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鸟传说》回塘

5、约会

　　木连端着一碗粥，站在鱼幼薇房门外踌躇。
　　已经半个月了，鱼幼薇身体还没有复原。李亿在裴氏的怂恿下，终于还是写了休书，可他毕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还给鱼幼薇留了个念想，说让她先在咸宜观中出家，等过些日子，裴氏心情平复些了，就来接她。
　　木连当然知道这是谎言，除了鱼幼薇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谎言。可看着鱼幼薇伤得奄奄一息却一脸欢喜的样子，谁都不忍心戳破这层窗户纸。
　　木连心里难过得很，每次到鱼幼薇房里，都要做一番思想斗争。她不会演戏，此刻却要装出打心眼儿里替鱼幼薇高兴的样子，好让鱼幼薇快些好起来。
　　唉。她叹了口气，轻扣了几下房门。瑞雪给她开了门：“木姐姐，怎么是你呀？这些活让我们干就行了。”说罢接过木连手上的粥。
　　“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干，长安城也没什么意思，就干点活陶冶情操。”木连故作轻松。她心里想，是时候向鱼幼薇辞行了。
　　鱼幼薇听见木连的声音，艰难地从床上坐起，笑着说：“木姐姐来了。”
　　木连看见她虚弱的样子，突然心中一阵不忍，眼眶竟红了。她忙打了个哈欠作掩饰：“今天天气不错，开开门晒晒太阳吧。”说着进了房。
　　“怎么这几天没听到温飞卿的消息？”
　　鱼幼薇摇了摇头：“大约是觉得对不起我……当初，还是他为我和相公牵的线……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也不好过。”
　　“幼薇，我看得出来，温飞卿对你很好。”木连叹道。
　　“他的确对我很好……可是他再好，也只是一个好师傅，而我对他再好，也只能是个孝敬的徒弟。”鱼幼薇幽幽地说。
　　木莲突然郑重地问：“幼薇，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温飞卿？”
　　鱼幼薇苍白的脸上因为羞涩而现出一丝血色：“木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已为人妇，哪里还能记挂别人……”
　　“可我看得出，温飞卿心里，你的位置很重的。”木连突发奇想，要是她把鱼幼薇和温飞卿撮合到一起，鱼幼薇的命运不就改变了么？
　　“木姐姐，其实我从前……喜欢过温大人，可我又不能先开口说，一直盼着哪天他也说喜欢我……盼来盼去，却盼到温大人为我保了媒，”鱼幼薇苦笑，“这也算是阴差阳错。”
　　“我看哪，不是温飞卿不喜欢你，是他觉得配不上你。”
　　鱼幼薇无奈地笑笑：“我只爱他的才情，并不在乎他的相貌，这我同他说过的，可他……”
　　木连默然。是温庭筠自己为自己建造的牢笼，又有谁能把他带出来呢？
　　瑞雪见两人都无话可说，岔开话题道：“小姐吃点东西吧，粥都要凉了。”
　　木连起身道：“那你先歇着，我出去逛逛。”
　　这时，李成跑了过来，李亿终是放不下心，把他留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听他喊道：“木姑娘，门口有人找你。”
　　木连瞪大了眼睛：“找我？没搞错吧？我在长安又没有认识的人。”突然心念一动——不会是那个难缠的莫清明吧！要论起来，自己还真是玩儿不过他。
　　“你去跟他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木连避之唯恐不及。
　　“可那位公子说，他来带你回家。我以为是木姑娘家的亲人……”
　　“带我回家？”木连的心狂跳不已——是不是那个老头儿易了容来找自己了？
　　“幼薇，我去看看啊。”说罢便跑去了前门。

　　偶尔寒负手而立，看着翠微居几个大字出神。
　　她就住在这里么？
　　这里很安静，很清幽。记得在地府的时候，她曾经无限神往地说，想在人世生活，住在安静的院子里，不受外人打扰。
　　那个时候，他在心里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愿陪她一起度过悠悠岁月。
　　可惜，他们始终等不到那么一天。
　　正出神间，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他回过神来，面具后面浮现了一丝笑容——一个姑娘家，几步路还要跑得咚咚响。
　　“啊？韩、韩乐师？”木连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银色的面具，青色的长袍，怀抱古琴，孑然而立，即使看不见他的面容，也能让人感到他的清高与不凡。
　　“怎么？见到我不开心？”偶尔寒的声音不再冷冰冰，暖如融融春日。
　　“不是啊不是，”木连忙摆手，“可带我回家的人怎么是你？”
　　“我不是来带你回家的……我想要带你出去玩，可又没有理由，只能这么说了。”
　　“不会啊，你要说带我出去玩，我也会咚咚咚跑出来的！”木连惊喜地说。
　　“那，走吧。”偶尔寒单手抱着古琴，另一只手向木连伸了过来。
　　时间好像静止了。木连有些讶然地看着他修长的手，一瞬间仿佛有什么错觉。似乎很久之前，也曾有个人这样向她伸出手来，说：“跟我走吧。”
　　她轻轻地伸出自己的手。
　　偶尔寒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如此温暖，让木连觉得无比安心。
　　“忘了告诉你，我不姓韩，我的名字叫偶尔寒，你以后，可以叫我寒。”
　　“偶尔寒？好奇怪的名字。你是胡人么？”木连好奇地问。
　　偶尔寒的嘴角微微上扬——这名字，还是她做了一个梦之后给他起的。
　　那时，他走到地府门前，她恹恹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绝美的容颜，嬉笑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名字挺好，不如就做你的名字吧，省得整天叫你的官名。”
　　“不是胡人，这名字，是有意义的。”
　　木连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哪里玩儿啊？”
　　“我们，去爬山。”

　　木连和偶尔寒在溪边坐下。已是秋天，溪水清凉。木连低下头看二人在水里的倒影。
　　她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会跟一个一面之缘的人出来游玩呢？
　　但不可否认，从见偶尔寒的第一面起，她便觉得说不出的熟悉。
　　也许，真有前世？也许，她和他前世遇到过罢？
　　她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是陈奕迅的《1874》。
　　“仍然没有遇到那位跟我绝配的恋人
　　你根本也未有出现还是已然逝去
　　怀疑在某一个国度里的某一年
　　还未带我到世上那天
　　存在过一位等到我爱的某人夜夜为我失眠
　　从来未相识已不在这个人
　　极其实在却像个虚构角色
　　莫非今生原定陪我来却去了错误时代 ……”
　　“这是什么歌？从来没听过。”偶尔寒问。
　　木连眨眨眼睛：“这个呀，是我家乡的山歌呀……是用我家乡方言唱的。”
　　“哦？原来姑娘家在岭南啊。”不料偶尔寒居然能听出这是粤语歌。
　　木连有些尴尬：“呃……祖籍岭南，不过我家好几代前就迁到中原了。”木连才发现自己也是扯起谎来不脸红的。
　　“唔……原来如此……”偶尔寒难以掩饰嘴角的笑意，幸好有面具。
　　不过还是被木连发现了：“喂，你笑什么？”
　　“啊，我哪有笑？”他忙正色。
　　“明明就笑得很开心啊！”木连争辩。这个家伙，仗着自己有面具遮着上半边脸，就以为能不认账吗？
　　“你为什么不摘面具啊？”
　　“因为摘不下啊。”偶尔寒淡淡地说。
　　“那你睡觉也带着面具么？”
　　“嗯。”
　　“那不觉得硌得慌么？”
　　“习惯了就好。”
　　“是不是啊？我感觉每天带这样的面具很累啊。我帮你摘下来吧。”说罢木连伸手就要去摘偶尔寒的面具。
　　偶尔寒也不躲避——阎王亲自为他戴上的银面具，又岂是谁都可以摘下来的。
　　可木连居然摘下来了。
　　二人皆愕然。木连也没想到这面具这么容易就摘得下。
　　一张绝美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傍晚的斜晖打在他脸上，美得如此不真实。
　　“原来是这样……只有你摘得下……”偶尔寒喃喃自语。
　　木连突然站起来：“我肯定见过你！我肯定以前在哪里见过你！”不料脚底一滑，晃了晃跌进了河里。
　　偶尔寒急道：“木连！”不顾河水冰冷，也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为了证明，我家小寒不是闷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