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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总会有那么一个阶段,人会期待自己的人生过得不要那么平凡,希望自己是人群里特别的那一个。

      要讲述我普通的前半生,大抵用我的名字就可以总结彻底。

      这个世界上的人太多了,总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叫着同一个名字。在我的印象里,每个人似乎都在TA不同的人生阶段里遇到过一个叫“LiXiang”的人,这些不同的“LiXiang”偶尔还会相遇,老师们同学们同事们朋友们便会用‘大’、‘小’来区分TA们。

      这些“LiXiang”有着不同的容貌与故事,多只在年幼时老师问你的【理想】是什么的时候短暂重合过。TA总是被第一个叫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好巧,我就是那个李想。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回答了什么,由于被叫起来的次数太多,我一定说出过五花八门的理想,只不过它们都没实现罢了。

      人生的前二十年,我无数次想改掉我的名字。我一度又一度将我的平凡与普通归咎于这个太过大众的名字。

      我一直没什么朋友。小时候女孩们跳皮筋过家家,我喜欢闷在家里看书看漫画。上体育课女孩们拉帮结派各玩各的,我喜欢闷在教室里看书看漫画。

      我没有不合群,我只是太敏感了,我觉得人际交往是门我永远学不会的学问,我宁愿躲进书里。

      我又总是充满幻想,十一岁的时候没等来猫头鹰送的魔法学院通知书,我固执地认为是重名的“李想”太多,他们把我漏掉了。

      那时我觉得自己有理有据,毕竟仅仅只是在我的小学,就已经有四个“李想”。我甚至想过偷偷找到其他三个李想的家,搜搜看是不是这只给我送信的猫头鹰太蠢了,如果它送错了呢,另外三个李想离十一岁还早着呢。

      当然,我的敏感与幻想并没能让我这个“李想”变得多特别。就算我无数次尝试想证明我和别人不一样,得到的答案都一样——我只是一个好朋友少一些,性格有些孤僻,成绩中游,身高体重都中等的,看书看得早早戴上近视镜的小女孩。

      我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我唯一执着的就是想改掉我的名字。十几岁孩子的概念里,好像只要我不再叫这个名字,我就可以不再那么普通,不用在别人喊“李想”的时候分不清TA到底是在叫谁。

      但我爸一直不同意。没有任何不同意的理由,他说不行就是不行。

      这个执念在我第一年高考落榜时彻底爆发。我自暴自弃哭着对父母说,你们给我取这么普通的名字又不让我改的时候,就该做好我和大部分普通人一样,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没有一处特别。又是谁对你们说,做一个普通人就一定要考上大学?

      我的确是我爸的孩子,我们都一样固执。他不让我改名无非也就是争一口气,他的大男子主义让他觉得‘老子’的决定天经地义。再加上我把自己没眼看的成绩归结于他为我取的名字,这让他更加无法接受。

      他对这件事的解决方案,是把我扔进一所专门招收复读生的军事化管理的寄宿制学校,复读,然后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我妈没在这其中扮演任何角色,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也没说爸爸做的对长大你就明白了。

      她什么都没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应该说什么。我只是想象了一下“妈妈”该在这其中的戏份,但那种戏份自始至终都没在我的家和我身上上演过。

      长大以后你要我回顾无数个当年和无数个父母的用心良苦吗。我可以理解,我也可以接受,我甚至可以反思我的叛逆,但我没办法笑着做这些。

      当时的我只觉得继魔法学院抛弃我之后,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

      拥挤的宿舍,劣质的校服,永远要跑步才能吃上的饭,排队才能上的厕所,和响不完的上课铃。学校的浴室一个星期只开放一次,当一群人光着身子涌进白雾缭绕热气逼人的大澡堂,我抱着澡篮站在其中,觉得自己像一只未出栏的猪。

      我难以形容那种感受,我能做的只有经常在凌晨悄悄爬起来躲在水房擦洗身体。

      我偶尔会偷偷哭,但即便是凌晨的宿舍水房,在那样拥挤的一座校园里,是做不到完全没人的。

      有个隔壁班的女生总是和我在差不多的时间相遇,做同样的事。水房里一点遮挡都没有,我们便心照不宣得各自背过身去。有了一个陌生的同类,我的眼泪也就慢慢咽回去。

      我们一直没说过话,白天在校园里碰见,眼神交汇片刻也都各自离开。

      直到一天晚上我照常抱着水盆进去,发现她正站在不远处低头用力搓着床单。听到我进来她转过头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一下就又垂下了眼睛。

      昏暗的灯光下我能看到她额头出了些汗,我大概猜到了她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洗床单。

      我走到她身边扭过头看她,她害羞地笑着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弄到上面了……现在洗了早晨干不了的吧?”

      说完她抬起头来看我,“完蛋了,我们宿舍要因为我没有床单扣分了。”

      在那监狱一样的地方,那天晚上我有了监狱里的第一个朋友。

      我轻手轻脚拿了我的备用床单给她用。

      她的笑容好像给了我绝望的生活一点点光。从那之后我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我还惊喜地发现她和我有许多共同爱好。

      但那点光又在我鼓起勇气向她告白而她转头告诉了追她的男孩子之后,迅速灭掉了。

      但我至今都记得她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李想,你身上好像总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和你呆在一块儿我在这个学校里就可以呼吸。

      我觉得哦,她能看到不一样的我,知音难觅。就是这句话让我决定对她表达我的喜欢。

      事实证明,你和一个人的喜好再相似,也不会因此改变她是个直女的事实。

      但你让那个十九岁的我去明白“站在喜欢狗反对吃狗肉的人群里说我是一个同性恋,照样会有人拿石头扔你”这种以此类推的奥义,好残忍的。

      总之那束亮了又灭的光成了我悲惨收场却仍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初恋。

      而那个噩梦般的复读学年留给我的痛苦记忆实在太多了,就算我的脑子不记得,我的身体也记得。我的慢性胃病和神经衰弱都是拜那一年所赐。

      所谓苦尽甘来的时刻,是我的复读成绩还算不错我爸拍着他的啤酒肚感叹自己英明神武让我复读的决定,他神采奕奕的脸上是压也压不下的上翘的嘴角。

      或许我依旧普通,连着我的家庭,我的血泪史,这些都是这片土地上一座座水泥森林里那一扇扇在深夜亮着灯灯窗户里,每个孩子的故事。

      好像那个三位数的成绩能把我的所有痛苦都埋进旧试卷的垃圾堆里,好像人只要能从那堆垃圾里爬出来,就迎来了所谓的出头之日。

      高中四年,出了最后的分数,剩下唯一的收获是我又长了点个子,最终身高停在171,总算能在我那一堆“中等”里找到一两个“偏上”。

      可你要问我吗。

      对我来说,苦尽甘来的时刻是什么?

      我想说,是那个笑话一般的初恋。是她让我明白我到底哪里和别人不一样,是她让我能在那样昏暗无边的日子和指指点点的声音里依然咬着牙坚持,是她让我能在心里说出那句话。

      看啊,这个李想不一样。

      眼镜换成隐形的,我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我固执地想,人生的前二十年,终于迎来了好运时刻,而这份好运是因为我的性取向和别人不一样。

      我坦然接受着这份不一样,却没打算对任何人说。

      或许骨子里我就是叛逆的,我也太享受我的叛逆了。

      逃脱了姓名的钳制,我不再强求也不想再去证明我有多特别,但又陷入了另一场困境。因为心里清楚自己是谁,所以更想融入进群体里,不想被人发现我的秘密。

      初恋那件事让我早早学会了不可以盲目对人展露真实的自己,我模仿那些虚伪的表达,假装自己喜欢别人喜欢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天真的以为是这种伪装让我的好运连绵不断。

      大三的时候,因为很喜欢某部古装片,我对电影里和实际朝代的服饰做了大量研究,洋洋洒洒为某选修课的课题作业写了一篇论文。那门课的老师叫丁尚,他在某个夏日的午后专门找到我。

      ‘你有没有兴趣来考我的研究生?其实我两年前也开始带博士生了,我这边也在努力,争取从明年开始要到直博的名额。’

      ‘我有个项目正在立项阶段,你这篇论文有重要的参考意义,你能不能给老师一个授权,我或许会有些数据需要借鉴。’

      ‘那就这么说定咯?’

      ……

      去往昌泽的路上又是第无数次纠结,我贪心的这条直博赛道现在成了刺向我的利刃,要是现在决定不读了,我真的可以跑去和那些拍照的学弟学妹们借一身学士服,以27岁高龄再一次本科毕业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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