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草》浓情下午茶

7、第 7 章

　　接下来的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纪缙铖又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在每个项目上都表现出惊人的实力，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运动会进行到下午，气氛更热烈了。周恪的工作已经结束，他正准备悄悄离开，回教室或者找个安静地方待着，班长却急匆匆地找到了他。

　　“周恪！太好了你还在！”班长大口喘着气，“咱们班四乘四百米接力缺个人！原来那个同学脚扭了，实在找不到别人了，你顶一下行不行？”

　　周恪愣住了，脸一下子白了。“我……我不行的……”他连连摆手，声音带着惊慌，“我跑得很慢……会拖后腿的……”

　　“没事没事！就是凑个数，跑完就行！”班长不由分说，把印着号码的布条塞到他手里，“快去第三棒位置准备！马上就开始了！”

　　说完，班长又急匆匆地跑了，留下周恪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根仿佛有千斤重的布条，脑子一片空白。

　　去，还是不去？

　　他知道自己上去只会出丑，会给班级丢脸。可是如果不去，会不会被说成没有集体荣誉感？

　　最后，在广播的催促和内心的挣扎下，他还是硬着头皮，慢吞吞地走向了第三棒的接力区。

　　当他别着号码布出现在接力区时，同组等待接棒的同学和周围其他班的选手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有人小声议论：“他怎么上了？”“不是说他体育很差吗？”“完了，这下悬了。”

　　那些目光和议论像针一样扎在周恪身上，让他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消失。他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每一秒都特别难熬。

　　发令枪响，比赛开始。

　　前面两棒，他们班还勉强保持在中间位置。当第二棒的同学气喘吁吁地把接力棒塞进周恪手里时，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出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震耳欲聋的加油声。他能感觉到周围其他选手一个个从他身边超过去，步伐矫健，速度飞快。而他的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胸口火辣辣地疼。

　　他拼尽全力奔跑，却感觉自己像是在原地踏步，和前面选手的距离越拉越远。观众的呐喊声在他听来变成了巨大的噪音，让他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他脚下不知被跑道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砰！”

　　在全场观众的惊呼声中，周恪重重摔倒在地，膝盖和手肘与粗糙的塑胶跑道剧烈摩擦，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接力棒也脱手飞了出去，滚出去老远。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周恪趴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比疼痛更强烈的，是铺天盖地的羞耻和难堪。他能想象到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嘲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完了。他不仅拖了后腿，还以最狼狈的方式，在全校师生面前出了最大的丑。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疼痛和脱力再次趔趄。

　　“裁判！暂停比赛！”
　　“有人受伤了！”

　　混乱中，一个焦急而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和膝弯，稍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

　　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周恪彻底僵住，连疼痛都忘了。不仅是周恪，连周围的同学、老师，甚至裁判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两个男生，其中一个还是纪缙铖这样的风云人物，在众目睽睽的运动会赛场上，公主抱另一个男生……这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强。

　　周恪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脸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纪缙铖手臂的力量，和他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羞耻、惊慌，还有一丝隐秘喜悦的情绪，将他彻底淹没。他下意识地攥紧了纪缙铖胸前的衣料，把脸埋得很低，不敢看任何人的目光。

　　“老师，他受伤了，我送他去医务室。”纪缙铖对赶过来的体育老师说完，便抱着仿佛石化了的周恪，径直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无视了身后所有惊诧、探究，甚至带着点暧昧的视线。

　　直到离开操场，走进通往医务室那条相对安静的小路，周恪才仿佛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

　　“放、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细弱得几乎听不见。

　　纪缙铖低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和紧紧闭着的眼睛，脚步没停。

　　“膝盖破了，走路会更严重。”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这只是最合理的处理方式。

　　周恪不再挣扎，或者说，他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尽可能地减少与纪缙铖的接触面积，尽管这完全是徒劳。

　　纪缙铖身上的气息，他怀抱的温度，都无比清晰地笼罩着他。这条路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是甜蜜的煎熬。

　　他感觉自己像艘漂泊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哪怕这个港湾可能只是幻影。纪缙铖的怀抱，有力而温暖，让他产生了一种被珍视、被保护的错觉。

　　是的，错觉。

　　他在心里狠狠地告诫自己，这一定是错觉。纪缙铖只是人好，只是乐于助人，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出于同情或者……一时兴起。他不能，也不该有任何非分之想。

　　可是，心……要怎么控制呢？

　　纪缙铖抱着他，步伐稳健。他能感觉到怀里身体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

　　他的目光落在周恪泛红的脖颈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享受着这种掌控感，享受着周恪因他而起的每一个反应。这场游戏，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

　　将周恪送到医务室，看着校医给他清理伤口、上药，纪缙铖一直安静地等在旁边。直到处理完毕，校医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离开后，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谢……”周恪坐在病床边，低着头，不敢看纪缙铖，声音细弱。

　　“不用总是道谢。”纪缙铖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目光落在他贴着纱布的膝盖上，“还疼吗？”

　　他的靠近让周恪再次紧张起来，他慌忙摇头：“不、不疼了。”

　　纪缙铖看着他慌乱躲闪的眼神，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额前因为汗水而黏住的柔软发丝。

　　这个动作过于亲昵，周恪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抬起眼，猝不及防地撞进纪缙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似乎有旋涡，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以后，小心点。”纪缙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周恪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那一刻，所有理智的警告都被抛到了脑后。一种巨大的、汹涌的、名为“心动”的浪潮，彻底淹没了他。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纪缙铖了。

　　喜欢上这个如同星辰般耀眼，却对他展露了独一无二“温柔”的少年。

　　此刻，沉溺在其中的周恪，只想紧紧抓住这片刻的、偷来的温暖。

　　窗外，阳光正好，蝉鸣聒噪。

　　……

　　医务室里飘着消毒水那股干净又有点冲鼻子的味道。阳光从百叶窗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光斑，能看见空气里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慢慢飘。

　　周恪僵直地坐在病床边上，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膝盖上那块显眼的白色纱布，好像那是什么需要专心研究的东西。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纪缙铖就站在面前，那股强烈的存在感笼罩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

　　刚才纪缙铖手指碰过他额头的触感，像印在皮肤上似的，热乎乎的，还有那句低沉的“以后，小心点”，在他脑子里来回转，搅得他心里乱糟糟的。

　　“还疼吗？”

　　纪缙铖的声音打破了安静，他拉过校医用的圆凳，在周恪面前坐下。这个动作让他没那么居高临下了，但距离好像更近了。

　　周恪猛地摇头，声音细细的：“不、不疼了。”其实膝盖和手肘擦破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火辣辣的，但这会儿他心里的紧张和混乱完全盖过了身上的疼。

　　纪缙铖好像不太信，目光落在他微微蜷着、不敢完全踩地的左脚上。“脚踝也扭到了？”他问，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敷衍的审视。

　　“没……没有，只是有点……麻。”周恪下意识地否认，不想显得自己太娇气。他试着动了下左脚想证明，结果扯到膝盖的伤口，疼得他轻轻吸了口气，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纪缙铖把他这点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没戳破，只是淡淡地说：“校医说了，这几天尽量别用力，走路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