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融》柯林弗迪

3、第 3 章

　　一直没想明白丁尚为什么不惩罚我，反而把我派到昌泽接冯琬的班。

　　或许这就已经是惩罚了吗？我一直都很忐忑。

　　昌泽是从锦城起步的一家大型集团公司，创建于上世纪80年代末，千玺年初在香港上市。目前旗下拥有一系列国内外知名品牌，包括时尚品牌，体育和生活用品以及零售品牌。

　　几天来我在家里做功课，网上是这么说的。

　　还查到这是一家家族企业。创始人也就是昌泽的CEO叫康仕泽，他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康之御任CFO，二儿子康之阳任COO。老三是个女儿，但管理层里没有别的姓康的人了。

　　CMO不姓康，叫费秋融，看名字应该是个女人。

　　我要去的营销部，老大应该就是她吧？

　　女儿随母姓了？

　　我揣着很多问题到了昌泽集团的办公楼下。

　　丁尚只给了我准确的报道时间和一个联系方式，其他什么都没交代。我也不敢多问他一句，生怕他改了主意突然说，要不还是开除你吧…

　　尽可能做足了功课，但我还是怀揣着忐忑给丁尚信息里那个叫侯雨婷的人打了电话。

　　我以为侯雨婷是某个HR，结果见面后她做自我介绍：“我是费总的秘书。”

　　电梯上行快要上到云端，云朵映在玻璃窗上对着我轻轻一吻，吻红了我紧张的脸。

　　怎么说都要先面试吧？市场总监直接面试啊？

　　穿过一片开放式工作区，穿过长长的走廊，侯雨婷带我进了走廊尽头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有另一个女人像是正在和办公桌后面的女人做汇报，她们停下来看向我们，我注意到，做汇报的女人是个孕妇，看样子月份已经不小了。

　　孕妇让开身子，我望过去，看清了坐在桌后的女人。

　　嘶…资料查了白查，功课做了白做，谁也没告诉我费秋融是个…漂亮到不像三次元世界的女人啊。

　　侯雨婷在我身边说：“费总，这位是今天来报道的丁教授的学生。”

　　我被坐在办公桌后面女人的容貌击中之时连忙接话道：“您好，我叫李想。”

　　因为紧张，我鞠躬的幅度好像太大了点。

　　抬起身子再看过去的时候，她在盯着我的眼睛。

　　她好像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笑我滑稽的动作。

　　但我来不及做太多判断她是不是笑了，因为下一秒费秋融办公室的大门被“嘭”一声巨响踹开来，冲进来一个怒气冲冲的西装暴徒。

　　包括我在内费秋融的办公室里有四个女人，我们四个全都被冲进来的男人吓了一跳。

　　我身边的侯雨婷先做反应，她伸出一根胳膊挡在男人身前：“…康总！您不能直接进来！”

　　康总？我站在一边眨了眨眼。

　　男人喘着粗气，恶狠狠盯着远处费秋融的方向，理都没理侯雨婷，大力挡开她的手径直冲办公桌后面的费秋融走了过去，然后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抓了起来，压在了靠墙的书架上。

　　侯雨婷被他的力度带了一个趔趄，有人发出惊呼声的同时我听到那个男人恶狠狠地对费秋融说：“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那个孕妇也冲过去拉他：“康总！”

　　然后孕妇被男人用力推开，一把推了地上。他像疯了一样抓着费秋融的肩膀往书架上撞，一遍一遍撞，嘴里含糊不清吼着什么，我已经被吓得听不清了。

　　“啊——”孕妇面容扭曲咬着牙哀嚎一声。

　　“毓格！”我听到侯雨婷对被推倒在地的孕妇喊，她向她跑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然后折了回来。

　　我整个人还懵懵的接收处理这不到三十秒里发生的事情，然后折回来的侯雨婷用超大的力气拽着我把我推出了门。

　　“你就在这里等，不要做任何事，不要去任何地方，不要跟任何人说话。”侯雨婷非常冷静对我吩咐道，然后她站在屋内就要把我关出去。

　　费秋融办公室的门关上前，我看见远处费秋融已经蹲在了地上，属于男人的拳头快要落下，她下意识抬起胳膊偏过头做防卫状。

　　她的头发已经乱了，偏过头的眼神里有明显的惊恐，找不到焦点迷茫中正好看到被侯雨婷推出门的我。

　　我下意识向她的方向伸出手，抬脚向前走了一步。

　　随后“啪嗒”一声，门彻底关死，连着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将我隔绝在外。

　　我愣在那里，屋内传来阵阵被隔绝后只剩“呜——呜——”的似是争吵一般的声音，我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但一股强烈的情绪冲击着我。

　　有肾上腺素飙升的作祟，我被这股情绪冲得脑袋一阵阵发晕。

　　我有点想吐。

　　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我非常非常愤怒。

　　我对这片刻发生的一切非常愤怒。

　　我不想去思考事情发生的原因，我也可以理解现在我被关在门外的结果。甚至我的懦弱让我面对这一切只能乖乖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连我刚刚抬起的手都忘了放下，就那么僵硬举在半空。

　　不要做任何事。

　　我能感受到我身后有一万束目光，穿过我，穿过这扇紧闭的门。

　　很寂静，连脚步声都没有。

　　好像连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等待这扇门的开启，都在等待门内之人的命令。

　　但…是不是少了什么？

　　没人看见么？他在打她啊。

　　她在…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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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扇门比我预想之中打开的要早，被叫“康总”的男人怒气冲冲来，怒气冲冲去。他拉开门看见我站在那里，轻蔑的斜了我一眼然后整理了下领带和袖口便大步离去。

　　我看见他右手手背上好多血。

　　门内是费秋融蹲在地上捧着刚才被撞倒在地一脸痛苦孕妇的肚子，侯雨婷在一边焦急地打电话：“…喂，120？这里是XX路昌泽大厦，我这里有一个孕妇摔倒了，请你们尽快过来…”

　　费秋融关切地问着孕妇一些问题，她垂着眼睛皱着眉头，方才挽的精致的头发此刻有些狼狈的散乱下来，她全然顾不上，只在挡了视线的时候抬手往耳后抿一下。

　　我望着屋内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书架上的书散落几本到地上，有一个隔板坏掉了。费秋融看起来好像没有受伤，我不确定刚才那拳头有没有落在她身上。

　　费秋融余光注意到了我，她抬头看了我几秒，然后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冲她跑了过去。

　　侯雨婷冲门外喊了几个人让他们过来帮忙，我听到几声回应和几串脚步声。

　　结果费秋融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过几天再来，大秘会联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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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怎么形容这个我来报道的上午呢。

　　费秋融有两个秘书，这意味着如果不是特殊情况，绝大部分时间她的办公室外面都不会一个人也没有。

　　也意味着如果有人要像这样破门而入，哪怕拦不住，也总会有人能拦一下。

　　虽然没有任何人要怪罪于我，但我在心里默默将自己和灾星画了个等号。

　　又尤其是我对那个真就站在门外一动都没动的自己充满了鄙夷。

　　就算别人没看见，你可是看见了啊，李想。

　　侯雨婷在四天后联系到我，和我重新约定了再三天后的时间。这期间，我没敢把在昌泽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丁尚也没问我，我却在心里谢天谢地还好他没问我。

　　对，我太生气了，最气的，是懦弱的我自己。

　　“上次吓到你了吧？”

　　再一次到昌泽见面，侯雨婷向我表达歉意。

　　我问她那天被推倒的孕妇没事吧，以及，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次侯雨婷没直接带我上去，而是先带我到大楼附近的咖啡厅包间里简短介绍和解释了下上次发生的事情。

　　费秋融有两个秘书，大秘即侯雨婷，管工作；二秘即被推倒的孕妇，叫董毓格，管生活。推倒董毓格的‘康总’是康之阳，也就是之前我在网上查到的，二儿子。董毓格目前已无大碍但人还在医院。

　　康之阳为什么要打费秋融，侯雨婷没说。

　　“一会儿上去，不要提起上次发生的事情，也不要问毓格的情况，就当作你是第一次来。”她提醒我，“另外，你没有把那天发生的事对人讲过吧？”

　　“没有，当然没有！”我认真地说。

　　侯雨婷耸耸肩不以为意好像只是开个玩笑：“那没事了，我们走吧。”

　　“抱歉…因为我领导，啊就是丁尚丁教授，他也没具体和我说，那个…”我有些为难，“能不能问问您，我不需要面试吗？以及，营销部实习，我具体要做些什么？”

　　“你需要面试，”侯雨婷肯定了我的疑惑，“但能让你来第二次，我想你已经通过了她的面试。”

　　这个“她”，指的是费秋融吗？

　　“具体做什么的话，”侯雨婷歪了歪脑袋，“这个你听费总安排吧。”

　　自上次见面，费秋融就跟我说了那一句话，这几天里我在脑海里反复回忆她对我说话的样子和语气。

　　上次我处在把丁尚晚宴搞砸又从他手里死里逃生的巨大压力之下，整个人恍恍惚惚浮肿颓废，慌张准备下随手抓了件衣服擦了个口红就来了。结果谁也无暇注意我的狼狈。

　　这次我精心搭配了衣服，虽然挑来挑去我的衣柜里也只有衬衣T恤牛仔裤吧，至少我把衬衣熨了，裤子也穿最新的那条。

　　我被侯雨婷带着第二次穿过办公区穿过走廊，敲门进入，这次是费秋融自己在办公室里。她坐在与上次同样的位置，但身后的书架已经换了新的。

　　“费总。”侯雨婷说。

　　“费总。”我跟着喊。

　　“请坐。”她冲我点点头。

　　侯雨婷出门再进来，给我们端来了两杯咖啡，然后再出门。

　　等待咖啡期间，费秋融视线一直在她桌上的电脑屏幕上，时不时动动鼠标，没再看我一眼。

　　侯雨婷出去，她也还是一动都没动。我以为她在忙工作，静静等了一会儿，可她还是没动作。

　　我在心里合计这是个什么情况，她好像也是等久了见我没反应，抬眼看我：“简单自我介绍下吧。”

　　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从包里拿出简历，站起身，双手递过去：“费总，这是我的简历，我叫李想——”

　　她先抬手打断了我，眼神才望过来：“不用，你坐下说。”

　　她没接我的简历。

　　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迟疑了下慢慢坐下，手也尴尬收回来，在桌下捏皱了简历的纸。

　　“我是锦城理工大学设计艺术学院艺术理论研究部的博士…在读，”这一长串说的我既尴尬，又尴尬，“然后我，我研究的大方向是设计历史及理论，具体——”

　　“——停一下…”她冲我眨了眨眼，“会开车吗？”

　　“啊？我？”我愣了一下，“我会开车。”

　　“嗯…”费秋融手从鼠标上离开，双肘支在桌上，下巴轻轻搭在手背上打量我，徐徐开口，“二秘的事出的有些突然，本来你应该来接替冯琬的工作，但现在我有新的打算。”

　　我困惑地看着她，没听明白。

　　“我计划直接给她放产假了，到她回来之前，不出意外大概到明年四月份，这期间你愿不愿意来做我的秘书？”

　　这回听明白了，但不理解。

　　到营销部实习就已经专业不对口了，就已经不知道丁尚葫芦里卖什么药了，怎么这又让我来当秘书了？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她说，“你有三天时间考虑，如果考虑清楚愿意接手这份工作，和大秘联系，她会给你安排。哦对了，薪水的话和二秘保持一致，但你在校生的身份…那些细节会由人力专门和你商讨，这是后话。”

　　我像个哑巴坐在对面，半天吐出一个：“呃……”

　　完全没有准备啊。

　　她还是那个姿势端详着我，等着我回应。

　　“请问，”我还是那同一个问题，“秘书的话…又具体做些什么呢…”

　　考虑什么考虑，费秋融又不知道我当然不能拒绝她，这哪里是丁尚给我介绍工作这么简单，这是丁尚给我的任务啊。

　　我，李想，堂堂锦城理工的设计类博士，哦，在读，别说薪水是多少，不给钱我都得来当这个秘书，因为我…我不干丁尚就不让我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