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名古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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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小铃：
今天是轻井泽集训的第五天！
昨天，宗方老师终于放我们了一整晚的假。大家去了高原教会的点灯仪式，真是漂亮得不得了！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心里竟有一丝丝的意犹未尽，轻井泽果然是个好地方~
我说我不喜欢集体住宿，对不对？其实这样的事，偶尔经历一番也不赖。夜里，向日前辈找老板借了《泰坦尼克号》的DVD（宣称是‘宗方老师布置的功课’），我们在宿舍里偷偷摸摸着看。头一回见向日前辈哭得惨兮兮的，意外她是那么感性的人。我么，认为这是一部好电影，但不至于牵动泪腺，到头来竟成了“唯一没哭的人”。儿玉前辈说我一定有什么故事。我说：‘还不是因为我最好的朋友同我喜欢的男生在一起了，从此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向日前辈说：‘你不会喜欢真田弦一郎吧？’真是神来一笔！
对了，另有一桩苦恼的事。
我说我会写明信片给柳，失信固然不好。但我同样不想让他，对我，因此，产生这样那样的期望。小铃能理解么？
以你之见，我该怎么做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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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向日说。
“Rose！”森川说。
两人深情相拥。练习室内响起一片笑声，长笛部长兼首席儿玉说：“够啦你们两个……”
她将谱架上的乐谱本翻开，谱面抬头印着“泰坦尼克号组曲”的字样：“别高兴得太早，森川。宗方老师下午要来检查你的练习成果吧？”
“呃呃……”
木村从交响乐团退役的次日下午，宗方联系了森川南那，就“森川安定的左手是否可以支持全国大赛的训练”一事促膝长谈，结论是：每日参与的训练时间不宜过长。另，为了保证训练成果，须在合练结束后接受宗方的成果验收考核，约等于“森川安定进入正选名单”的条件。宗方与南那双双满意，辛苦的人只有——
只有我嘛，森川想。
夹在页间的明信片不慎飘了下来，其间落着洋洋洒洒的字。向日说：“森川写了明信片啊~”
“哎呀我可是文艺少女！”
“恕我没看出来…………”
森川笑嘻嘻的，手上拢一拢纸片，塞进谱夹里侧。向日问：“写给谁的？”
“好朋友啦，好朋友~”
比赛日是周六。周五下午，立海交响乐团到达名古屋，在中心酒店办理入住。带着行李箱在大堂等待时，另一所学校浩浩荡荡的抵达，学生们统一着浅卡其色的制服，令人眼前一亮。“是冰帝。”向日捅捅森川，“看看人家，多成熟多漂亮。”
冰帝学园的学生，的确个个优雅又从容。女生淡妆覆面，男生制服笔挺，尽显精英风范。除了……榊风斗。褐金头发蓄到脖颈，刘海亦快要遮住眼，昂贵的西服外套被他挽在手里，敞开的白衬衫里是印着玫色涂鸦的打底衫，很摇滚。森川就“对方是否注意到她”观察了一会儿。直到榊举手示意，她才回应着抬一抬下巴，笑了。
“那位，是榊老师的外甥？”向日说。
森川咦了一声，是真意外：“前辈认识他吗？”
“我弟弟在冰帝，就那么见过一回。那小子看起来丧丧的，同榊老师完全不一样。”
森川争辩：“风斗很厉害的，会弹钢琴会拉小提琴还会吹长号。”
“你这个人，交际很广嘛。一会儿是什么青学小号美女，一会儿是什么冰帝长号帅哥……”
“那漂亮的‘立海长笛姐姐’呢？”
向日眉开眼笑：“真会说话！你这张脸，也相当相当不赖……”
“叮咚”一声提示音响。森川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愣了。
［今晚能见面么？］发件人是“天海恋”。
“……今晚，”她问向日确认，“练习大概几点结束呢？”
“十点最多。怎么？”
森川蔫蔫说道：“有个朋友要来见我。”
“等到比赛结束，自由时间大把大把的是。非得这么迫切？那是什么朋友？”那表情可不是“要见朋友好开心”的开心表情。
“从前的朋友啦……”
的确是，许久不见的，“从前”限定的朋友。酒店的自动门开，叫作“天海恋”的姑娘款款地来。森川说：“嗨。”
恋是美貌的姑娘，黑长直，瓜子脸，眼瞳呈红酒般的颜色。十点，她仍化着浅淡的妆，着翠绿色吊带纹花长裙，很明艳。森川洗过了头，眼下素面朝天，两人大眼瞪大眼，主打一个画风迥异：“你怎么，在名古屋呢？”
“我很好奇，没有青学的全国大赛究竟是什么样子。”天海说，口中含了点嘲讽的意思，“听说宫城当场哭了，真的？”
宫城与天海一向不对付。脾性不和不是重点，争那一个校花头衔更不是重点，这两人的关系恶化同自己脱不开干系，森川心知肚明。因此她有必要替明花莉正一正名：“明花莉尽力了……”
“不是你——你们立海大，把青学挤下来了么？你倒是过得不错，把长笛捡起来了么？”
“我一直在练习的啦……”
自动门开，几个提着乐器的男生进门。其中一人是榊风斗。男生朝她略一颔首，引得其他的同伴投以注目。“冰帝的？”天海问，“你认识他？”
“嗯，朋友。”
“你的朋友真够多的。”意味不明的语气，“交了男朋友么？”
“没有。”
“没有？”
森川皱皱眉头：“怎么？”
“我和周助分手了。”
“哦。”
沉默降临。天海掀起眼来，眼神犀利，且复杂。森川不喜她的注视，索性揣了手机，直接问她：“为什么要告诉我？和我没关系吧。”
“你喜欢他。或者，现在不了？”
“这重要吗？”森川终于笑了一下，天海熟悉她的这个笑，标准的烦躁意味的笑：“你们的事，同我没有一点关系。喜欢周助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非得问我？”
“你知道为什么。”
“别自说自话了，我不知道。”
“周助来找过你，对么？”
“好啦，他来找我——吃饭，看电影——约会，就当是那样的好了。所以你该问他为什么，而不是，我。”食指点一点自己，森川叹气：“不想说这个了，行不行？明天我得早起。”
“我是来道歉的。”天海说。
森川张了张口，愣了。
“……这个。”她酝酿了一会儿，终于摇摇头，“不提那些事了，好不好小恋？我不记恨谁，真的。”
天海微微启口，一顿。有潺潺的琴声从大厅的一角流泻出来。森川说：“我真的得回去了。你，回去路上要小心。”
不记恨天海，是真心话。不愿与之多言，同样是事实。森川踏着琴声返回，忽地停了一停：琴凳上的人不是别人，是榊风斗。褐金色头发的男生微垂着头，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跃动，弹的是德彪西的《梦幻曲》。待曲毕，他吐气，抬头，迎上一张笑脸：“真有闲情。”
榊风斗拨弄了一下额发，他的瞳孔是明亮的绿松石色：“没事么？”他瞧了一眼天海所在的方向，意有所指地问。
“你认识她？没事，不用担心。”
榊点点头：“想听什么，别的？”
“钢琴曲目我不怎么熟诶。你随意。”
榊叮叮咚咚地弹奏起来。三拍子的圆舞曲，久石让的《Merry Go Round of Life》，是哈尔和苏菲在空中翩翩漫步的曲子。森川出神了一会儿，说：“我，一直觉得对你们不住……”
“怎么？”
“那个时候，我只想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是不是特别幼稚？”
“无所谓。”榊说，“现在你开心么？”
“开心。”
她答得一点不犹豫。榊便微微地笑开了一点，仿佛在说：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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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不二，谢谢你一直不闻不问。现在的我并非身处东京，而是遥远、陌生的轻井泽（似乎其实并不遥远）——也许因为这一认知，因为产生了‘就这样提及也没关系’的勇气。虽然大概率的，你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
我同不二周助，从小是做邻居的。儿时不觉得有什么，再长大些，便长出了多余的感情来。在国一时，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我对周助怀有恋慕之心。可我决定守口如瓶，因为不想失去珍贵的、好朋友及好邻居的身份，因为可怜的自尊心，不想屈于所谓的情感上的下风，因为不想产生“弱点”，等等。不久以后，新的理由出现了：我国中时代的好朋友，同我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孩子。
我同你提过天海恋么？她很漂亮，很体贴，性格方面同我很互补，兴趣方面同我很投缘。现在想想，我们喜欢同一个人，一点也不奇怪。小恋喜欢摄影，偶尔做一做模特，时常为我提供构图上的好意见。她同周助经由我认识，国二时便开始交往了。说不难过，那是假的。可若没有小恋，周助会喜欢我么？我喜欢周助这件事，一定与他本人有关么？我想，不尽然吧。我是怀着那样的心情旁观他们的交往的。人前，我是体贴的，开朗的安定。人后，我不得不面对那庞大的，几乎扭曲心脏的黑暗情感。我疏远了周助。可我仍喜欢着他。我画素描速写，画周助，画他打网球、写作业、弹钢琴，各种各样的他。那些画纸不能放在家里，只能放在画室的储物柜里。总体而言，我的演技不错。周助没有察觉，小恋大概是同理的。
因此，当小恋在阴差阳错下打开了我画室的储物柜时，你能想象她有多么震惊、多么愤怒么？
假若是你，会怎么看待我呢？
周助与我谈话。我说是的，我一直在撒谎，我一直喜欢着你。好像很痛苦，也好像很幸福。可我做错了什么？我从不邀你出门，从不置喙你们之间的问题，小恋向我寻求建议，我打着哈哈蒙混过去，国二时裕太闹了别扭转学，我去圣鲁道夫问他怎么回事，怕你察觉，特意叮嘱他别对你说。我，默默喜欢一个人，这样不可以吗？周助说，安定你冷静一下。我们都该冷静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
但是我想，他是对的。
小铃养过热带鱼吗？神仙鱼与五彩神仙鱼，因为种种原因，不该养在一起。同理，森川安定不该与不二周助“养”在一起，因为森川安定不会因此变成一个更好的森川安定。
比起叫作“青学”的鱼缸，叫作“立海大”的鱼缸似乎更适合我，你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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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川在训练时关了手机，回宿舍时，手机上攒了不少未读消息。铃华、幸村、柳，等等。巴铃华去了浅草寺，拍给她一张上上签的照片：［明天要比赛了吧？福气给你。］
［收到啦~］森川回复，［网球部的决赛在后天吧？小铃打算去现场么？］
［去的。］铃华说，［决赛的对手是青学。］
森川打着哈哈回了一句“这样啊”，不料铃华追问：［你会来么？］
［想我来呀？时间很紧张的。］
［也是。］巴铃华说。
森川同她道了晚安，一一回复了亲友的问候。柳的讯息被她搁置到了最后，那是不长不短的一句，“明天，比赛加油”，回以“谢谢，你们也是”就好。可她编辑好了信息，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去了。怎么说呢？森川盯着屏幕发呆，不经意间向上一瞟，“柳莲二”下方赫然跳着［正在输入］的状态提示。
可这［正在输入］的状态，着实持续了好一阵子。确切地说，是这［正在输入］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如此往复了好一阵子。森川哑然失笑。柳在人前永远是了无破绽的样子。如今，隔着空间上的远距离，她看见了一颗鲜活的、真实的、犹豫不决的少年的心。
森川全部删去了编辑框内的内容，打字：［打电话吗？］
这次对方很快地回：［好。］
“要出去么？”同房间的久保田问她。森川披上外套：“打个电话，你先睡好啦。我会很轻很轻地回来的~”
夜间，风是轻柔的，凉丝丝的。隔着大平层的栏杆后向下俯瞰，名古屋的繁华夜景尽在眼底。森川拨通号码，当柳的嗓音——低沉的，平淡的，富有辨识度的嗓音，从悬浮的电波之间传递到了耳膜上，她感到她的心脏亦共振似地，轻轻颤抖起来。
她同样是，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
“其实我想问你……”
森川握着手机轻轻说道。
“那天你说，‘有话想对我说’。是什么呢？”
秒针走过十一点整，全世界是静寂的。
“——现在，告诉我吧。”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名古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