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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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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凌舜骑着马,总觉得路上行人行色匆匆,漠然冷淡,仿佛这世上无论何事都与他们无关。但也确实无关,他回想着范越兴临死前最后绝望眼神,如若当初布阵之时,筹备的那些天,哪怕只一人发现了里头的异样,而阻止,会不会这事就不会变成现今这副模样?
毕竟那里头是五十四条人命,即便是有多数归罪,可……“错的就是错的,无论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错的。”宋四娘临走前这话,不知为何一直萦绕于心,是有何物压得他心口难受,都要喘不过气。他早有意识,云无虽回,可它却并未将所有的记忆归还,那日究竟如何逃离那暗黑之地的,他不知。
贺夕见他行进有慢,几欲停下,一脸茫然若失,想他又在为欧阳家之事发愁,略叹一声,往旁侧靠了一下,与他并肩而行,“莫想多,至少欧阳家之事真凶已擒,也算是为他们寻回一个公道。”
慕凌舜回眸,“无事。”嘴上如此说,可无论这事是范越兴助纣为虐还是被迫献身,事由仍不清晰,便觉得心中烦闷凝聚,难以排遣,直想找事去做,好以暂忘这心中不快。握着他的手在掌中轻挠,掠过面前人担忧之目,偏往那处忽感熟悉,下颚轻抬,“那,可是翠湖峰?”
贺夕随他目光方向望去,远山在渐渐升起的浓雾下悄然而立,点头道:“正是,你还记得。”
慕凌舜淡然一笑,“那会儿我脑子空空,你带我去,是想确认我是否还记得。”
贺夕似做错了事的孩童,低头回了嗯一声。
慕凌舜随即往马肚一夹,“走,去翠湖峰。”
到达山脚时,慕凌舜跳下马,眺望山上寻着上次去的那洞穴,却发现着实是看不到,“还是夕郎引路吧。”
一路跟随的坞耶在此处被留下,他目送着自家主人一手牵着他心上的人儿,消失在了山林深处。
洞前,景色依旧,人却不同。慕凌舜抚摸了一下洞壁,寒凉刺骨。“果然很像……”
贺夕跟在身后将披风脱下盖于他身,“此处阴凉,你身子刚好,莫要着凉了。”
慕凌舜回首看他,“夕郎总是如此的体贴人意,那时去找宋四娘,怕也是早有预备,只我一人蒙在鼓里。”
贺夕道:“宋四娘之事,我并非刻意要隐瞒,只因那时你记忆尚未恢复,我不好让你知晓太多徒增烦恼。”
慕凌舜幽幽地笑道:“夕郎做事一向求稳,我岂会因这点小事便怪你。只是日后,我仍是希望夕郎莫要再对我有所隐藏,坦诚,才好面对一切。”
指腹在贺夕的披风上来回磨着,越过面前人看着的是洞内逐渐升起的萤火,勾起的是那洞底的荒唐旧事,于是略有所思。
贺夕看他垂眸,那翘着的睫毛轻颤,咬着的唇边也泛白,低头吻了上去。
看着眼前放大的黑眸,略微惊讶,却也心甘情愿地让他在唇上抚着,感到微张,本驻步不前的撩了一下引它往自己地盘而去。
双手往上攀到那颈脖处,唇却离了开去,在贺夕耳边低声说道:“夕朗,抱歉。”
贺夕被他抱得紧,只感到怀中身子在颤抖,遂而回抱着,温声道:“无事,下次都可,我等你。”
慕凌舜一怔,“我非是那意……”顿了顿他放开怀抱与人四目相对,“这本应是欢愉的,可心中却偏沉闷得可以,若行……那事,于你不公。”
贺夕原以为是不愿,却发觉只是心中藏事,无奈叹道:“舜舜,你都特地来此地了,难道只为与我谈天么?”单手轻托那下颚,食指在那下方轻敲,“告诉我,你到此究竟是欲作何事?”
看着那眸中深藏之情,此刻竟有些看不出其中的悲喜,正视着那双熟悉又带着陌生的双眸。没错,贺夕能看出他意,此时此刻,确实想要他。
贺夕见他头又低垂回去没了回音,缓缓而道:“舜舜,你无需将我剔除在外,此事我与你共历,我知你所想,没有公与不公,你可信我,亦可全数交与我。”
“信你?”啊,是吧,他们彼此是如此的熟悉,是这个人寻他已久,极尽全力的为他所求,且扬言非君不娶,那么作为回应,将全副身心都赋予给这个他最信任的人,是对的吧。
他头微仰,双手依旧环于脖间,只是肩一抖,刚披上的披风垂落,盖住了一片花海。手腹在贺夕发鬓间磨了磨,纤长的手指掠过耳廓,在他颈脖处来回揉戳着。
贺夕被他撩得浑身发热,欲再度与他唇齿相缠可却被一手挡住。愕然下听他道:“我有件事要问你。”
覆唇上的手温热,贺夕伸出舌尖在掌心轻挑,见对方眸色骤变,轻颤只能将手挪开他才说道:“你问。”
慕凌舜眼梢微微上挑,看似有几分轻俏又有几分询视,略带盘问的口吻问道:“那日清晨在灵秀山中那鹰携的究竟是何讯息?”
此次换作另一处半天没了回音,他自己又道:“在山谷中,你哄我说那是朝廷查的事有着落。可那红蛛你是在季如风走后才呈于前,虫化尸,最多能存三日,前后对不上。再说了,往前推,你究竟是何时将婆孙倆证言告知李明空?不会是出洞后,即刻遇上官他们都在那会儿,因季如风说灵秀山上不曾有过飞鸟,且我有也只听过那么一次鹰叫,相信,这机会也仅此一次。你那时,若同我说是给朝廷送信,我可能还尚不疑你,你却偏哄我说是收的。那么,既然这消息不会来自朝廷,想必只能是别处的了。”
贺夕听完他一番推测,是没想到啊,那时的忽遇,来不及细想便随意将收信归于朝廷,反倒引起他的怀疑。只是面前这人分析起来头头是道,那模样如星光般璀璨一时让人无比着迷,他嘴角挂笑,问:“舜舜如此厉害,可有猜到我究竟收到的是何讯息呢?”
慕凌舜侧首回想,“这个的话,我倒是有个猜想,坞耶每每与你谈话都神神秘秘,不欲我见。你伤重之期也未有留于房内,起初我以为是他不喜我,所以特意将你唤出,并未为意。可后来我发现他其实对你很是衷心,且很是看重,从不违逆你的话,言听计从的,这样的人又怎会是那种使唤他人之人?再说了,他既知我是你心上人,再不喜也不应当着拂我脸。所以只能是你在之前便交代好了的,不要在我面前说事。那会是何事呢?我与你同行这么久,哪怕是我没有记忆那会,曾几次三番旁敲侧击地提及庄内之事,你都不说,是机密么?讳莫如深?还是庄内之事你不欲提?无论如何,你对我有隐瞒的目下能想到的只有与你天玄山庄有关。”
“确实。”贺夕叹了一声,一手将他搂在怀里,是的,他心悦之人何等的聪慧,即便不说,待他全部发觉也只会是时间问题。可是……“舜舜,同我回山庄可好?”他沉声问道。
再问之下,慕凌舜沉思片刻,并不作答,再次抬眸相对的眼中闪烁着的不安不会比他自己的少,且随着他将手挪开,一步,两步地离开怀,是愈渐加重。就在转恐地一瞬间,他对着贺夕展现一笑,手指竖于唇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贺夕是凝视着那看似与前一刻毫不相干笑意,神秘莫测,感觉微妙。视线跟随他那手,放开,落在腰间系带上,缓缓地,解了一圈又一圈。即便是洞中清泉潺潺,虫鸣复归之下,都能清楚听到那外衣亵裤垂落花丛,从而带出的呼吸渐重之声。
他并未离去,独留一件单衣。他轻笑,就在贺夕终是从怔愣中走到他跟前了,又在贺夕下颚处轻撩了下,再缓缓地弯下腰,去为他宽衣。
直到发觉慕凌舜眼中略有迟疑,萌生出的退意已被察觉,低沉之声在他耳畔响起:“舜舜,自己撩起的火,该自己灭。”
随后那声自耳边滑到跟前,唇上一热,人是压了上来。唇齿间轻吮厮磨,迫着他将头往后轻扬,看着被他们惊扰的萤虫聚于洞顶,如繁星点缀,窥见洞中春光。
……
他慕凌舜其实是想将一路堵心的愤慨,愧疚,不解与烦闷统统抛弃,全身心皆交予面前这人。可当那怫郁压抑着的满腹堆叠即便是被排出,可内心空空,茫然,而紧随其后又被升上的另一种情绪所控,复杂。
那似一滩春水般紧贴的怀中之人,眉心紧皱,不紧不急地开口:“夕郎,说说吧,山庄的事。”
贺夕被这一问,身体有些紧绷,“何事?”
明知故问。他眼眸低垂,“你不说,我不介意,让贺庄主就这么回去。”
对于这个威胁,贺夕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舜舜,此事。”
这时慕凌舜神色略带悲哀,眸中缀了些水珠,往上仰着头,停在了两人唇间相隔一指之处,说道:“夕郎,你莫要骗我,这几日你老是患得患失,心神不宁的,别人说是不知,我能感觉不到?究竟山庄是发生了何事?”
贺夕看着这似悲非悲的神情,想来这番云雨情深,怕只是为了套话吧,顿想明白过后,内心一叹,“好吧。”再也不瞒,和盘托出,“那日坞耶告之与我,山庄内有人要生事。”
慕凌舜一下敛容道:“何事?我能知么?”
贺夕一把捞起一旁的薄衫,覆在他背上,道:“说来亦非大事,只是不好舜舜你也同我一并烦恼,毕竟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才不欲告知的。”顿了顿,他才一字一句地道:“估计,是我兄长之事被发现了。”
“你兄长是?”
“贺奕参。”
作者的话:贺弈参是谁?前文再续,书接第一回。第一章有提,可以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