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图》踏莎归去

8、赴宴（一）

　　一缕霞光掠过飞檐，似给展翅的飞鸟披上锦羽，层叠的鱼鳞渐渐转红，胡同里嘚嘚的马蹄声响起，穿过胡同，一路向城外走去。
　　程灵素靠坐在锦垫上，眼神迷蒙，似是还未睡醒。一旁的茯苓打开食盒，端出两盘糕点，轻声对着程灵素说：“小姐，用点糕点吧！您今日起得早，早膳的时候也没胃口，都没用两口。我刚问了赶车的老刘，咱们到蓉园还得有一个时辰呢。多少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到了宴会反倒不好用那些东西。”
　　灵素知道，大户人家赴宴，虽则宴会上美食荟萃，但宾客并不会大快朵颐，以免惹的人嘲笑破落户，没见过世面。是以赴宴前，就将肚子喂个半饱，以免挨饿。灵素撑起身子，捻了一块桂花云片糕，一入口一股浓密的桂花香气灌满整个口腔，清甜可口，细细一品还有一股玫瑰花味。
　　茯苓看程灵素肯吃，自然是十分高兴，向她介绍道：“小姐，这个桂花云片糕好吃吧！”灵素看着茯苓古灵精怪的样子，存心逗一逗她，蹙眉说道：“味道尚可，这桂花味道不够纯正。”茯苓看着眼前的桂花糕，不可置信的说道：“小姐，这桂花味怎会不纯正呢？姜妈妈跟我说院子里的桂花树活了一百年了，香味最是浓郁。这桂花还是我爬到树上去摘的呢，闻着可香呢！”
　　灵素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在小几上，说道;“你还敢去爬树，你跟着妈妈们学的规矩呢？若是摔下来，摔断退了怎么办？”一旁的素心见灵素真的生气了，赶紧说道：“小姐勿要生气，茯苓已知错了。其实她去爬树摘桂花，只因前些日子小姐赞赏家中桂花开得极香，用来做桂花糕最合适，茯苓才去爬树摘花的。”说完又拿手肘推了推茯苓，说道：“茯苓，快跟小姐道歉！”茯苓眼泪包在眼眶里，可怜兮兮的对着灵素说道：“小姐，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爬树了。”灵素看着像只小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睛，也严肃不下去了，她抬手拿手帕给茯苓拭了拭眼泪，笑骂道：“你是小狗变的吗？说你两句就要掉金豆子。树是绝对不可以再爬了，若是想摘桂花，叫家中小厮搭个梯子上去摘。你是我身边的大丫头，礼仪规矩不可废！”茯苓吸了吸鼻子，说道：“知道了，小姐，茯苓再也不敢了。”
　　灵素刮了刮茯苓的鼻子，说道：“量你也不敢了，还有下次就让你当着满屋的人学狗叫。说吧，这桂花糕里怎么还有玫瑰花的味道？”茯苓嘿嘿笑道：“前日我摘了许多桂花，想拿去厨房让魏妈妈做。结果那日魏妈妈不在，倒是她的女儿魏小红在，她说她也会做这桂花云片糕，还给我说用玫瑰花做馅，口感更好，我就又去花园里摘了些玫瑰花给她做馅。她得知小姐今日要出门，一早就送了过来，好叫小姐尝尝。”
　　魏妈妈本是南边来的人，早年与丈夫及女儿一道来京都投奔亲戚，只那亲戚一家早已搬走失了音信。魏妈妈和丈夫本来就没什么盘缠，又恰逢丈夫生病，只得在京都租了一间赁屋，等丈夫病好了就回南边去。只是没想到她丈夫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就剩下了两母女混沌度日。眼看身边已经没了盘缠，赁资也付不上，赁主就将两人赶了出来。流落街头的两人无处可去，正值靖阳侯府招下人，魏妈妈心一横，两母女都签了卖身契进了侯府，好歹有了容身之地。后来因厨艺出色，就被派到了厨房干活。想必魏小红从小在厨房长大，也自己琢磨出了一手好厨艺。
　　灵素想了想，既然这魏小红是府里签了身契的丫鬟，厨艺也可以，不妨将这丫头好生培养一番，以后看能不能为自己所用，只是不知道人品如何？“看样子，你与这魏小红颇为熟悉，这人怎么样呀？”灵素问道。
　　“魏小红人可好了，她年岁比我大，今年已经十七了。不太爱说话，但是心很好。平日里总是抢着干活，生怕魏妈妈累着了。嗯，她煮饭也好吃，上次还拿冬瓜糖给我吃。”茯苓笑嘻嘻的说道。
　　听了茯苓的话，只能说明此人踏实肯干有孝心，至于适不适合为自己所用，回头把人叫到跟前仔细看看。
　　今日出游乃是受河西节度使夫人孙氏邀请。自今年三月，河西节度使王岗屡次击退吐蕃来兵，大败吐蕃。王岗以寡敌众，派出先锋队于关马道偷袭吐蕃军，斩杀吐蕃大将安赛罗于阵前，吐蕃士兵军心涣散，不战而降，此战役被称为关马道大捷。今年六月，圣上招王岗回京受封，今日宴请地榕园就是圣上赏给王岗的一处园子。
　　榕园建于前朝肃宗时期，为建筑大师归元惠奉旨修建的一处江南园林。因肃宗偏爱福榕树，修建时特意从福州运来一株百年榕树，这颗百年大榕树树干足有八米多，需要五人合抱，树高二十余米，无数气根拔地而起，柱根相连，柱枝相托，枝叶扩展，形成遮天蔽日独木成林的壮丽景象。整个园子占地约十顷，这颗大榕树就占了两顷地，故此园名为蓉园。
　　蓉园分为东、南、北三园组成。东园假山林立，引天泉山温泉水，人工修葺数个温泉池，如涵青池、碧清池等天下名池皆是出自东园。南园为鲜花园，园中设有芙蓉榭、玉兰堂、荷风亭、茶花亭等庭院，其中以茶花亭最为出名。因茶花亭中培育了三株当世罕见的十八学士茶花，故此园一般没有开放。北园为竹园，因肃宗喜爱在此园接见天下学子，也称学子园。园中有一碧波池，池北为兰学堂，周围以桂、梅、竹屏之。池南及池左，有追云峰、连璧峰，峰下有洞，名曰“小桃源”。此次宴会孙夫人正是开了学子园招待众位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