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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去碎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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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权山,来,来碎掉。去光怪陆离世界混沌离奇的空间里,来碎掉。
来把你整个人碎成一片一片而不能拾起,让你整个人困在其中,灵魂飘在高处,静静却又沉默欣喜的看着你肉身的破碎。
这样的破碎,是否就能抚平你心中无法说出又想要随时发疯的痛苦?
你年幼的时候,曾经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有一年,太学有位世家子弟抢了你喜爱的玩具,本是玩具,玩具本就无主。
人的占有,强迫着玩具被迫认主。
你和那孩童互相打了一架,本就是一场孩童之间的龃龉,但你们的身份,放大了一切矛盾。
你本就无母,有父也类似于无,当谢三行收到下人禀报从翰林院匆匆来到太学之时,你正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双眼放空,只静静的看着自己身上划破的鲜艳伤口和已经凝固的鲜血淋漓。
谢三行匆匆而来,很大程度上因为你身旁的下人前去禀告时特地夸大了你的伤情。
而当谢三行来到时,只看见你孤零坐在角落,从窗棂折射出来的微光恰好打在你受伤鲜血凝固的脸颊之上。
和你打架的那位孩童虽说同是孩童,但明显身量高于你数多,身旁带着的仆人亦数多。
所有孩童公子之间的打架,不止公子打,身后跟着的仆人亦通通上场。
你带的人明显弱于那孩童,自然,这场打架,虽说是打架,其实亦是你单方面的被殴打。
那时的你待在角落,谢三行站在门口,挡住了那唯一透进来的微光。
然后他静静的看了你一会,随即关上了门。
你为何会去抢那玩具?这世间所有东西除开你的这位老师,都很少甚至于没有东西能够摇动你的心弦,那你为何去抢?
抢玩具是小,真正的原因是一次学堂,你听见这位孩童辱骂谢家,谢家势大,但同样得罪人不少。这孩童代表的世族,恰好就在谢家对立面。
这世间所有涉及利益的事情,无一不是老少其上,所有手段只看效果,不谈道德。
那时的你,满心满眼都是你的老师,哪里能够容得下他人说任何半字谢家的不好?
但你不能以这样的理由去揍这个人,事后夫子问你,为何打架,你看向一旁静静看你表情平静的谢三行,满口不在乎随意的喊一句,他抢了我的玩具。
他抢了我的玩具,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那时的你,满心满眼都是你的老师,是你的老师背后代表的世族,但你,却像拥有世间巨大宝藏的人,生怕任何人看清楚你手中握着的宝藏,也生怕任何人,知道你对自己的老师,有如此的情意。
你打了一架,为自己心中认为的正道而打,虽输犹赢。
但你还是输了,你这样不愿输人的性子,再后来一个深夜里,专挑了这小子身边带的下人少的时刻,将这小子套上麻袋,将这人打的鼻青脸肿,在家躺了三月才敢出来见人。
回首往事,你总能找到很多和你这位老师相关的回忆。
事后谢三行曾认真问你,为何打架?你避开了你这位老师的眼神,仍旧是满心满意的胡口乱说因为那小子抢了你的玩具。
玩具,只是抢了你的玩具。
你撒谎的技术从小开始都非常拙劣,你没有受过正统的继承人教育,至然也不会明白如何隐藏自己的野心,如何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有时候你越喜爱什么,你越不能说爱。
但当时的你,什么也不懂,那时的谢三行把你当作弟弟相看,对你的教导多是臣子之术,更不曾教你帝国继承人所有应该学会的情绪和表露。
那时谢三行真正的关注力,是萧权楟,直至萧权楟身死,下一个人是萧权域,这条权力路上藏龙卧虎,怎样都轮不到你。
你没有受过正统继承人教育,你所学的全部,都是你年少去偷听朱家给继承人讲学,或是自己拿着几本书暗暗研究,这世间有这么多你不明白的事,你甚至根本不知道应该对谁诉说,你的那些疑问,只有自己不断的实践,用教训,用鲜血来告诉自己对错正非。
萧权山,有时候许多想骂你的话都止在喉际,我真的也是真的好奇,这样的你,是怎样一路走来,得到了这最后的奖品。
这皇位,世间垂涎的人这样多,你在力弱时,曾经想尽一切手段帮助自己强大,无论是自己招兵买马还是贩卖自己前去联姻,又或是,接受萧兰夫人邀请。
所有手段,你无所不用其极,才终于走上了这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集合了这世间无数人心中痛苦怨恨羡慕所有肮脏的情绪集合的皇位。
而现在,在这样一个外面飘着丝丝雨滴的暗夜,借着这微弱的几盏烛光,你看着你的老师脸颊,你仍旧看不懂,你的这位老师,到底在想什么。
你成年后,曾经去了解过你的老师,知晓你的这位老师,自诞生下来,就是被誉为谢家下一代领导人重点家族培养。
你后来曾经了解过这样一个百年根深错节的家族怎样去培养下一代,其中一项便是断绪。
这世间所有判断,作为家族负责人,必须要选择利益最大化的一条道路,在这条道路上,最主要的,是不能掺杂自己的情绪。
你曾听闻,听谢锦玉醉酒时一二讲过,在他幼时,家族会安排一个和他同龄的男孩子,伺候他的起居,和他一起玩耍读书。
至几年后,当继承人已经对这同伴有深深的情意后,再强行拆开,关于这同伴最终的结局,视下一代继承人对这同伴有多深的情绪进行判断,越深,便越会至这同伴于险境。
一个人的七情六欲无法彻底断绝,既然无法断绝,那就专门安排一个适合这人的同伴,从小相处,到有了深深情意后,便就已经走到了末处。
每一个人总会对第一次喜爱上的人,有着深深滤镜,既然每一个人都有第一次这样的弱点,那干脆,就让家族来,为你制造这样的第一次。
谢锦玉,这位小小年纪就潇洒帝都的少年公子,提及这段回忆时总是匆匆掠过,像是再提多一句,就会涉入穷凶绝境。
你其实也很好奇,你的这位老师从小相处的那位玩伴,是否也还活在世上?如果活在世上,那你的老师,你这位奉为世间圭皋的老师,对这位玩伴,现在究竟又怀着怎样的心情。
有些东西你不能细想,细想便会走入绝境。正如此刻,你听着你的这位老师,对你关于朱家的质问,你轻轻一笑,只是轻轻抬起你至爱的老师下颚,慢慢摩挲,如同玩弄情人的敏感要处,笑说:
“老师你博学群书,应该听说过萧家末帝我这位亲爱的爷爷的故事,正是因为他,玩弄权力极处,将整个江山都彻底玩掉,让我萧氏一族不得不忍辱求全借助世家之力重新打下江山,同时亦受世家铁链束缚。
老师,你又从何来的判断认为我是中兴或是守成之主?会真的把这江山持续发展留给我的下一代?
这江山,我要不要,都在我一念之间,毁不毁,也在我一时之兴。你又怎知,我要这江山,不就是为了将他整个毁掉玩弄,看这江山,破碎成丝丝碎片觉得很有趣呢?”