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之活出人样》青橙香

40、第四十章

　　那场莫名其妙的对话结束以后，李绍秋本想让他先走，可惜紧接着就有客人来，有人买汗衫的时候，眼神不在李绍秋身上，也不在摊子上，反而在宁柏身上。
　　宁柏也自觉，干脆站在摊子后面一个显眼的角落，即不耽误李绍秋，也能让人一眼看到他。
　　拿在手上要什么没什么的汗衫，被他这么穿上身之后，确实跟服装店里穿在模特身上的经典款一样。
　　李绍秋也发觉出这个人的好出来，干脆就让他站在那儿。
　　她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眼看着夜市上的人越来越少，宁柏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快九点了。
　　宁柏提醒她，“马上九点了。”
　　一听快九点，李绍秋看了看摊子上剩下不多的货，果断道：“那就开始收摊吧。”
　　收的时候，宁柏轻车熟路，帮她一件一件先叠好放在旁边。
　　都叠好后，李绍秋数了一下，还剩下不到七十件。
　　她晚上来的时候带了三百件，价格卖的比今天白天更贵，但是出货量可一点儿不比今天在集市上少。
　　也说明这个夜市确实是个风水宝地。
　　李绍秋决定后面就守着夜市，这样一来她明天白天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儿，再合计一下剩下的汗衫数量，还剩下一千件左右，她下回休息之前应该能卖完。
　　大不了就是再来一回促销，她打定主意，这些汗衫不能买到九月份。
　　接下来她该卖点儿什么？要么干脆她明天早晨再去趟十三行？

　　收摊子的功夫，附近有几个摊主也觉得她这汗衫不错，看起来宽松舒服还干净，李绍秋按六块钱一件，他们一人买了三件，李绍秋说干脆二十块钱，再一人送一件。
　　这么一来，又卖了快二十件。
　　摊子收完，周禧也骑着他的三轮车找过来了。
　　他一来直接把李绍秋的半麻袋东西往三轮车上一丢，直接道：“先不回去，饿死了，我们去吃点儿东西吧。”
　　李绍秋爽快答应，“好嘞，今天我请客。”
　　一个大煎饼刚吃下去的时候很饱肚子，经过这几个小时的消耗，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宁柏没说话，跟在李绍秋身后，气氛沉默地有些温馨。

　　这回还是周禧找的地方，说是一家很香的猪脚面。
　　李绍秋要的小碗猪脚面，给他们俩要的都是额外再加一个猪脚的大碗，三碗面花了不到三块钱，李绍秋付钱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还挺便宜。
　　等着煮面的时间，周禧说明天带李绍秋去另一个早市，只有上午半天有人，所以要早点出发。
　　李绍秋很感激，自从认识周禧后，她基本没有为摆摊的事操过太多心。
　　在她眼中，周禧可比李绍坤更有大哥样子，周禧是她当之无愧的贵人。

　　她不无感慨地道：“禧哥，你要真是我哥就好了。“
　　周禧被她突如其来的煽情哽住，他这人要面子，死撑着说：“嗐，你天天禧哥禧哥地叫，原来没有真心实意把我当哥啊！”
　　李绍秋满眼孺慕地看着他，脆生生地叫一声，“哥！”
　　这一声差点儿没把他眼泪激出来，声音颤抖地应道：“哎。”
　　周禧是个感性的性格，“既然你叫我一声哥，柏哥就是个见证，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
　　李绍秋万分感慨，“柏哥也是好人。”
　　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的宁柏，平白无故得了张好人卡，幽深的眼神落在李绍秋身上，显得他愈发沉默。

　　话赶话说到这儿，就相互说起家里的情况。
　　李绍秋没有避讳，“实不相瞒，我算是躲出来的。”
　　她从李绍玉的录取通知书差点儿被人冒名领走讲起，讲到她在家也支了个摊子卖发圈，又讲到大哥为了人情想哄骗她嫁人，再说道那群混混和为首的赵成楼，然后讲到大哥改了她的中考志愿，她跟大哥撕破脸，最后讲到她说服父母出来打工，其实也是躲那个混混，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好人。
　　在厂里遇到郑燕她们，在十三行遇到袁琪和杨老板，在摆摊的时候又遇到周禧，她的感动和感激远远不是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

　　听她讲完，桌子上最感性的周禧已经红了眼圈。
　　就连沉默的宁柏，眼神里也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反而觉得很好，现在她的生活跟以往相比天差地别，她来到了鹏城，还去过鹅城，开阔了眼界，更挣了不少钱，她一点儿也不后悔出来。
　　出来以后她才直到天地广阔，这是她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猪脚面上桌，她的小份里也有一切两半的整个猪脚，以前的她根本吃不起这样一碗面，甚至在十三行请袁琪吃云吞面的时候，她还觉得肉疼，现在吃一碗价格相当的猪脚面，她却觉得便宜。
　　日子过得很慢，但是过过的事儿可一点儿不少。
　　现在的她再满足不过了。

　　说到这儿，她想起来自己明天的打算，道：“禧哥，明天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去赶集了，我想去趟十三行。”
　　“今天卖了五百多件衣服，我手上的货只剩下不到一千件，经不起卖了，而且这批货的货主已经清仓了，后面进货还得去十三行，我就想着明天白天去一趟，到时候汗衫卖完能接上卖别的。”
　　周禧放下啃了一半的猪脚，兴奋地说：“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
　　怎么就要跟她一起去了？
　　李绍秋愣愣地问：“啊？你明天不出摊了？”
　　“不出，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十三行吧，我还没去过呢。”
　　跟她一起去她求之不得，就是这是不是有点儿耽误他挣钱？

　　看得出李绍秋还有顾虑，宁柏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周禧。
　　周禧看看宁柏，又看看李绍秋。
　　他没有说话，埋头开始猛吃。
　　宁柏好像明白了，嘴角微勾，挑了一筷子面喂进嘴里，没有嗦。
　　李绍秋看他也觉得很奇怪，这人吃面都不嗦的？
　　一时间桌面上的氛围，李绍秋怎么搞不懂了呢。

　　周禧风卷残云般吃完猪脚面，李绍秋连猪脚都还没啃完。
　　“禧哥，你吃饱了没，要不要再给你叫一碗。”
　　“饱了，嗝——”
　　在宁柏嫌弃的眼神里，周禧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桌子上的温水。
　　清清嗓子道：“小秋，我有话要跟你说。”
　　李绍秋嘴里的面还没吃完，听到他的话，加快了咀嚼动作。
　　“禧哥，你说。”
　　她把碗往前推了推。
　　周禧的表情太严肃，还是等周禧说完再吃吧。
　　周禧也看到了她的动作，没有阻止，他怕一会儿呛到李绍秋。

　　“我……我骗了你。”
　　宁柏啃了口猪脚，软糯入味，酱香十足。
　　“我其实……我今年十九，刚刚高中毕业，考上了鹏城大学，下个月入学。”
　　李绍秋：“？？？”
　　“不是二十多岁，家境贫寒，年少辍学，自学绘画？”
　　“这，不是说嘛，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我……”
　　“你就干脆都是胡言乱语？”
　　李绍秋生气归生气，心里其实很清楚，她们那时候刚认识，周禧有几句瞎话无可厚非，有时候不仅要听他怎么说，更要看他怎么做，而周禧从头到尾做的都无可指摘。
　　不过还是生气，她生气自己太天真，天真地以为他就是长得显小，还同情他，还可怜他，还送汗衫给他做生意。
　　李绍秋认真地问他，“名字是真的吗？”

　　这话说不清楚了，周禧生怕李绍秋误会加深，赶紧强调道：“真的，我真的叫周禧。”
　　李绍秋点点头，面色还算平静，下一秒拍桌而起。
　　“周禧！你把我送给你的跟低价卖给你的汗衫，给我把钱补上！你能骗我感情，但是不能骗我钱。”
　　周禧恨不得叫她祖宗，“给给给，是哥错了，只要你能原谅哥，怎么都好说。”
　　李绍秋继续提要求：“明天还要跟我一起去十三行，给我当苦力。”
　　“当！”
　　“开学之前要一直带我摆摊。”
　　“带！”
　　“以后不能骗我。”
　　“骗！”
　　“嗯？”
　　“哦哦哦，不骗不骗！”

　　同桌的宁柏，始终自顾自地吃面。
　　等周禧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情况讲完，又说了好多好话把李绍秋哄好，宁柏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整碗面。
　　李绍秋却不打算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把矛头转向宁柏，“柏哥，你不打算说说吗？”
　　宁柏肯定知道周禧在骗她，但是他一直什么都没说。
　　而且她也很好奇宁柏是干什么的。
　　现在难得有机会问个清楚，她当然要把握机会。
　　宁柏没有直接回答，反说：“快吃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李绍秋最终也没吃完这碗面，勉强啃完猪脚，她已经饱了。
　　跟周禧商量好，明天早晨五点在厂门口碰头。
　　宁柏送她回去，她觉得宁柏有话要说。
　　回去的路上，宁柏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老实说，李绍秋对他的一切都很好奇，但是当宁柏这么一本正经地问她，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她干脆就说不知道，“你可以把你想说能说的告诉我，我愿意听，你要是什么都不想说，就不说。”
　　“我叫宁柏，今年二十二岁，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七十公斤，京大毕业，现在在鹏城工作，目前在鹏城……”
　　李绍秋想听的不是这些，一言难尽地捂住耳朵，“柏哥，打住！”
　　宁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愿意听了？”
　　李绍秋佯装听不懂，“柏哥，你是京大毕业的啊。”
　　宁柏没有开口，还是那副神情。
　　李绍秋咬咬牙，“柏哥，我还想上高中考大学，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能不能请教你？”
　　宁柏收敛了神情，认真地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