊下蔫了半天的宣旨太监顿时精神百倍起来。
　　齐侯夫人、宛妤和云白一一拜见了七王爷，夏暖烟依然端坐在中，并未起身。
　　“怎么，暖烟今日礼数都没有了？” 夏添哂背着手，眯着眼睛站在阳光下，不耐烦地让举着阳伞的太监再靠近一些。
　　“论无礼，妹妹怎么都比不过七哥和夏云赫，圣旨直接在棺椁面前宣，可真是妹妹人生第一次见识。”
　　“这……”夏添哂放下了背着的手，垂在两侧，“云赫此举确实有待商榷，怎么说曦将军也是曾为国卖过命的人，如此翻脸不认人，恐引发朝堂动议。”
　　“原来哥哥和侄儿也知此道理？我还以为两位的位置已经稳定到无需其他朝臣们支持了。”
　　“暖烟此话就有些越礼了吧。那皇位是属于皇上的，其他人怎敢与之相提并论。”
　　“不过一个傀儡而已，世人皆知，七哥又何必在此掩耳盗铃。本宫还知道，你们接手政权不过区区一年多，国库就已经亏空近半，不止是谁家的粮仓赚得盆满钵满。”
　　“那都是刁民妄议，怎么还传到了八妹耳中。”
　　“两府外面多少请愿民众，七哥以为把他们赶去了远处，暖烟就听不见了吗？”
　　“八妹果然好手段，即便幽禁在府中，一样耳听八方。难道意有所图？”
　　“既然说到此，暖烟确实意有所图。”夏暖烟扶着太师椅的把手，慢慢地站了起来，以极其缓慢地步伐，慢慢逼近夏添哂，近到清晰看到他额头上慢慢冒出的汗珠，左忽右闪的眼神，“以本朝祖制，帝王驾崩需有人带继任者守灵三年，云赫似乎并未有有此安排，如今……”夏暖烟又转头看了一眼棺椁，“妹妹愿意代为守灵，那皇陵旁有一清观，暖烟愿在五日之后前往。”
　　“以暖烟的身份，恐怕不合适吧。” 夏添哂松了一口气，举起手来，假意看了看手指。
　　“我是先帝的妹妹，并无逾越，只看……皇~上~是否同意罢了。”夏暖烟转了个身，背对着七哥，补充了一句，“或者，七哥希望我留在京城之中？”
　　留在京中，以夏暖烟的号召力，实乃大患。夏添哂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远离京城，不失为一个两全的办法。“暖烟说的有些道理，但本王如何得知，你去了那清观，便会一心守灵，不再……”
　　“七哥，是一早就知道巽维想要收归，是梦儿吧。”夏暖烟打断了他的话，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捕捉到那微微振动的眼珠子，想要削弱南宫家的兵权，竟然盲目到忘记了权衡如此利弊。
　　“若是五哥还在，为了与他怄气，本宫做监国时也确实有那么一丝野心，想要知道这帝国的荣耀在我的手里是否可以再绵长延续，现如今？”夏暖烟冷笑了两声，“亲手送一位一品将军给南境最大的对手，七哥这个王爷，当得可真……呵~这一堆烂摊子，就留给你们叔侄去烦心吧。”
　　夏添哂听出了言语之中的嘲讽，默不出声地拔腿要走。那宣旨的大太监一见并无半点圣旨的定论，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王爷，这圣旨……如何？”，夏添哂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并没有理他，身边的人踹了他一脚，“快去复命就是了”“可这圣旨并未宣完，如何复命啊？”“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一蠢货！”
　　“三日之后再来！”夏添哂没有半点语气，“外围守护两府的侍卫们听好了，这三日，苍蝇也不能放进来一只，蟑螂也不能跑出去一只！”
　　“是！”士兵的声音响彻天际，却也掩盖不住夏暖烟微微上扬的嘴角。

　　接下来的两天半时间，曦将军内的东西和人都在疯狂地往公主府跑，齐侯夫人和宛妤又住进了曾经的客房里，白日里两人会去曦将军府照看，翻翻弄弄收拾出来的东西一一过目，留下一些准备三日之后乘乱送回齐侯府。
　　夜里，夏暖烟会去守护，后半夜也会在梦蝶轩与梦儿的闺房里查看是否还有自己想要握在手中的东西。古大师的画和新画的《秋日观夕图》，让夏暖烟犹豫再三，到底如何处置？还有与她一同回来的那副丹青。
　　夜里总是安静，夏日的蝉鸣声丝丝入耳，伴随着一起的，还有一如既往的晴水飘花吵闹声。
　　“你这都收了些什么东西啊？照你这样收拾的方法，再有一个公主府都塞不下！”
　　“这些都是琪妃娘娘生前很是喜欢的衣服玩物啊，当然都不能便宜了那些抄家的奴才。”
　　“那你可以收拾几件让曦将军带走啊，为何都要搬到长公主府去。”
　　“公主殿下不是说了吗，东西越多，越有个念想啊。”
　　“你个榆木脑袋啊，” 飘花狠狠地敲了晴水的脑袋，压低了声音，“念想越多，便越走不出来，以公主殿下的身体，再多思虑，如何好起来。”
　　“疼~”晴水揉了揉脑袋，“那究竟要如何嘛，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这些，放到陪葬品那一类，公主与曦将军都把玩过的小物件，可以搬去公主府。”飘花一边指挥着，一边往木箱子里装东西，“不对不对，几日之后还要搬去清观里，这留下的东西只能装一只木箱，多了的，就放在原地吧。”
　　“啊？！那这得丢多少东西啊？”晴水的声音又逐渐大了起来，惊动了夏暖烟。
　　“就按飘花的主意吧。”夏暖烟迈进她们在收拾的闺房里间，左右，都不过是身外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