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缪斯[人鱼]》摸鱼籽

30、针锋相对

　　伴随着一种近乎于是窒息的剧烈疼痛，眼前渐渐显露出光明，费博菁才终于从昏厥中苏醒过来。

　　全身上下的骨架都像是散开了一般，唯一还能勉强工作的触觉器官告诉他，自己似乎是身在一处柔软的地方。

　　费博菁尽力想将身体撑起，但费了半天的力气，也没办法起身。

　　“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不要贸然起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初听觉得寒气逼人，但细品去便会觉得其中有几分不忍和怜悯。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虽然视线仍旧模糊，但凭声音远近判断，声音的主人应该就在自己身边。

　　费博菁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却费力将翻了个身，离那个声音远一点，嘴上更是不饶人：“我会为什么会在这，你是不是又给了我一刀。”

　　“……”缪斯一时哑然，该怎么告诉他，大概是自己的声音太空灵了，他转错方向了。

　　现在费博菁面向着她。他正皱着眉头，双眼也因为难以适应光芒紧紧阖上，仔细端详的话，会发现，他身上微微颤动着，也许是有些紧张。费博菁微卷的黑发没能遮住脖颈，露出脖子上雪白的皮肤，耳后延伸而下的红晕引起无限遐想。

　　总觉得莫名其妙的，有点可爱。

　　可是她的波波，还在和她赌气，那个叫什么青的女人明明告诉她，波波一直都想回到她的身边。

　　那个女人该不会是骗自己的吧，无所谓了，那个什么青把波波交给了她，从人类的角度来讲，就已经是对神明的供奉。

　　她是仁慈的神，不会随意降罪于有功的人类的。

　　缪斯还在遐思之际，费博菁却好不容易适应了周身的环境，睁开眼睛便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随后他谨慎地张望四周，确认没有别人后，语气才渐渐缓和下来，“我在什么地方？”

　　缪斯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因为他的疏离和不敬而隐含着不满，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费博菁的问题：“这里是彼岸昔岛。”

　　费博菁有些讶异，他曾在人鱼圣典中看到过关于彼岸昔岛的描述，这个岛屿地处于传说中人鱼一族居住的海域之中。费博菁一直以为这些不过是神话，很难考究真实性。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不过彼岸昔岛是人鱼一族的圣地，往往只有人鱼族族人才能进入。

　　绮芙怎么会把他带来这种地方。

　　费博菁怀疑这是一个阴谋，甚至可能是为了将他用来献祭或是做什么仪式。因此他先是试探地问道：“这个建筑风格不像是你们人鱼住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缪斯显然对他不敬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她动了动浅蓝色的双眸，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最后竟也没追究他的过失，而是耐心解释道：“这是独属于我的塔楼，从这个窗户望下去，只能看见片片的层云，其他人鱼都很难上来，连我自己，都很难离开。”

　　她说着，望向窗边，费博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总觉得她的目光就像那缥缈的浮云，总是蒙着些什么他无法看透的东西。

　　费博菁皱了皱眉头，他想看清她，却始终没有办法。

　　不止是现在，三年前，甚至是从前，即便读过那么多的书，研究过那么多人鱼的传说和盛典，他好像也从来都没有看懂过缪斯。

　　甚至于是绮芙，分明从前也是朝夕相处，他却什么也不懂。

　　想到了往事，大概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的哀戚，费博菁多少有些后悔，语气软和了许多，“你也走不了？那你怎么带我上来的。”

　　“……”缪斯一时无言，她质疑地望着费博菁，心想是不是那个叫什么青的坏女人给他吃的药影响到智商了。

　　费博菁看见她的眼神，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可笑，尴尬地咳了咳，感觉到身体慢慢恢复过来，便缓缓坐起身，倚靠在床边。

　　缪斯推着一个做工精细的木制轮椅过来，费博菁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她一直坐在轮椅上，用湿毛毯将尾巴包裹住。

　　不知道怎么的，他看得有点难受，小声问了一句：“你是人鱼，为什么不待在海里，为什么要住在这样的空中楼阁。”

　　缪斯微微蹙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她语气飘若浮云，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他们都在海里。”

　　费博菁听得云里雾里的，没太明白，又多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缪斯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是迟疑着开口道：“算了，你还是别管了。”

　　费博菁看出她的为难，几乎是不假思索便恳切地说道：“我带你回去，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

　　“……”缪斯再次沉默了，上次是不想让他难堪，但这次是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费博菁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再次确定地说道。

　　缪斯低头思索一番，最后还是决定不和费博菁谈论这件事，岔开话题道：“那个什么青，说你总是待在那个海棋身边，这三年里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其实她是想问费博菁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但显然表达上词不达意，费博菁也成功误会了她的意思。

　　在费博菁的视角里，只会以为她不领情便罢了，怎么还质问上自己了。

　　他马上皱起自己那骄傲的眉头，猛地偏过头故意不去看她，声音也有些冷涩，淡淡道：“你该不会是怕我做些危害你的事，才把我抓到这里来吧？”

　　缪斯也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先前的费博菁都是顺从于自己的，从来都很温柔，她没想到费博菁会这样。

　　她有些害怕了，因为自己的波波渐渐生出反抗自己的心，因为他渐渐不再属于自己。

　　但表面上，她是不可能主动放低姿态的，见他冷漠，便恨不得比他更加冰冷，反唇相讥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威胁到远在海岸的神明。”

　　其实她说的是实话，人是不会因为别人说实话而生气的，只会因为将实话说得直白的偏偏是这个人，这个自己最不想的人。

　　费博菁见她这样的反应，更加确信自己前面的想法。

　　明明自己猜对了，却根本开心不起来，甚至比刚才更难受。

　　烦死了，他要不然还是装睡算了。

　　缪斯看到他面露苦涩，自己也并不因为赢了口齿交锋而高兴，便又立马软了下来。

　　“我是想问你，你这三年，过得怎么样？”

　　“……”费博菁有些无语，心想你刚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你怎么不说话？”缪斯见他无言应答，便又开口问了一句。

　　“我过得……很好。”费博菁说得迟疑，其实他总是想起绮芙，想到她捅了自己一刀，也想起从前的很多事。

　　真的好吗？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吧。

　　缪斯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他说好那当然就是好，“看来那个什么青都是骗我的，你过得很好，她却说你总是不开心。”

　　费博菁突然被人揭了老底，有些尴尬，“咳咳，她一直在国外，没听说过我的事，大概是胡说八道的。”

　　如果董林青在现场的话，肯定会说他这是天大的诋毁，但她又不在，当然不管事实如何，都是随便他胡说八道了。

　　缪斯一脸了然，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不敢骗我的。”

　　费博菁自己骗了人，多少有点心虚，没再继续说什么。

　　缪斯想到什么，淡然说道：“你先留在这吧，我希望海棋她们不要想办法把你找回去。”

　　费博菁则是质问道：“你把我软禁在这，还不让她们来救我，你到底想做什么？缪斯，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我没想做什么，不想让她们来救你，只是考虑到海棋的安危。”

　　这话说得，真的好装，费博菁都无语了。

　　“不过你放心吧，我会尽量不连累无辜的普通人类。”

　　这话说得，简直是在故意戳人痛处，费博菁皱了皱眉头，想到那天血色蔓延的海洋，至今还是让他有些心痛。

　　想到那天的无力，他有些无奈，更有些恐慌，问道：“你们已经伤害了很多人，难道还要做什么？”

　　缪斯闻言，忽然很激动，抬起尾巴摇了摇，连毛毯都掀翻在地，急声道：“那些事，我，我没有。他们伤害人类，我也无法制止。”

　　费博菁从地上将毛毯捡回，抖了抖，又整整齐齐将她铺在缪斯的尾巴上，这些事，他都做得很慢，一边思考着自己是否应该相信眼前的人鱼。

　　“我该相信你吗？”他说得很直白，眸子里的光彩，像是澄澈的胡泊里，盛了些晶晶亮的星星。

　　缪斯已经平静下来了，她也同样诚挚地回望着费博菁，说出来的话却很简单，“你随便。”

　　费博菁愣住了，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我先去开个门。”缪斯推着轮椅向门口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