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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清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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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了,你不上课了吗?”
清晨,李棋就被敲门声震醒。
“你怎么比我闹钟还早……”她揉着眼睛推开门,迷迷糊糊地开始洗脸刷牙吃前一天晚上做好的煎饼。
“认真负责。”袁桦看起来比她还困,煎饼都差点怼到鼻子里。
临出门,袁桦摇摇晃晃地过来一起换鞋,李棋沉默几秒,拒绝了对方骑电动车送她的请求。
“哦。”
还没等李棋稍微有点感动,那位难得“认真负责”的大哥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李棋探头,看见对方已经睡得跟头死猪无异。
“走了!晚上见!”李棋叹了口气,朝他喊道。
五月的清晨还不算太热,尤其今天李棋还早起了半小时,连月亮都还有朦胧的形状。
路上行人不多,大部分也是李棋一样的学生。
“早上好!”她仰头跟几个熟悉的同学打了招呼,但很快还是有些担忧。
袁柏也就算了,昨晚李响也没回来,但是给她转了200块钱。
这让她想起刚来袁柏家的时候,李响似乎跟袁柏有些矛盾,两人打着打着其中一个就会离家出走。如果溜的是李响,那生活常识基本为零的袁柏就会把她和袁桦送到舒妍家避难,她也正是因此而与那位性格阴晴不定的学妹熟识。
希望这一次不要又离家出走啊……李棋在心里碎碎念。
整个上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幸而刚结束一次模拟考,连着四堂课都在讲卷子,别说是她心不在焉,整个班都昏昏欲睡。
课间,她出去透透气,看着楼下的长亭,又想起那位相当可疑的大学老师。
她想过要跟别人吐槽这事儿,但每次到了嘴边,又有一丝犹豫。对方似乎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太多心。此外,她想要去夏口大学官网上找这个老师时,又老是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麻烦……”她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准备回教室去补觉,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中年人。
第四堂课结束,李棋立刻蹿了出去,飞奔下楼,果真在长亭里看到了赵一廷。
“小棋,吃饭了吗?”他手里提着一个花布袋子,笑着递给了对方。
“谢谢赵叔叔。”李棋抱着花布袋子坐下,没像往常一样拆开,倒是先看向眼前的中年人,“您又来我们学校……嗯,咨询吗?”
赵一廷以前是警察,也是将她送到孤儿院的人。他曾经想过收养她,但最后因为精神原因,不仅辞去了警察的工作,甚至也没能办成收养手续。
有时候李棋会想,自己要是被赵叔叔一家收养了会怎样。赵一廷和他妻子没有孩子,却相当喜欢孩子,连做饭都常常会给她送去一份特质的儿童餐,家里也总是留着一个小房间。但袁柏和李响再怎么不靠谱,总归是让她过了一个不太寻常但在某方面又相当“自由”的童年。非要选的话,她可能还是会跟袁柏走。
上高中后,李棋才知道赵一廷辞职和不要孩子的缘由。她所在的高中,因为曾经有相当密集的学生跳楼事件,成立了还算过得去的心理咨询中心,并且对外开放。赵一廷的病情需要不断的沟通缓解,因此时常来学校咨询。
不过上一次见到赵一廷,已经是去年了,她还以为对方已经完全痊愈了。
“算是吧,”中年人笑了笑,“不过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这次也只是来做个小测试,顺便跟医生聊聊天。”
“那就好!”李棋的心这才放下,欢欢喜喜地揭开自己的午餐盒。
还热着的蛋花饭、微微带甜的韭菜炒肉,还有她最喜欢的珍珠肉圆。
“张阿姨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儿啊?”尝到被刻意剁烂的韭菜,李棋心里暖呼呼的。以前她吃东西总是一股脑塞进去,连嚼都不嚼,有一次吃韭菜,整根吞下去,差点呛到。从那以后,张阿姨给她做菜总是刻意弄得软烂些,方便她咽下去。
“她乐意嘛,今天她知道我要过来,开心得都睡不着觉,”说起张阿姨的时候,他分外温和,“再说,你不一直都跟个小孩子似的吗?”
“哪里有啊!”
“哈哈哈哈……”
铃声响起,李棋差不多也吃完了,把碗重现装好,又跟赵一廷聊了聊最近的新闻,便准备去寝室午休。
临走前,中年人似乎犹豫着想说些什么,李棋见他神情,也猜到了些许。
“你那个叔叔……最近对你还好吗?”
李棋真心实意地回答:“很好,您不用担心的。”
她知道对方问的其实是两个人——李响和袁柏。赵一廷一直对袁柏领养了她耿耿于怀,但似乎碍于某些事情又无法直接干涉,只能明里暗里叫李棋照顾好自己。
好在他似乎很认可李响,于是除了偶尔给中午吃食堂的李棋送送饭,也没有做过上门视察之类的事情。
可这次李棋回答后,对方似乎还有话想说。
李棋见此,也停了下来:“赵叔叔,离午休其实还有一会儿,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别憋在心里了。”
中年人慢慢坐到长亭下的石椅上,似乎想摸一根烟,但又顿了顿。
最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了口:“小棋,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嗯,这个张阿姨跟我讲过,说您每年都会搭火车往北方跑。”
“是,不找到你的父母,我这心里,多半都放不下。”
李棋能理解这种心情,即便是她自己,对那不知姓名也遗忘了相貌的父母,都有些许的思念。这也是她心里的疙瘩。
但人总要往前看。
“我找了很久,你的DNA也入了库,但总是匹配不上,有时候我也会想,你究竟是怎么跑到夏口来的,带你来的究竟是谁?我做梦都在想啊,你还那么小,明明都这个年代了,还要受苦。我想不明白。”
“赵叔叔,您说的我都知道,但其实从一开始,我脑袋就没那么灵光,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但您放一百个心,带我来夏口的人,真的没亏待我”
“……你这孩子,总是往好处想。”赵一廷摇了摇头。
李棋倒是扯出了苦笑。
她没糊弄赵一廷,她刚被发现的时候虽然吃不好穿不暖,大冬天窝在银行24小时柜员机旁边,取暖全靠一个快没油的打火机。
但她清楚,在那之前有个像是流浪汉的人,带着她,跟她说话,帮她把吃的捂热,和她一起翻便利店丢掉的熟食。
“等到化冻了,我们去夏口吃肉吧?”
“夏口?”
她那时候连夏口在哪儿都不知道。但那个人带着她藏在火车里,跟着熙攘的人群到了夏口。
“夏口是大城市,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我的朋友就在那里,他一定能帮你的。”流浪汉这么说着。
在那之后,他消失了,临走前把自己的大衣披在李棋身上,还不知从哪里端了一碗馄饨过来。
馄饨很烫,但皮薄肉鲜,饥饿的李棋想把整碗都塞进去。等她抹完嘴上的油,意犹未尽地抬头,那个人在远处朝她挥了挥手,随后消失在了大雪里。
两天后,她因为在银行的柜员机睡觉被发现,送到了孤儿院。第一顿饭,她拼命地往嘴里塞肉,连自己哭了都没发现。
赵一廷又叮嘱了李棋几句,长舒一口气,气色也好了不少似乎是放下了些担子。
“操场人都没多少了,快回寝室吧。”他接过花布袋子,拍了拍李棋肩膀。
“好嘞,马上高考一结束我就去看您和张阿姨。”李棋也装模做样地拍了拍赵一廷的肩膀。
“哈哈哈,好,好,等到时候我跟你贺喜。”中年人笑开了花。
“那就多谢了!”
与此同时,李响已经差不多了解了他丧失部分记忆的原因。
以及袁杉和希格那所谓的“私交”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