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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裴道才眼睫低垂:“弟子此次行为鲁莽,连累了师父,”

      李若笠轻哼一声:“不错,你是行为鲁莽,连累了诸多人。还有呢?”

      裴道才顿了顿“没了。”

      李若笠心下叹息。

      “你偷跟着粮车来了定州,上了前线,打了胜仗。不错,结果是不错。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不成功呢?若在来定州的路上出了意外,若你在战场上......”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可有想过?我教你做事需周全,我教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学到了什么?”

      裴道才静静地跪着,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并不言语。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李若笠恨裴道才固执,只认自己的理。

      说到这里李若笠觉得自己快要吐出血来,裴道才这才抬头看着他:“回师父,弟子都明白,罔顾周全来来前线是我的错,但为民杀敌非我之过。”

      果然,果然。李若笠就知道这孩子她认死理,死性不改。

      身为宗室有此等觉悟固然是好,可她是太子长女,是被帝后和袁家袁子迁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镇阳郡主。

      好孩子生了知恩的心肠,可毕竟是女孩,想回报国家却是用错了法子。

      若是镇阳郡主是个男孩就好了。

      李若笠不止一次地感叹,满朝臣工也感叹,若是裴道才是个男孩,凭她之能,绥国何愁后继无人。可

      惜她不是,女孩上不了大殿,坐不了龙椅。

      皇子们难堪大用,太子也半斤八两,全凭托生在皇后肚子里头才能拔得头筹。

      镇阳郡主自己有本事,打小就是个要强的,能吃得了苦下得了功,却还不明白她做这么多都会成为将来皇上限制她的理由。

      女孩子家家,能有几天自由,也就是她出身吉祥又显贵,自己争气,才比旁的女子多了些松快日子。

      天家亲情可向来难说。

      裴道才在女子中算不得身量矮小,甚至算得上高挑,可她跪在那里,烛火把她身影拉的瘦长,整个人看起来孤苦伶仃。

      李若笠想起她自幼丧母,心中升起几分怜意,长吁短叹一阵后,便没精打采地让她回自己帐子里去。

      “师父。”裴道才走到帐门口又叫了声。

      本已起身了的李若笠弯腰扶着桌子回头看她。

      “昨夜兵乱,你在哪里?”裴道才揪着帘子问到。

      闻言李若笠又回过身朝榻边走去,留给裴道才一个后脑勺:“逆徒,现在才想得起问你师父。”

      “我藏在尸堆下面,他们没发现我。”

      裴道才听到这个回答,心中一片酸涩,站在门口朝李若笠拜了一拜才离开。

      第二日一早便要收拾行囊启程回京,李若笠告知姜志廉,说要提前回京复命。

      裴道才扶着李若笠将他送上前面一辆的马车,自己上了后面的一辆,临走前又回首复望长空,远远地看了一眼灵宝城初升的朝阳。

      因急着将镇阳郡主护送回京,所以马车赶的很快,刚入八月就进了崇宁。

      崇宁是绥国的京城,天子脚下,人间繁华,是和灵宝城完全不一样的精致热闹景致。

      此刻他们走的这条兴化道将崇宁最大的坊市隔开来,西边是永嘉坊,东边和它完全对称的是永乐坊。

      永嘉永乐本是一体,但多年前广帝无度,偏爱消受南国风光,在位期间多次兴师动众,大摆架势下泰州。

      宫城离着出崇宁的明昌门七拐八折,走起来很废时间。

      广帝为方便出行,便下令将皇城到明昌门的路一顺儿打通,永昌永乐坊正巧碍在路上,于是便被这道兴华道一劈两半,各安一边。

      裴道才坐在马车上倒没有心情欣赏这热闹红尘,心里还想着面圣的事情。

      只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便问随从发生了什么事。

      随从带回消息:“有醉汉当街殴打妇人,过路人都围在一起观看。”

      裴道才闻言皱了皱眉头:“怎无人劝阻?竟全当热闹看?”

      “妇人是那醉汉之妻,无人劝阻许是都觉得是夫妇二人的事,不便掺和吧。”随从回答。

      天下竟有这般令人瞠目结舌的道理,光天化日之下,绥京崇宁,天子脚下,竟有人当街打人,还是在最大的兴华道上!

      如此没有王法!无人劝阻,无人报官,只因二人是夫妇?

      难道男女结为夫妻,男子便可随意殴打女子吗?

      若那妇人有错,那男子只管报官,断没有动手伤人的道理。

      可那男子醉酒,自己神智尚不清楚,胡搅蛮缠竟揪了妇人当街殴打,可见是在家中作威作福惯了的,不知那妇人在家中受了多少拳脚。

      裴道才心中不忿,想出手教训这醉汉,可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马上要面圣,还是谨慎为妙。

      她叫来几个随从,将自己的令牌交予为首的那人:“你们去驱散人群,将那醉汉扭去衙门,确保那妇人不会再挨他的拳脚。拿我的令牌去见京兆尹。”

      随从受命而去。

      李若笠和裴道才一行人的马车顺着西华道静悄悄地开了景顺门进了宫城。

      勤政殿一向安静,是皇帝裴演办公批奏折宣见朝臣的地方,裴演的贴身内侍高成圆正站在殿外,远远看见李若笠和裴道才便迎了上去。

      “见过郡主殿下,见过李督运。”

      他看见二人倒是没有惊讶,一如往常四平八稳。

      裴道才点了点头。

      “不知殿下与督运是......”高成圆弓着身,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李若笠拱了拱手:“殿下与某有要事需面圣,还望高内侍通传。”

      高成圆应了声是便转身进殿。

      李若笠跟裴道才站在廊下等着传唤,李若笠心里犯急,圣上虽疼爱裴道才,往常她要什么都二话不说让宫人捧了送去,这回这事儿可不一般,怎么处置都是使得的。

      他为这逆徒操碎了心。瞧瞧她,两手插进袖子里还在那儿神游卖呆。

      “哎。”李若笠叹息一声,想要引起裴道才的注意,奈何她跟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勤政殿外不宜喧哗,何况如今正犯了事,他也不敢大声说话。

      李若笠用胳膊肘顶了顶裴道才的胳膊:“皇上疼你,你一会儿不要太轴,服个软皇上就能从轻发落你。”

      说这话他自己心里都没底气,不说金枝玉叶险些受到生命威胁,就说光女子上战场这件事,真够她喝一壶的。那百年规训祖制可不是摆那儿看的。

      对当权者来说,今儿她敢罔顾规训偷上战场,明儿她就有胆子能违背圣旨,说不好今后还要上金殿闹个翻天覆地。

      裴道才低低嗯了一声。

      “殿下,李督运,圣上宣进。”高成圆仍摆着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脸上看不出半点端倪。

      打勤政殿正殿门进去,过了圣宗手书勤政务本大字屏风后便十分阔然。

      武帝裴演,十岁登基,当年先帝早逝,郭太后视朝辅政。

      一道帘子树在金殿上,年幼的皇帝高坐龙椅,郭太后便坐在那道帘子后面,文武百官上奏,皇帝得等郭太后点了头才能叫允。

      武帝非太后亲生,虽打小便被抱到了皇后所住的清宁殿抚养,但郭氏出身门阀,矜傲清高,是以与裴演的关系很是一般。

      一应政务皆有太后看顾,小皇帝的雄心壮志倒没了地方施展,百姓议论太后垂帘听政不肯放权,皇帝仿若傀儡,这江山怕是不久就要改姓。

      裴演倒不甘心任人摆布,伏低做小,隐忍多年从郭太后手里求来了和灵璧卢氏结亲的机会,成婚不久便就联合卢氏逼上了昭宁殿要郭太后放权。

      手中权力被缴,郭太后便搬去了隆寿园,不出半年暴毙身亡,秣阳郭氏也被清算。

      几十年来裴演励精图治,除了偶有事关私德之事让人诟病外,倒也算得上是个好皇帝。

      裴演背身一动不动地站在雕象五足炉前,仿佛入定一般,香烟渺渺,倒显得他有几分仙风道骨。

      “参见陛下。”裴道才和李若笠跪了下去。

      往日裴演舍不得孙女长跪,很快就会叫起,有时甚至免她的跪拜之礼。

      这次却久久没消息,殿里安静得裴道才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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