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草》浓情下午茶

6、第 6 章

　　他没有回答。

　　但心底有个声音，却清晰而坚定地，替他说了"好"。

　　而他，这只习惯了阴暗角落的飞蛾，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扑向那温暖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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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恪和纪缙铖之间好像多了种不用明说的默契。

　　周恪还是不敢主动，但纪缙铖总有办法"刚好"出现在他身边。有时候课间递过来一瓶水，有时候放学后顺理成章地一起走一段，最多的是午休时候，在天台那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天地里，暂时躲开别人的目光。

　　他开始习惯纪缙铖的存在，习惯他带着笑意的调侃，习惯他看起来漫不经心其实很细心的照顾。他甚至开始偷偷期待每天的午休，期待那片刻的、不真实的温暖。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窗外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乌云压得很低，空气闷热潮湿，眼看就要下大雨。

　　周恪心神不宁地写着作业，时不时看看窗外。他没带伞。妈妈早上出门时天气还好，他也习惯了看天气出门，能省就省。

　　下课铃终于响了，与此同时，酝酿已久的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瞬间把世界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幕里。

　　教室里顿时闹腾起来，带了伞的同学互相招呼着离开，没带伞的聚在门口走廊，哀嚎着，商量着怎么办。

　　周恪默默收拾好书包，走到教室门口，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和地上迅速积起的水流，轻轻皱起眉。从这里跑到公交站也就几分钟，但看这雨势，足够把他从头到脚淋个透湿。

　　他摸了摸书包侧袋里仅有的几块零钱，犹豫着是冒雨冲去公交站，还是等雨小点再走。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冲，他又实在不想面对浑身湿透、在公交车上被人看的狼狈。

　　就在他站在走廊边，望着雨幕发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嘈杂中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没带伞？"

　　周恪身体一僵，慢慢转过头。纪缙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质感很好的长柄伞。他今天穿着简单的校服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整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清爽醒目。

　　"嗯……"周恪低下头，小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

　　"走吧。"纪缙铖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嘭"地一声张开，像朵巨大的蘑菇云，瞬间挡住了上面的雨水。他朝周恪示意了一下伞下的空间，"我送你去图书馆。"

　　"不、不用了……"周恪慌忙摆手，下意识地想拒绝。和纪缙铖共撑一把伞？在这么多人面前？光想想那个画面，他就紧张得喘不过气。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纪缙铖的目光扫过外面毫无减弱迹象的暴雨，语气平淡却不容商量，"你想一直等下去，还是淋成落汤鸡？"

　　周恪看着外面凶猛的雨势，又看了看身边陆续被接走或者结伴冲进雨里的同学，咬了咬下唇。他知道纪缙铖说的是事实。

　　"快点。"纪缙铖又催了一声，伞微微向他这边倾斜。

　　周恪最后还是屈服了。他深吸一口气，像奔赴刑场似的，低着头快步钻进了纪缙铖的伞下。

　　伞下的空间不算宽敞。为了两人都不被淋湿，他们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周恪几乎能感觉到纪缙铖手臂传来的体温，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混合着淡淡洗衣液和一点点薄荷的味道。这气息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嗅觉，让他脑子有点发昏。

　　他僵硬地站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身体绷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不小心碰到纪缙铖。

　　"走了。"纪缙铖好像没察觉他的紧张，或者说并不在意。他一手撑着伞，很自然地迈开了步子。

　　周恪只好跟着他，走进雨幕里。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声音又密又响，好像把他们和外界隔开了。伞下的世界，成了一个短暂而密闭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周恪全程低着头，盯着脚下湿漉漉、不断溅起水花的地面，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纪缙铖走在身边带来的压迫感，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甚至能感觉到他偶尔因为调整伞的角度而轻轻移动的手臂，蹭过他校服外套的袖子。

　　每一次细微的触碰，都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身体，带来一阵战栗。

　　纪缙铖好像很照顾他的步调，走得并不快。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撑着伞，目光看着前方。

　　走到连接教学楼和图书馆的那条林荫道时，风夹着雨丝斜斜吹过来。纪缙铖不动声色地把伞更偏向周恪这边一些，同时微微侧身，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雨。

　　周恪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他偷偷抬起眼，看向纪缙铖。雨水打湿了纪缙铖靠外那边的肩膀，深蓝色的校服布料湿了一片深色，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勾勒出结实肩部的轮廓。

　　而他这边，除了鞋子和裤脚有点湿，身上几乎是干的。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周恪心头。是感激，是过意不去，还有一种……说不清的、细微的悸动。

　　"你的衣服……"他忍不住小声说，声音在雨声中有些模糊。

　　"没事。"纪缙铖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声，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湿掉的肩膀一眼。

　　走到图书馆门口，周恪停下脚步，低声道："我、我到了。谢谢你……伞。"

　　他的声音依旧细细的，但比起之前的纯粹恐慌，好像多了点什么。

　　"嗯。"纪缙铖点点头，看着他，"快进去吧，别淋湿了。"

　　周恪看着他湿了的肩膀，心里那股过意不去的感觉更浓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低声道："你的衣服……"

　　"说了没事。"纪缙铖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进去吧。"

　　周恪不再坚持，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快步走进了图书馆。

　　直到躲在图书馆的门后，看着纪缙铖撑着伞，身影逐渐消失在迷蒙的雨幕中，周恪才仿佛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抬手捂住自己依旧滚烫的脸颊。

　　刚才在伞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场甜蜜又煎熬的折磨。纪缙铖的靠近，他身上的气息，他无声的维护……所有细节都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带着点羞耻的悸动，在他心底疯狂叫嚣。

　　他好像……越来越贪恋纪缙铖给的这一切了。贪恋他的维护，他的陪伴，他看似不经意的体贴，甚至是他那些让人心慌的靠近。

　　而此刻，走出他视线的纪缙铖，脸上的温和早已消失。他掏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朋友发来的消息。

　　"缙铖哥，进展如何？那娘娘腔是不是已经对你死心塌地了？"

　　纪缙铖指尖飞快地打字回复，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弧度。

　　"急什么，养熟了的兔子，逗起来才更有趣。"

　　他回头，望了一眼图书馆的方向，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猎人审视猎物一步步落入陷阱的、漫不经心的掌控感。

　　雨还在下，敲打着世间万物。

　　一把伞，隔开了两个世界。

　　伞下的周恪，在心慌意乱的温暖中，一步步走向早已设好的悬崖；

　　而伞外的纪缙铖，在冷漠的计算里，享受着这场他精心安排的游戏。

　　只是这场游戏的代价，此时的周恪，还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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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季过后，秋天慢慢来了，学校开起了每年一次的秋季运动会。

　　对周恪这种不擅长运动又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来说，运动会通常就是当背景板的日子。他一般会被安排在观众席不起眼的角落，或者负责搬东西、写通讯稿这类后勤工作。

　　他被分到了跳高比赛的记录组，负责在运动员跳完后在成绩单上做标记。这活儿挺轻松，只要安静坐在场地边，不用跟人多说话。

　　跳高场地在操场东边，阳光正好。周恪低着头，认真在表格上打勾打叉，偶尔抬头看看场上的情况。

　　就在这时，隔壁百米跑道传来一阵特别热烈的欢呼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周恪也不自觉地抬头看去。

　　只见跑道上，一道红色身影像箭一样冲过终点线，把第二名远远甩在后面。是纪缙铖。

　　他穿着短跑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和肩膀，冲过终点后，他撑着膝盖微微喘气，头发被汗水打湿，脸上带着运动后畅快的笑容，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裁判和同学们立刻围了上去，祝贺声、赞叹声响成一片。

　　纪缙铖直起身，随手用毛巾擦了把汗，目光却好像不经意地越过人群，准确地投向了跳高场地这边，落在了周恪身上。

　　周恪的心猛地一跳，赶紧低下头假装继续记录，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抖。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几秒才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