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兰陵红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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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两界十九州，纵横四海有八荒。
天下燕氏皇土，除却三州二海四蛮荒，莫不如是。
而上下两界又分为上四州和下十二州。
“要说我兰陵仙州，虽属下界州，却是实打实的两界枢纽、下界第一州！这里富饶繁华、寸土寸金、权贵云集，你甚至还能在街边偶遇上界的仙门大家！更有甚者啊，经过引荐，不用前往上界都能见到皇族子弟！”
锦蟒街巷头桥端有一自称“破烂仙人”的白胡子乞丐昂首阔步道，他周遭热热闹闹的围了一圈服饰各异的人。
路过的卖花小子见此状摇了摇头：“又在忽悠外州人了。”
他刚嘀咕完，就听身旁有懒洋洋的声音笑道：“怎么个忽悠法？”
卖花小子扭头看去，见是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虽面容被帽帘遮挡，但身形修长，姿态闲适且发尾粉白，周身气质出尘又贵气，不像是下界的凡人。
正如白胡子乞丐所说，兰陵仙州是皇族在下界的集权中心，奢华高调，各族修士争相前往，所以在这里见到什么大贵人也不奇怪。
估摸着对方是哪里的公子，卖花小子也不瞒他：“这个什么破烂仙人就是个真乞丐，说什么给足金银就会帮忙引荐，其实就是骗钱。”他说着给怀里的一大捧娇花打理了一下，紧接着又说道：“至于皇族，要想见到他们哪有这么容易?这里虽然繁华，但比起上界四州差得远了，皇族又怎么会屈尊下来？”
“听起来你对上界很了解？”那看不清脸的公子又笑道。
卖花小子颇为骄傲地仰起了头：“那当然，别看我现在落魄了，我可是去过上界的人！”
“噢？”
“你猜我现在年岁几何？”卖花小子神秘兮兮道。
公子的嗓音依旧懒洋洋的，像是沐浴暖阳下的大猫：“我猜你是名修士。”
“哈哈哈，那自然！上界那地方，凡人可进不得。我年七十有余，修道有灵力所以不显老。”
卖花小子迫不及待地说起了自己的风光旧事，那时他还是名笔修，有幸前往上界观摩“锋芒大比”的比赛现场，然后深深折服于蓬华里首徒的挥剑风采，从此弃笔从剑，可惜天赋不行，灵根是普通的土木双灵根，次等，后来突破渡劫时被天雷劈成了废物，于是转行卖起了花。
“我见你气度不凡，定也是一名修士，你修哪道？”卖花小子花也不卖了，人也不走动了，就想拉着少年好好唠嗑唠嗑。
“我？”少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忽而轻笑：“我无道可修。”
卖花小子眯起眼打量他：“你可不是凡人。”
少年又笑：“我没说自己是凡人。”
“那怎么......”卖花小子话还没说完，就突兀被一声兴奋的叫喊给打断。
“十六！”
“石榴？哪里有石榴？”卖花小子左右张望，再定睛一看，就见少年身旁站了个渗人僵硬的人偶。
青天白日的，卖花小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那声“十六”是人偶发出来的。天杀的这么阴森的人偶怎么会发出这么阳光开朗的声音？
红廊坊坊主什么时候才肯换一个人偶处理日常琐事啊？
卖花小子自然认得这人偶。
兰陵仙州红廊坊，坊主是两界奇闻笺上美人榜榜首，他手下制成人偶无数，个个精美绝伦、与活人无异，可偏偏总是派一只最诡异的人偶露面处理各种事宜。
是以兰陵仙州无人不知、无人不识这名为“牧棠”的人偶。
人偶的一只黑漆漆的眼弯着朝十六笑，另一只眼却森森然转了过来盯着卖花小子瞧。
讲道理，我只是个卖花的过路人，不要用盯人贩子的眼神看着我啊！而且你眼睛一左一右你不嫌别扭我嫌磕碜啊！
卖花小子内心尖叫，扭过身去便要走。
但是那名“十六”的公子却喊住了他，语调还是一副散淡的样子，含着笑：“多谢你陪我解闷，你手里的花我都买了，提前祝你庆元节安康。”
卖花小子遂又扭过身来，将手上的花一股脑给了他，笑着说：“安康安康，你也安康，庆元节大家都要安康！”而后揣着一枚沉甸甸的灵石美滋滋走了，没入人群中不见。
“给多了。”人偶幽幽说。
十六怀抱娇花，帽帘下唇角弯起：“对凡人来说，是多了，但他急于用灵石购置药丹修复灵根，也算不得多。”
人偶拎着大包小包，似懂非懂，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十六身旁，和他一同走向回红廊坊的路。
十六来到这里五年，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么一睡好几天，要么醒了炸东厨晒人偶。
只有每年的庆元节他才来了点兴致，愿意出门逛逛。
十六刚来时三天两头发热昏迷，明明是剑灵，剑好了但剑灵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牧棠不懂医术，自家主人也不懂，牧棠曾试过找来医修，但十六闭而不见，说什么他只是比较爱睡觉，没什么大事。
然后当着乌玖和众人偶的面，嘴角溢出了红而稠的血。
“没什么大事”。
自此牧棠就不信他口中的“没什么大事”了，但所有医修十六都很抗拒，逼得紧了人就跑，跑了好几个月才回来，牧棠充分怀疑他在外边睡着了，很久都没醒来，等醒来时已经过了几个月。
人偶喜怒都很淡，他认为自家的主人喜怒更是没有，乌玖从不干涉十六的选择，只是那段时间人偶能察觉到主人心情非常糟糕，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似专注，实则已经走神到无意识捏断了好几只画笔。
想着主人，主人就出现在眼前了。
红廊坊早在前几天就将来客全都请了出去，庆元节红廊坊闭世，这是乌玖立下的规矩，无人敢逆。即便有违逆上门者，也会被人偶打包丢走。
红廊坊地偏，方才在城中还未见雪，回到红廊坊却已积雪数尺。
朱红大门后的宽敞庭院里，巨大的蓝花楹下，乌发如瀑的少年坐在青瓷桌前，专心致志地堆小雪人。
少年两边还坐着两只神情各异的美貌人偶。
一身青羽华衫的人偶神情肃穆，斟酌开口：“护青认为，还是绿叶做鼻、蓝花为眼最为妙。”
雪衣华发的人偶温柔一笑：“丑。”
护青人偶抿着嘴不吭声，另一只人偶眼眸一转，看向乌玖手下还没鼻子没眼的小雪人，语气轻柔：“依清雪看，还是纯粹的雪团最好看。”
“主人觉得呢？”
乌玖静默了片刻，随即抬眸看向倚着门看戏的少年，嗓音浅淡：“你呢？”
牧棠还以为是在叫他，立即就抛下了手中大大小小的包裹，蹦跳着过去，声音都压不住的快乐：“棠儿觉得胡萝卜做鼻子、包子做眼睛最好看！”
清雪人偶温温柔柔评价：“丑。”
乌玖对这些没有审美的人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定定看着十六，“你想要什么样的雪人？”
十六没有取下帽笠，而是隔着层纱望着乌玖，嗓音含着笑说道：“像你一样的。”
乌玖：“......”
少年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手中雪团，他眉眼清灵，如画端坐，垂下看雪的视线带着认真和清和。
十六看了一会儿，旋即踱步过去，取下帽笠将其和娇花放到了桌上，随后朝一人三偶笑吟吟道：“今日我下厨，期待吗？”
护青和清雪保持沉默，牧棠不为忧愁道：“答应我，不许再炸飞屋顶的青璃瓦了，很贵的。”
看着不食烟火的剑灵果真不食烟火，明明不爱吃，却偏偏爱做厨子。
人偶味觉淡，但吃了十六做的饭菜竟会脸色发青欲吐不能。
幸好十六下厨的机会不多，他也就睡饱了没事干才去搞破坏。
然而每年庆元节，躲是躲不过的，而唯一能阻止十六的主人，也是选择纵容的。
牧棠望着潇洒前往东厨的十六，已经提前抹了把辛酸泪。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兰陵红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