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抓心挠肝

21、第 21 章

　　这两人的故事告一段落，朱岁的视角忽然又变换到了一个女人身上。

　　她与丈夫青梅竹马长大，两人家里都是书香门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然后朱岁通过女人的双眼看到了那晚在陈家院子里的疯男人，薛合意。

　　薛合意羞涩腼腆，对待夫人态度认真，浑身带着读书人的清高劲儿，却又舍得在夫人面前放下一切。

　　“惠之，爹说有灾民还是要尽量救一救的，你就别去了，我多去跑一跑，我怕你累到。”

　　女子的名字叫赵惠之，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最近赵庄里逃来的难民都是从南边逃过来的，说是连年干旱加上瘟疫蔓延，一路逃难至此。薛合意和赵惠之的父母都是城中有威望的老人，薛合意理应忙前忙后地去处理安顿这些逃荒人，经常半夜三更才回家，回来也不敢去惊扰夫人，所以两人已有许久没见过。

　　赵惠之是个坐不住的，觉得自己身子骨还好，主动来帮忙安顿。

　　在这群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难民里，朱岁看到了陈得泉和陈离影父女两个，陈家父女比那些难民好一些，至少面颊还没有完全瘦凹陷下去。

　　陈离影看起来很是依赖薛合意，甚至可以说是无视赵惠之的地步，贴在薛合意身边问东问西。薛合意也不愿意理，只是碍于安抚众人的目的没有明说，但是明里暗里都尽量避开和陈离影单独接触。

　　赵惠之对此没说什么，薛合意不是那种人，她很信任自己的丈夫，转头随着其他居民去准备饭食。

　　难民吃上饭时，眼里透出的像野兽一样的光，不管什么姿势什么礼仪，为一口馒头打架的样子像一团疯狗。

　　陈家父女两个在这群人里有一定的话语权，两人吃饭就显得有人性了许多，赵惠之甚至细心的发现两人的饭量其实很少，像是没挨到什么饿。

　　她有疑虑，但是找不到什么时机和薛合意说，只好将薛合意叫到了空着的一间庙室里，和他说了自己的疑点。

　　薛合意也觉得这帮人有古怪，往常接济的难民都是感恩戴德的，闲暇之余恨不得帮他们做苦力来偿还人情。反观这帮人，眼神像是未被驯化的狼犬，盯着他们这些本地人都十分凶狠，聚在一起，很少主动接触薛合意他们。对帮助和食物照单全收，但是不给予任何反馈。

　　“不如接济接济他们就将他们送走吧。”薛合意看向院中的蛇神像，“也算是偿还了蛇神娘娘的恩情了。”

　　赵惠之别无它法，“是啊，要是真的没有好转的话，只能将他们驱逐走了。”这帮人比养狼还要吓人，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咬人一口。

　　薛合意离开后，赵惠之休息了一下，突然发现窗边站了个人。

　　陈离影神色狰狞，眼神怨毒，死死盯着赵惠之。那一刻朱岁都觉得她不像一个人，反倒是像未开智的，饥饿的野兽。

　　“你等着。”陈离影怨恨地留下几个字。

　　赵惠之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无比的恐慌，这一次真的不该救这些人。她回家找到了父母，说了此事来龙去脉，叫人赶紧把薛合意找回来。

　　太晚了，他们发现得太晚了。

　　这帮人先是绑了帮助他们的老幼妇孺们，借以要挟她们的丈夫儿子放弃抵抗。如果还有想要挣扎的，就先把他的家人推出来，像是屠宰畜牲一样，放血杀害，连血液都被分食。

　　赵惠之被关在蛇神庙前的小屋内，陈离影拿着刀，第一下就剖开来她的肚子。

　　自己看着身体里的内脏流淌一地，她连恐惧的情绪都思考不了，眼睁睁看着死亡的感觉接近。

　　“你们这些人真是蠢得要命，依仗着蛇妖这么好用的靠山，竟然只想着每日填饱肚子。”陈离影踩着一地的鲜血，表情很是轻松，“安心去吧，你们一家人在地下团圆，你夫君应当会稍晚一点儿，看我什么时候对他厌倦。”

　　赵惠之的尸身被分割成许多块，进了这些人的肚腹，连骨头中的髓液都被砸开吸食。

　　薛合意就被关在一旁，安静得像是死了一样。

　　陈家父女两个有一些能让一众难民听从他们指挥号令的手段，也就是这块星盘。朱岁估计这帮人之所以流离失所，爆发饥荒和瘟疫的原因也是因为星盘离开了地脉走向，导致那一片地区气运失衡。

　　陈得泉他们逃荒的路上就已经开始食人，这帮难民是他们父女两个的“备用粮”。后来也有零星的难民加入流浪的队伍中来，总在悄无声息的半夜，被一众人分食殆尽。

　　逃到赵庄来，即使有了丰盛的粮食，这帮人也不愿意放弃肆意践踏同类的快意。陈得泉则是盯上了此处地脉喷涌出的灵气，他打听过，是一只蛇妖在庇护着这里。

　　蛇妖既然将地脉的灵气引入这里，那么为自己所用也是轻而易举，只不过这里的人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朱岁的视角接下来连连变换，她开始不仅拥有了附身之人的视觉和记忆，还有痛觉和其余感官，像是被封在躯壳里，但是操控不了身体。

　　她是男人，是女人，是孩子，或是老者。

　　在昏暗无光的室内，被像牲畜一样在桌案上分割，皮肉和筋膜被挑断的声音黏腻清晰，骨头与关节之间的联结处被利刃插进去割断。

　　内脏被最先剖出来摆放在盆中，白白红红的一团。血液沿着桌沿滴答滴答滴落在地上，沿着地砖的纹理渗入地下。

　　直到头颅被割下摆在尸身旁边的时候，她能看到四肢躯干被刮得只剩一副惨白骨架。

　　尖叫和哀嚎声不断从庙四周的小屋里传来，薛合意早就被逼疯了，但是陈离影还没玩够，她要他活着。

　　朱岁只能不断转换着视角，见着陈得泉他们在神像四周挖了深坑用来堆砌尸骨，一层又一层，直到城中除了薛合意之外的所有原住民埋骨于此。

　　为了免于蛇妖怀疑，陈得泉将星盘放置在神像上，这样蛇妖不会轻易接近。四周也灌入了浸泡过星盘，沾染过离火气息的水，用来压制下面尸骨的怨气。

　　乱一已经很久没有出世，直到有一个凡人来找到她。那个凡人说自己是赵庄中居住的百姓，最近天灾横生，庄稼又开始寸草不生，请求她来救一救。

　　哪有什么天灾，不过是这些人有了肉吃，就没顾得上看管庄稼，人都吃光了，才想起接下来要吃什么。

　　乱一答应了人的请求，将地脉的位置彻底暴露在陈得泉面前。陈得泉只解释神像上供奉的神器是求来保佑风调雨顺的，乱一无心管这些琐事，只来看了一眼就回到了山中。

　　接下来的几年，周围的城镇也逐渐受地脉震荡的缘故米粒无收，有的人逃到佘城来，陈得泉先是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然后再用他们填满自己的肚腹。

　　直至朱岁他们到的前几天，还有新鲜人骨埋于地下。

　　沉重的过去让朱岁呼吸不上来，胸口像被巨石压住，没有一丝力气去开口。

　　星盘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她手心上的伤疤飞速的愈合长好，完好如初，好像之前的种种只是一场梦境。

　　纠缠交杂的美好与恶毒，透过这堆陈年的尸骨展现的人的善与恶，几乎要将朱岁撕裂开。

　　她极速的喘息着，争求在黑暗的、星盘织就的梦境中醒来。

　　“…小岁……小岁…”

　　朱岁猛地睁开眼，眸中尽是恐惧。

　　白杜在背后抱着她，抱得很紧，扣住了她双手的手腕。

　　在梦境中时，有的人被绞死，朱岁体验到了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双手不知觉地掐紧脖颈。

　　白杜简直太害怕了，他以为自己能多少护住朱岁一点，没想到朱家的手段这么无情，甚至已经到了恶毒的程度。

　　尸骸堆就的坑葬还在原地，梦境中那条盘在床架上的青纹蟒，现今化型已经是庞然大物，盘伏于歪斜的金身神像上，与围过来的一众凡人对峙着。

　　陈得泉手里已然攥着那块星盘，微弱的红光也叫乱一忌惮不敢上前。

　　朱缇抱臂站在完好的木廊下，脚边是只剩躯干和头颅的陈离影，陈离影的脖颈上有一道伤痕，看样子是割在了声带上，她满嘴是血，神色狰狞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朱缇脸上竟然还有笑意，“蛇妖，我说的话你不信，尸骨说的话你可不能不信吧。你冒着天谴的可能，救的都是一帮披着人皮的畜生！那个最先埋在此地的人可是看着你这么多年犯下的错呢。”

　　“朱缇！是你！……是你给了他星盘……”朱岁眼中尽是血色，强烈的情感冲击使她的语调都在颤抖。

　　她在梦境中也看到了为什么陈得泉会拥有那块星盘。

　　陈家祖上确实是有大功德，星盘对于有功德在身的凡人总是格外宽容，朱缇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她蛊惑着陈得泉将星盘带出深埋的地脉，并教给他一些使用的小术法，或许对于五族来说轻而易举，对于只能被动接受天命的凡人实在是可以通天的大本领。

　　很快他在家乡名声赫赫，他的父亲也算是当地有学问的老先生，对于儿子性情上巨大的变化很不安，训斥和教导了陈得泉两句。陈得泉当时春风得意，哪能听得这种逆耳的真话，竟热血上头冲撞了父亲，陈父病倒之后，陈得泉彻底得权。

　　当然朱缇也说了，星盘离开地脉三月必须放回，如果不放回此地将灾祸连绵。陈得泉哪在乎别人死活，死死地攥住这个神器，见到了日子仙姑也没有找自己要回去，更是肆无忌惮。

　　终于，先是战火牵连到此处，然后饥荒和瘟疫也从未远离。陈得泉想到的就是跑，带着这块玉璧一起跑，只要他能活得舒舒服服的，其他又算什么。

　　这一路上可比在家的时候苦多了，神器再好，也不能填饱肚子，陈离影饿得只剩出的气，陈得泉动了杀人的念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二小姐，今天这个结果，不枉费我提前这么多年做局啊！”朱缇毫不在意抓住自己衣领的朱岁，嘴角带着戏谑的微笑。

　　“现在，还请二小姐做出选择。如果不选家主的话，我也不能保证陈得泉这样的烂人，在朱家的领地上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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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我头上冒热汗，背上冒冷汗
马上这段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