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图》踏莎归去

9、赴宴（二）

　　灵素与母亲柳氏一下马车，便有府上的小厮前来收帖，并传引路娘子上前来引路。那引路娘子微弓着身子引路并无其他言语，行至路中，其他下人也会停下手中活计向二人行礼。母女两人对望一眼，只觉这新贵王家府上规矩森严，奴仆极为守礼。一路行来，每隔十步便摆放着鲜花，每隔一丈廊上就挂着一盏香炉，远远便听见琴声悠扬。穿过一道珍珠幕帘，便来到了此次宴会的主场兰学堂。堂中众人或坐或立，或低声交谈，或言笑晏晏，好不热闹。待灵素母女进入园中，便有一中年妇人热情迎接。
　　“这位便是靖阳候夫人柳夫人吧，妾身孙氏有礼了！”柳氏还礼道：“孙夫人客气了！听闻节度使回京后，便想来拜访夫人，不曾想家中事务繁多，一时抽不出身，望夫人勿怪！”
　　孙夫人笑道：“我也是准备回京就来拜访夫人的，哪曾想陛下赐下榕园，夫君让我好好整治一番，再来邀请夫人们前来游玩。”说罢，上前一步牵起灵素的手说道：“好个标致的孩子，夫人，这便是你的女儿灵素吧。果然是生得花容月貌，难怪在我们河西府这等偏僻之地都常闻靖阳侯府长女程灵素乃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这一番话说得柳氏心花怒放，与孙氏姐妹相称，二人携手入座。
　　灵素浅浅打量孙氏一番，这位孙夫人年约四旬左右，但面貌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五官不算特别精致，但贵在有一份英气，且身量极高，背板挺直，一看便是精明能干之辈。这位新贵王岗初时只是一位小兵卒，后因在战场上救了当时的武威将军孙乾，又屡立奇功，孙乾将自己的爱女孙红珠下嫁给了王岗，至此以后王岗仕途一路青云直上，除了自身本事，也不乏其妻孙氏的功劳。
　　灵素落座后，环顾四周，不远处站着几位妙龄小姐，正嬉笑打闹。随着她的到来，仿佛给席间按下了暂停键，众人分分停了下来打量着她。灵素也不搭理，自顾自的喝着茶。倒是众女之前围着的一位黄衣少女上前来问道：“你就是靖阳侯府的程灵素吗？”
　　这话问的直接了当，灵素看了看这位黄衣少女。这黄衣少女长得花容月貌，一双凤眼熠熠生辉，两点红唇娇嫩欲滴，端得是明艳动人，只是那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让人不太舒服。灵素颔首道：“灵素有礼了。”那黄衣少女也不答话，反而在椅子上落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半起朱唇，说道：“早就听闻灵素小姐有京都第一美人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非凡，将我等都比下去了。”说完便以袖掩面，呵呵轻笑了起来。再看周边众女，紧挨着黄衣少女的两人神情愤愤，其余众女或嬉笑或不屑。
　　灵素闻言只觉好笑，不知道自己怎样惹到了这帮小姐，于是决定暂不搭话。黄衣少女见灵素并不搭理自己，于是停下笑来，望着灵素说道：“说来，我与灵素小姐也是沾亲带故的。只是，不知道灵素小姐知不知道？”
　　灵素听闻只觉从未见过此女，自家亲戚中也并无此人，于是问道：“不知小姐是？”黄衣少女见灵素开口问，便笑道：“我母亲是北凉王妃的姐姐，我与沈煜是表兄妹。灵素小姐与表哥得圣上金口指婚，以后我们可不是一家人吗？”
　　听到此处，灵素已经知道该女子是谁了。北凉王妃孙尚柳与节度使夫人孙红珠乃是亲姐妹，黄衣女子既然称沈煜为表兄，那便是王岗与孙红珠的爱女王曼佳。传言此女对沈煜甚为迷恋，也特别得姨母北凉王妃的喜爱，可以说嫁给沈煜是两家乐见其成的好事。只是，没想到陛下突然为自己和沈煜指婚，得到这个消息的王曼佳在家中寻死觅活，孙红珠怎么也劝不住，还是被王岗狠狠教训了一顿，才消停了。灵素明白今日必是成为别人眼中钉肉中刺，但自己也不甚在乎，嫁与不嫁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于是，灵素平静的回道：“原来是王小姐！”
　　王曼佳见灵素并不与自己答话，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但想到今日是母亲设宴，不便闹起来，于是冷哼一声：“看来灵素小姐不爱与我等闲聊，也不愿认这门亲戚，也罢，我们自己玩吧！”说完带着一干少女回到庭中另一侧坐下玩耍，再不理会灵素。灵素见一群人乌泱泱的走了，也松了一口气，乐得清闲。
　　稍坐片刻，便有侍女请众人移步戏楼。戏楼有三层，今日开的是下层。整个戏楼中间以屏风相隔，分为南楼和北楼。男女分开设座，男子于北楼设座，女子于南楼设座。灵素按着侍女的指引入座，便听得台上有人报幕。今日请的是京都城里有名的戏班，畅春班。这畅春班善唱北戏，今日唱的是它的拿手好戏《定军山》。《定军山》讲的是蜀国五虎上将之一的黄忠老将军向诸葛亮讨令拒敌，击退张郃，计斩夏侯渊，蜀军定东川的故事。以王岗武将新贵的地位，今日这出戏选得可谓恰到好处。伴着台上武生珠落玉盘、掷地有声的精彩表演，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灵素正听得起劲，一婢女走上前来，行礼告道：“程小姐，可否请您移步偏殿？我家小姐有请。”灵素顺着婢女的目光望去，见一美貌女子正含笑望着自己。
　　灵素随着那婢女来到偏殿，却并不见之前那名美貌女子。只见一男子站在偏殿之中，这男子身量修长，背脊笔挺，一双明眸炯炯有神，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灵素心生警觉，并不上前，这种私会外男的帽子自己可不能随便带上。男子含笑望着灵素，对灵素的远离并不意外，开口道：“程小姐请放心吧，这四周并无旁人，我的人已打点干净了。”灵素在脑中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此人是谁，只好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