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依旧》顾砚今

14、香樟树

　　洛朝回到家后，发现家里一片漆黑。顿时一阵心安，齐臻和洛时应该还在外面出差没回来，不然他也没机会出去跟他们聚餐。

　　他顺手把客厅的灯点亮，换好鞋转身看到沙发上突然出现一个端坐的背影，他吓了一大跳。

　　洛朝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试探地问；“爷爷？”

　　沙发上的银发老人，听见声响后苍老的背影轻微颤了一下。洛爷爷本来倚着沙发小憩，突然听见有人喊他，吓醒后发现眼前亮如白昼，眯着眼一时不适应。

　　“谁回来了？”

　　“是阿朝回来了。”

　　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见是乖孙回来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臭小子，去哪浑了，爷爷在这等你大半天了。”

　　洛朝踱步到他身边坐下，“您老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早点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多危险啊，万一还有个突然血压高晕了呢？”

　　洛爷爷一字一顿地说：“哎呀，我想到今天是你的生日，你那两个忙人爸妈肯定没空回来，这不是怕我的乖孙过生日冷清，想着过来找你。你们年轻人说这个叫什么来着？”

　　“惊喜！”

　　“对对对，我老了，记不住你们这些新事物。你小子这么晚才回来，爷爷的蛋糕都要化了。”洛爷爷指着茶几上摆着的蛋糕还有他爱吃的零食。

　　洛朝上手去拆了蛋糕的外包装，插上‘16’的数字蜡烛，洛爷爷帮他带生日帽，“乖孙，快许愿！”

　　洛朝今晚第二次对着蛋糕许愿，片刻后吹灭蜡烛。洛爷爷高兴地鼓掌“又长大一岁，阿朝长大了，爷爷也老了。”

　　洛朝立刻反驳：“哪有，爷爷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永远年轻威风凛凛的战士！”

　　“你小子就爱哄我这个老头子，快吃蛋糕。”

　　洛爷爷指挥洛朝去切蛋糕，老人家止不住颤抖的手布满茧子和伤痕。那是年轻时候的战场留下的痕迹，有点焦急地在沙发上找礼物盒，方才睡着了不知道掉哪去了。

　　“爷爷你在找什么？”洛朝切了两小块蛋糕，其中一块撇去了奶油只有蛋糕胚是给爷爷的。

　　总算在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肯定是睡着的时候手松了轱辘滚到这里了。洛爷爷把盒子递给洛朝，“打开看看，送你的礼物。”

　　洛朝接过盒子，打开后愣住了，是一枚勋章。

　　年代久远地一枚军功奖励的勋章，是爷爷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拼搏浴血换来的荣誉。

　　虽然上边的年代感明显，但是保养地很好，一点都没锈还光泽喜人，也看得出来主人对勋章的珍爱。

　　“爷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洛爷爷刚看到他打开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明明就是喜欢。“收下，小时候不还缠着我要，现在我给又不要了？怎么长大了嫌弃爷爷的东西了。”

　　“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喜欢的！就是这个勋章跟了你这么久，就这么给我了？”洛朝问。

　　“收着，好好读书，为祖国做贡献，爷爷以前那么拼命就是为了咱们的子孙后代有好日子过，你不要让爷爷失望。”洛爷爷想起以前的光阴，握着洛朝的手更紧了。

　　洛朝小时候都是听着爷爷讲的亲身经历故事长大的，“我会的，爷爷！”

　　“哎，这是什么。”洛爷爷手里拿着宁盼送他的礼物，洛朝手疾眼快地夺过来藏在身后。“没什么，就是同学送的礼物而已。”

　　“女同学送的吧，这么紧张，爷爷都不能看。”洛爷爷打趣他，突然就空了的手，洛朝把盒子换成了蛋糕，

　　洛朝没有否认。

　　“你喜欢的女同学送的？”洛爷爷又在话里丢一颗炸弹出来。

　　“不是，爷爷你不要乱说。”洛朝的脸突感一抹灼热，热得他头晕脑胀。

　　“放心，爷爷会保密的，你爸妈不会知道的。年轻人我懂，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洛爷爷悠闲地吃着蛋糕，臭小子爷爷以前可是当过侦察兵的！

　　“爷爷你还是多吃蛋糕吧。”

　　洛朝吃完手里的蛋糕，收拾好桌面的垃圾，问“爷爷，跟二叔说你出来了吗?我要去给你铺床了。”

　　洛爷爷吃饱了站起来在客厅来回踱步消食，手里还盘着核桃“说了，现在烦你二叔烦得很，我说要搬过来跟你住，行李在二楼的客房了。”

　　“那您慢慢走，我去给你收拾好床铺，明天叫阿姨来，以后她给您做饭。”

　　洛朝上楼去收拾，抽空给宁盼发个消息说他到家了。忙了一个多小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风铃从盒子里拿出来，挂在书桌前的窗台上。

　　晚风吹动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上边还装饰着各式的q版的卡通塑胶的小玩意。

　　风铃动起来时里面的卡通小玩意好像在玩海盗船般在其间来回穿梭。

　　想起他在台上唱歌她在台下开心的模样。

　　女孩晚上被他逗的模样。

　　默默跟在他身后小心挪动步伐到他身边的模样。

　　给他双手递生日礼物的模样。

　　看着风铃就忍不住地轻笑出声，轻轻拨动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挑逗着黑夜的沉寂。

　　*

　　自从洛朝生日过后，宁盼也没有像以前那般拘谨了。不过她自己呆着的时候话少习惯了，洛朝照旧每天在她桌面放牛奶。

　　之前习惯喊洛朝班长了，宁盼有时候顺口喊他班长，眼见对面的少年肉眼可见的跨脸和低气压。

　　宁盼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变脸，也是有的人就喜欢别人喊他名字，她先前也是多有冒犯了。

　　于是每次喊错就给他塞颗糖算赔礼，大不了再陪他比几道题，不留痕迹地输给他。

　　现在他们有时候互相讨论问题居然会争执起来，关于解法和思路的多方思维发散，宁盼遇上习题那股子倔劲就犯了。

　　连柳依也说她变得外向多了。

　　洛朝倒是觉得那样的宁盼才真实，也是经常被她按在地上摩擦！

　　这个姑娘学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自从宁盼拿了一次年级第一，他就一直被压在第二，每次都差几分。

　　不服也不行，实力碾压，典型的厚积薄发。

　　五月某天的晚修，原本只有写题声和翻书的沙沙声的教室，被一声巨想吸引，是窗外面在放烟花。

　　绚丽多彩的烟花炸响寂静的黑夜，吸引了学生们的全部注意力，外面的走廊涌出了许多围观的学生。

　　1班看晚修的老师见状也适当放松十分钟让学生出去看会烟花。

　　徐知远和柳依她们几个人围在一旁猜下一个烟花的形状，猜对了就惊呼鼓掌大笑。

　　宁盼站在走廊的栏杆前，目视远方不间断的大火球砸向天空，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像天女散花般绽放出盛大耀目的灿烂烟火。

　　烟花的美丽，短暂地只有短短几瞬间就永远消逝。

　　如此热烈又短暂，奔放出所有热情之后消散在天地之间。

　　即使短暂也做到最完美的灿烂。

　　洛朝见她眼里满是期待和喜欢，于是问：“很喜欢看烟花？”。

　　“喜欢但又没那么喜欢。”

　　宁盼想了想说：“喜欢烟花的绚丽，短暂的生命里仅存的几个瞬间就献出所有的灿烂，惊艳了看客。”

　　“但是做人不想成为烟花这样，灿烂一时的人生，惨淡退场的结局。”

　　洛朝问：“那你想成为什么样？”

　　宁盼思考了一会，指向操场。高大的树影藏在黑夜里，烟花在天空绽放的亮光让树的身影若隐若现。

　　洛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香樟树？”

　　宁盼点点头：“想成为参天大树，香樟树四季常青，枝繁叶茂。我想像它一样，努力汲取养分，一直向上生长。视野越广阔，见到更多的阳光和风景。”

　　“志存高远，不畏高寒。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小事，积累实力努力成为参天大树，日后也能为后人遮阴。”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纵观整体我们是弱小不堪，同时拥有无穷潜能的也是我们，既然如此何不拼尽全力去做最好的那个！”

　　“即使渺小也要不断实现自身的价值，前路艰难也要勇攀高峰！”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女孩的目光灼热，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洛朝原本寂静的眸子，霎时间像被惊起涟漪。是她的话还是耳边声响不绝的烟花，他分不清了。

　　宁盼未曾察觉，已经跳到了另一个话题去了，她喃喃道：“芜川要是能下雪就好了，应该和烟花一样好看。但是香樟树怕低温，大雪会冻坏它的。”

　　洛朝对上宁盼有些遗憾的眼神，眼里藏不住的赤诚。

　　“何必执着于芜川的雪呢，有雪的城市那么多。云乔的冬天每年都会下雪，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云乔看雪，还能打雪仗。”

　　“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云乔大学可以列入考虑。”

　　宁盼笑着说：“为了看雪去？云乔大学可不好考哦。”

　　少年的志向远大，不惧千难万险。他说：“这有什么，心有所向往，何惧道住且长。”

　　稚气的少年少女，在烟花下默默许了个遥远的念想。

　　去云乔大学，去看每年冬天都会下雪的盛景。

　　-

　　‘咚咚。’

　　洛爷爷敲开洛朝的房门，问“阿朝，这么晚了在捣鼓什么呢？还不睡觉？”

　　刚踏出步伐就踩到一张纸，拾起来看画得乱七八糟的图案，看不明白，地板上铺满了这样的鬼画符。

　　洛朝从一堆书里抬起头，出声制止住洛爷爷继续往前走的步伐“爷爷!你别踩坏了我的图纸。”

　　洛爷爷无奈地站在门口，“你在搞什么啊？”

　　洛朝捣鼓手里的电线，原本修长好看的手指上缠着创可贴，手掌上还有擦伤的结痂。

　　“没什么，您快去睡吧，我在研究一个小玩意。”

　　“臭小子，别玩着把家里烧了，你爸妈回来我可护不住你。”

　　“您放心去睡吧，我不会把家里烧了的!”

　　洛爷爷看他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火花四溅的，说也不听干脆关上门摇头离开了。

　　洛爷爷离开后，洛朝可算松了口气，继续埋头实验。

　　连着好几天，宁盼都看见洛朝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学校，课间也不缠着她问问题了，一下课就趴在那里睡觉。

　　她好奇但是没敢问。

　　课间周煦明忍不住问洛朝“不是哥们，你晚上去当圣诞老人满世界送礼物去了还是变成蜘蛛侠去拯救世界了？白天这么困？”

　　张浩笑得最大声，“还是你损啊哈哈哈。”

　　徐知远都震惊了：“你又受年级第一的刺激了，年级第二要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战题海去了？”

　　他话毕，宁盼觉得有好几道目光落到她身上，是那三个在调侃洛朝的人。

　　她扯着嘴角尴尬一笑后摆摆手，表示不关我事，真不关我事，然后缩头写题去了。

　　徐知远忍不住感慨“我家老徐给我报了那么多补习班，我都没你这样。”

　　洛朝本想睡个觉，被这几个人在耳边吵到不行，不耐烦地“渍”了一声，爬起来烦躁地抹了把头发，愤懑地扫了他们一眼。

　　困倦的眼神，睡意浸染后的嗓音沙沙的。

　　“都闭嘴！”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宁盼还在写字的手都颤了一下。

　　周煦明眼尖看到他的手指缠着创可贴，激动地说“手怎么还伤，没事吧，篮球赛你可答应去了，你手断了也得给我接上去比赛。”

　　洛朝趴在桌子上，看了眼缠着创可贴的手说：“没事。”

　　周煦明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上课铃在周煦明话音落下之后响起，这一节是化学课，黄志高的课要做实验。他讲了几分钟的实验室的安全事项就让大家自行组小组。

　　两人为一组，一人做实验，一人做记录写实验报告。

　　王以茉从前面转身回头询问：“洛朝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

　　王以茉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打断拒绝了。

　　“不好意思，我想选我同桌。”洛朝紧接着说。

　　“哼！”她话都还没说完，王以茉转回去和同桌哼哼唧唧的。

　　宁盼本来也是想询问洛朝的意见，结果两个人同时朝对方侧头对上视线。

　　洛朝眉毛微抬眼神示意讲台上的化学老师。

　　宁盼收到信号后说：“我做实验吧，我看你手受伤了，你写报告？”

　　洛朝笑了说：“那合作愉快，小宁同学。”

　　黄志高带着大部队去对面的实验楼，柳依从后面走上来挽着宁盼的手。

　　“小宁老师，我要是不会，你可要第一时间过来帮我啊！我指望不上檀霖了。”

　　宁盼举手和柳依击掌“放心，我第一时间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