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草》浓情下午茶

2、第 2 章

　　“不、不是，是……兼职。”周恪鼓起勇气回答。他不想骗纪缙铖。

　　纪缙铖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看着周恪的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不是同情，也不是看不起，更像是一种……兴趣？“兼职？挺牛啊。”他笑了笑，“走吧，顺路，我送你过去。”

　　“不、不用了……”周恪赶紧摆手。

　　“没事儿，反正我也要去那边体育馆拿点东西。”纪缙铖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已经走在他旁边了。

　　俩人并排走在林荫道上，夕阳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周恪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呼吸都放轻了。他能清楚地闻到纪缙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汗水和阳光的强烈的男生味道，这让他耳朵根直发烫。

　　纪缙铖好像挺能聊的，随口问他转学适应得怎么样、课能不能跟上之类的问题。周恪是有问必答，声音小小的，用词小心翼翼的，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走到图书馆门口，周恪停下脚步，小声说：“我、我到了。谢谢你。”

　　“不客气。”纪缙铖看着他，夕阳下的笑容显得特别柔和，“快进去吧。”

　　周恪点点头，转身快步走进了图书馆。直到躲到书架后面，他才敢偷偷回头，从玻璃窗往外看。

　　纪缙铖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嘴角好像还带着那点笑意。见他回头，纪缙铖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然后才转身走了。

　　那一刻，周恪靠在冰凉的书架上，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被一种从来没体验过的、又酸又甜的情绪填满了。

　　这一天，从地狱到天堂的转变，都是因为那个叫纪缙铖的男生。

　　十七岁的周恪，小心翼翼地，把这份突然得到的“好意”，好好地藏在了心里最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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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周恪是抱着书包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的。

　　妈妈上夜班还没回，屋里空荡荡的，只有老冰箱在那儿嗡嗡响。他把自己摔在那张吱呀响的木板床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脑子里来回来去的，全是纪缙铖逆着光的样子、带着笑的眼睛，还有那句——“以后谁找你麻烦，你可以告诉我”。

　　这句话好像有温度似的，把他白天被那些目光刺得生疼的皮肤都给熨平了。他把脸埋进有点粗糙的被子里，耳朵根还热着，鼻子边好像还绕着那股干净的、带着阳光和汗味的少年气息。

　　这感觉太陌生了。

　　就像一直在阴沟里挣扎的老鼠，突然被一束阳光照到，心里头慌得厉害，多过高兴。

　　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透进来的、被城市霓虹灯染成暗红色的光，心里那簇小火苗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他知道自己不该老想着。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那份短暂的维护和陪伴，像上了瘾似的，明知道危险，还是忍不住想去碰，想去回忆。

　　第二天，周恪起得特别早，特意把校服衬衫的扣子一颗颗扣得整整齐齐，又把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擦了又擦。走到学校门口，看着那气派的鎏金大门，他深吸一口气，才低着头快步走进去。

　　一整天，他都处在一种微妙的紧张里。

　　上课的时候，他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斜前方那个空座位瞟——那是纪缙铖的位子。直到第二节课间，他才看到纪缙铖和几个朋友有说有笑地从后门进来，好像刚晨训完，头发梢还湿着。

　　纪缙铖没看他，直接走到自己位子坐下，跟旁边的男生随便聊着，笑声清亮亮的，天生就是人群里的焦点。

　　周恪赶紧收回目光，心却咚咚直跳，既怕他看过来，又隐隐盼着他能看过来。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坐都坐不安稳。

　　午饭时间，他照例躲开人群，往食堂最偏的角落走。就在他端着只有一样素菜的餐盘，想缩到老位置时，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缙铖和他那几个朋友坐在食堂正中间，桌上摆着明显是家里精心准备的便当，菜色丰富，那香味好像隔着老远都能飘过来。他们有说有笑，周围自然形成了一圈看不见的屏障，把普通学生的吵闹都隔开了。

　　周恪脚步一顿，立刻低下头，加快步子走向自己的角落，生怕被看见。他坐在冰凉的塑料椅上，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碗里没滋没味的饭菜，跟嚼蜡似的。

　　那边的热闹跟他没关系，那份短暂的“善意”，可能真的只是纪缙铖一时兴起。

　　他告诉自己，这样才好，各回各的轨道。

　　下午有节物理实验课，实验室在另一栋教学楼的顶楼。周恪抱着课本，跟着人流走在闹哄哄的走廊里。他习惯性地挨着墙根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他快走到走廊尽头，准备转身上楼梯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的男厕所出来，不偏不倚，跟他撞了个满怀。

　　“唔！”

　　周恪手里的课本和笔记哗啦一下全掉地上了。他踉跄一步，赶紧道歉：“对、对不起！”

　　“没事吧？”

　　听到这声音，周恪猛地抬头，心跳瞬间停了一拍。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纪缙铖。他好像刚洗过脸，额前几缕黑发湿着，水珠顺着清晰的下巴线滑下来，带着一股清爽的凉意。

　　“没、没事……”周恪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手忙脚乱地就要蹲下去捡。

　　“我帮你。”纪缙铖已经先他一步弯下了腰，利索地把散落的书本和纸捡起来。他那双修长干净的手指拂过周恪那本边角都磨破了的物理笔记时，稍微停了一下。

　　周恪僵在原地，看着纪缙铖近在眼前的头顶，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又好闻的味道，脑子一片空白，连气都忘了喘。

　　纪缙铖站起身，把整理好的书本递还给他，嘴角挂着那抹惯有的、有点漫不经心的笑：“这么不小心？”

　　“谢、谢谢……”周恪接过书，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块烫手的烙铁。他低着头，不敢看纪缙铖的眼睛，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

　　走廊里人来人往，不少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周恪觉得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只想马上逃走。

　　纪缙铖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他看了看周恪通红的脸和几乎要缩起来的肩膀，忽然问：“去上实验课？”

　　“嗯……”周恪点头。

　　“正好，我也去。”纪缙铖很自然地侧了侧身，“一起？”

　　周恪愣住了，抱着书的手指紧了紧。一起？跟纪缙铖并肩在学校里走？这简直是他不敢想的事。

　　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会变得更密集，像无数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把他所有的寒酸和窘迫照得清清楚楚。

　　“不、不用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拒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自己可以……”

　　纪缙铖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好像淡了点，但语气还是平的：“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话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却让周恪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不是怕纪缙铖，他是怕……怕自己承受不住这份突然的“亲近”带来的关注和压力。

　　就在这时，几个穿篮球服的男生从后面走过来，一看就是纪缙铖的朋友。他们看到站在一起的纪缙铖和周恪，脸上都露出点惊讶，然后互相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缙铖哥，干嘛呢？等你呢！”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喊道，目光在周恪身上扫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周恪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像只被围观的猎物。

　　纪缙铖回头看了那几个朋友一眼，随意地摆摆手：“你们先上去。”然后，他重新看向周恪，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走吧，实验课要迟到了。”

　　说完，他没再给周恪拒绝的机会，率先转身朝楼梯口走去。他的步子不快，好像在特意等他。

　　周恪站在原地，看着纪缙铖挺拔的背影，又感受到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进退两难。最后，他还是咬了咬下嘴唇，低着头，像个小尾巴似的快步跟了上去，但始终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纪缙铖好像不在意他跟没跟上，也没再回头看他，只是偶尔跟迎面走来的熟人点点头。

　　从走廊尽头到楼梯口，也就几十米，对周恪来说，却长得像一个世纪。他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能感觉到后背冒出的细汗。他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旧帆布鞋的鞋尖，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

　　终于走到楼梯口，纪缙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周恪也跟着猛地停住，还是不敢抬头。

　　“几楼？”纪缙铖问。

　　“顶、顶楼。”周恪小声说。

　　纪缙铖没再说什么，迈步上楼。周恪默默跟在后面，保持着那段“安全”距离。

　　楼梯间比较安静，只有他们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回荡着。阳光从楼梯转角的气窗照进来，在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走到三楼转角，走在前面的纪缙铖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了。

　　周恪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他的背，吓得猛地刹住脚，惊慌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